《师门散伙后我恋爱了》33.神机妙算(二)

    章三十五:
    进楼之后, 方见里面富丽堂皇不似外面看起来的朴素, 红烛飘燃脂粉, 幽香弥漫。
    十五醒来后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凑热闹,好奇的转了圈桃花眼,将楼上楼下看了个遍。
    所见所闻皆是衣香鬓影,软语嬉笑, 丝竹悦耳,靡靡之音,当真是来寻乐子的地方。
    他隐约觉得楼里世家子们的欢愉的气氛有些过头了,十五跟着步疏往里走去,立即有模样标致的小童跑来引路。
    步疏随手丢了颗金瓜子给小童。
    这出手是相当的阔绰,小童拿金瓜子一嗑, 睁大了眼。
    “二位官人稍等片刻, 小的这就去请老爹。”
    不一会儿,就来了个穿着紫色纱衣的男子,面敷白.粉唇点丹砂,一双眉眼用黛笔勾的格外魅惑。
    被小童称为老爹的富贵男子将二人打量了番, 眉眼一颦一笑尽是风情,“两位官人好生俊俏,瞧着面生是第一次来?”
    步疏恩了声便朝二楼走去, 老爹连忙跟上殷切解释,“前堂吵闹, 官人要不去后院雅静的水榭歇歇?”
    “不要。”步疏拒绝。
    老爹又道:“那官人是想要什么样的公子伺候?”
    步疏不语, 十五一脸上道的表情:“都有什么样的?”
    “那得看官人喜欢什么样的?”老爹颇为得意的一挑眉梢, 也不打听打听独绎楼的名声,里面各式各样的公子都有。
    他摇着羽扇拖着细长的音调道,“温柔懂事的,俏皮爱闹的,琴棋书画精通的,还是喜欢大胆主动些的?”
    十五暗叫不好,步疏带自己逛窑子不说,还逛着都是小倌的窑子!
    步疏懒懒的抬起眼皮,扫了眼脸色奇怪的十五,挑了间还算静的雅间,掏出粒金瓜子给紫衣男子:“不用人伺候。”
    老爹不动声色的扫了眼两人,原来是那种关系?见没生意可做,但好在步疏出手大方,他眉开眼笑的离开:“两位官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门口的小厮,包君满意。”
    将人打发走,十五也摸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连连拍掌称赞道,“步公子这是带我上青楼?”
    想了想,十五狡黠笑了:“还是没一个姑娘家的。”
    步疏似笑,看向桌对面的人,“你还喜欢女人?”
    十五轻声反问,“你又喜欢男人?”
    步疏不答,只扫了眼楼下那几个女人姿态的小倌,一个个十三四岁的年纪披着绯衫,梳着长发佩精美的发饰,或翘着屁.股在男人堆里摇来晃去,微敞着的胸口时不时地露出雪白的肌肤,能看出些欢爱过的痕迹。
    步疏眼中已生嫌恶,越发不加掩饰嘲讽,嗤笑了声后,他给十五倒了杯酒,“今晚不醉不归。”
    十五参不透他的心思,与他碰了碰酒杯,没去问他为何好好的酒楼不去,非要找个男娼满地的青楼。
    为了从步疏这儿套点有用的东西,十五只好陪他喝到深夜。老爹来过两次,第一次问他们真的不需要人伺候么,还有雏儿等着□□呢。
    步疏冷着脸说不要。
    老爹若有所思地看着步疏,抿唇轻笑:“公子当真不用?你都盯着楼下看了一晚了,没一个能入眼的?”
    步疏酒杯一摆,嘲意夹杂着酒气更显疏狂,“脏东西。”
    门口的老爹气的脸色发白,咬了咬牙,却被步疏一粒金瓜子砸的眼前发昏,哼了声扭着腰肢离开。
    第二次,龟公跑来同老爹说楼里的酒不够喝了,而且那出手就甩金瓜子的官人撒酒疯在呢。
    细问才知,楼下有小倌听说来了个喜欢撒金瓜子的官人,也不差人伺候。便有大胆的小倌仗着几分姿色去勾搭,被步疏不慎客气的奚落了番。
    老爹头疼的摇着羽扇扭上楼,步疏见又有人来,便是一袋金瓜子掷了过去:“买个清净。”
    老爹捧着这袋沉甸甸的金瓜子,内心发憷,这官人是什么来头?再细看,十五身后背剑,步疏气度清雅,二人与之前来闹事的黑衣白袍公子的气度莫名相似,可别是一伙的才好!
    想起一个月前黑衣白袍的竖瞳公子来楼里喝酒,后来险些火烧了这地儿,现在想想那些邪门法术都觉得心有余悸。
    老爹脸上层层白.粉扑扑的掉,连忙将金瓜子还回去,眼下之急是把这两尊大佛给送出去。他皮笑肉不笑的道:“时候也不早了,二位官人若是为了喝酒,不如去西市的芸娘庄喝个尽兴。没准儿还能遇上那个算命的小先生。”
    十五斜挑着桃花眼,并不搭理,抱坛与步疏痛饮。
    老爹咳咳了两声,捏着嗓子想了些能吸引二人注意力的话说:“小先生通前世今生,算什么都跟做梦似的,只消得七个晚上就能把你这辈子算个透彻,很灵的。”
    步疏被吵得烦了:“我就乐意在此喝酒,怎就不行了?”
    老爹被噎的好半晌不说话,地上摆了不少空坛,二人却都不似醉相,更加害怕和之前那竖瞳公子是一路人。
    十五见老爹似被步疏吓到,他放下酒坛轻笑,将桌上的钱袋随手扔过去:“让人去买酒来,就你说的,西市芸娘庄上的。”
    他也不知芸娘庄的酒如何,只记得这人说了好几次。
    老爹连连叹息,抱着钱袋跑出去,命龟公赶紧去买酒。
    等酒送来,喝了七八坛后,步疏终于有了些醉意。
    十五今晚就没打算要醉,只想把步疏灌醉了,听听他要说什么,是以自己喝的不算太多。
    出来很久了,也不知晏玄非这晚睡得安稳否?十五晃着酒坛扬起唇角。
    步疏只顾着喝酒,不提晏玄非半字,十五也无心再等,已经有了想回客栈的意思。
    他道:“你喊我出来是为了来这种地方喝酒的?”
    步疏拎着酒坛,明明是嘲讽却较之前的语气不同,眼底极是温柔,“以前我也不喜欢这种风尘之地,肮.脏淫.乱的下作场所。”
    十五随口接话:“怎么,现在喜欢上了?”
    步疏目光遥遥落在楼下,时辰甚晚,醉酒客甚至没去后院房里,直接在堂里隔开的小座旁做起那档子事。小倌扭着腰身,一脸痛苦又愉悦神情交替,放.浪地摆动身体,荒.淫下贱。
    步疏抓住面前刚掀开封泥的酒坛,扣起坛口仰头痛饮,浸湿胸口好大一片衣裳,层层白衫染作晦暗的深色。
    十五不喜欢这地方,修道者当清心寡欲,晏玄非那样的就刚刚好。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步疏放下酒坛,声音以外的平和。
    十五暗想没白等这么久,面色如常,也没说话,只开了坛新酒陪他喝了起来。
    步疏道,“那是一个和山有关的故事。”
    十五眯眼瞧他,揶揄笑道,“我以为是和小倌有关的故事。”
    “你也配知道我的事?”步疏冷笑,自顾自的讲和山有关的故事。
    “从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个男孩。”
    这……万万是比不上连说书先生。十五扑哧声笑了,见步疏手中握针,他连忙那酒坛挡住嘴角笑意:“有趣,有趣,我听着呢。”
    步疏冷然,“男孩幼年一直是在山上度过的,在山上有很多一起修行的师兄弟们,关系最是交好的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一起长大,穿着统一的衣裳,修着一样的心法,连各自的剑都是一模一样的。”
    步疏不曾同人讲过这些事,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现在借着酒意随口所言正是这么多年来最是怀念的。
    他揉了揉眉心,头有点疼。
    十五眼里笑意渐沉下,专心去听他说的,脑中不由想到梦里的三清观,他和师兄在太极广场演武的时候也是如此,着一样的道服拿着观中的剑,一招一式都挥舞地整齐一致。
    他心有好奇,便打断道:“是哪座山上?”
    步疏狭长的眼波一寒,道了句:“白莲山。”
    十五道,“没听过。”
    “你又懂什么?”步疏冷声,说起来:“大师兄性子冷清,矜傲不爱说话,是所有弟子里资质最好的。二师兄乖张的很,总爱带着我们逃学捣乱,然后被大师兄逮着告诉师父他们。”
    十五又给步疏开了坛酒,“那你呢”?虽然步疏没有明说,但他只当那个男孩就是他。
    “我?”步疏没有否认,他想了想后道,“我与二师兄自幼相识,情同手足——”
    足字尚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步疏突然间将手中的空酒坛狠狠地砸向地面,碎片四溅,面露凶色。
    “怎么了?”十五想步疏与那二师兄关系定是不好,才惹的他性情突变。
    步疏沉默地抱起酒坛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
    十五伸手扯开酒坛,皱眉道:“别再喝了,你醉了。”
    “呵。”步疏冷恻恻地看向十五,愤怒地夺回酒坛又开始喝,脸上全是酒水,放声大笑。
    等笑够了,他才接着说完这个故事。
    “山上的弟子到了游历的年纪会一同下山,除妖斩魔自是不在话下,二师兄也时常照顾我。他总爱夜里带我溜出去逛闹市,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然后飞回三清观,将这些玩意儿送给另一个人。
    步疏顿了顿,七百多年了,这些事情竟还如此清晰的印在他的脉络里。
    他灌了口酒,继续说着那座山上的故事。
    有一年,山上格外冷,自己和二师兄一起掉到了冰河里。所幸父亲及时赶来,将他二人救起,那时他想着二人也算同生共死的交情,是比和大师兄还要亲厚的关系。
    但他却忽视了,二师兄和步父从小就不对盘,彼此互相看不顺眼。二师兄总是找步父的麻烦,而步父对二师兄也格外苛刻。
    他自己也问过二师兄,但二师兄就是不肯说原因,就算说也是敷衍‘你父亲就是看不惯我太放肆张扬,不受管束’。
    步父与二师兄相看两相厌是山上都知道的,不过也没闹出太要紧的事,久而久之他自己便没放在心。
    后来出了些事情,他不得不离开山上。便让二师兄和大师兄替自己照顾父亲,尤其是二师兄,不要再去招惹步父生气了。
    下山那天,大师兄和二师兄将他送到山门,看着他被药谷来的人接走,二师兄追着马车一直喊‘小渊回,要给我写信’、‘小渊回,受欺负了记得跟我说,我给你做主’、‘小渊回,你听到没,听到回我一声啊’……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离别,偏执地躲在马车里哭,害怕二师兄说自己不够男子气概,最后将车帘掀开朝后面摆了摆手,连脸都不敢露。
    他去岐川传学,世家大族都有传习的道理,将门派优秀的后辈送到另一世家讲学,这一别多年不曾聚过。药谷一年四季如春,不似山上寒冷,但更多时候还是想着山上的时。
    他想父亲也想二师兄,不知道二师兄是不是还会惹父亲不快,担心二师兄会被步父受罚。
    到后来,听闻山上有人要成亲,他同药谷提了请求便准备回去。
    特意穿回下山时的道袍,背着下山的长剑,连头发也用莲冠束的一丝不苟,从山脚一步一步走到了山上。
    山脚热闹,山上却诡异的安静。他着急去找二师兄,不想却看见二师兄手里的剑贯穿了父亲的胸膛,大师兄浑身是血的跪在地上。
    说到这里,步疏手里的酒正好喝完,他转过头看向十五:“这个故事,我讲得不好。”
    十五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酒坛,不期然对上步疏痛苦的双眼。
    步疏双目直勾勾地看向他,唇动了动,“父亲死了,他如今也成了个废物。”
    没再喝酒,步疏的手搭在了酒坛上,就这么看着十五。
    曾经他也有想过,如果傅良夜那天死了也就算了,自己祭拜父亲时也会捎上他。但是他却还活着,就活在自己眼前,全然忘了当年之事,不记得杀过多少人,造过多少孽,毁了多少仙门子弟。
    纵然眼前的傅良夜如同废物,步疏却还是想杀他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十五敏锐地觉察到步疏眼中藏着杀气,他按捺心神,轻声询问,“步疏,你是不是醉了?”
    步疏摇了摇头,扯动唇角却不减杀意,“喝酒,来干。”
    两只酒坛相碰,清脆的碰撞声,酒水激荡。
    十五喝了口,从步疏叙述里提起的那句废物,再加上之前偷听步疏与晏玄非谈话时说过‘山上一觉睡到天明’的话,十五恍惚间觉得步疏口中的人是在指晏玄非?
    仔细思索觉得习性不太像,可又完全对的上。如果真是晏玄非杀了步疏的父亲,为何步疏还要给他治手上的伤,如果不是晏玄非,那和他同在山上的废物又在说谁?
    一坛喝完,步疏砸了空坛,他问十五:“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十五如实说道,“当年之事,必有隐情。”
    步疏拂袖抹去脸上的酒水,双目赤红,大笑一场:“是啊,必有隐情,好一个必有隐情。都这么说,那些被他杀了的人就活该死吗?”
    近似嘶吼,他反手就推开桌上摆着的酒菜。
    十五跳开,“步疏你冷静些!”
    “你让我冷静?”步疏冲到十五面前,揪起他的领口怒吼,“那我问你,有什么隐情?到底是什么隐情要做到这一步!”
    紧接着步疏手中的长笛就顶住十五脆弱的喉咙,只要他一用力就有毒针飞出。
    十五皱眉,垂眼将目光从冰冷的玉笛身上扫过,最后落到步疏眼里,依旧是平日随意的腔调:“很晚了,再不回去天就要亮了。”
    “回去?”步疏笑意更甚,眼里唯有凄冷:“回哪去?你就惦记着晏玄非在等你,是不是!”
    “……”十五想,或许晏玄非真是杀了步疏父亲的人,但步疏又深爱着晏玄非,所以这两人是相爱相杀,不对,晏玄非不喜欢步疏。
    如此一来,十五有些同情步疏了,但又觉得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只能感叹两人有缘无分,做了这么些年的师兄弟走到这一步,倒不如以后就将晏玄非交给自己照顾。
    这句话当然不能当着步疏的面说出来,万一刺激到借酒消愁的他怎么办?十五思绪百转,唯有叹息,连看步疏时的眼神都不自觉的温柔起来。
    室内烂泥般的酒香,步疏姿势未变,死死地盯着他看,安静可怕。
    许久后,楼下传来争吵声,步疏收了长笛,转身出去,墨红色长袍翻飞。
    十五跟上他,心中还想着步疏与晏玄非的关系。
    步疏走下最后一步台阶,不过是余光一瞥,却愣了神。他飞快地朝争吵拉扯的人群走去,广袖生风。
    十五在楼上叫了他一声,这人喝了不少酒,走路都带踉跄的,别去趁醉惹事。
    步疏一掌击开这群虎背熊腰的男人,“滚!”
    他怔怔的看着在地上屈辱缩起身来的男子,衣不蔽体,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一瞬间眼眶泛起灼热的苦楚。
    老爹正在一旁看着,拨开人群走过来,见是步疏,口气谄媚道:“官人这是作甚?”
    “滚。”
    老爹尴尬,当着这么多龟公的面说这个字岂不是在打他脸,当即不悦:“我们这是按规矩教训人呢,官人喝多了就请回吧。”
    步疏道:“什么规矩?”
    “花七这贱人跑去芸娘庄找小先生算命,这都第六个晚上了,瞒的好啊!”老爹咬牙切齿,“要是让他过了明晚,那还得了!”
    白烟城里无人不晓,但凡找小先生算命的就没一个能活过第七个晚上的,大多数人只敢算四五晚的命,除非是不要命的才敢去算第七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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