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56.第五十六章

    身后黑衣人穷追不舍。暗器划空而来, 直奔徐皎然眼睛而去。
    长雷大惊,正准备以身挡下。忽而啪地一声脆响,关山月身边跟着的小丫鬟骤然挥出一鞭, 啪地一声打落。手腕一甩,九节鞭铁刃啪一响, 瞬间卷下一颗人头。徐皎然回头, 就见九节鞭所到之处尽是猩红。
    这么久没看出来,关山月身边这么细细弱弱的一个小姑娘,竟然是个高手!
    小苍出手狠辣, 身法快如鬼魅不似真人。一把九节鞭孤身一人拦在廊下,竟挡下了黑衣人大半的攻势。
    “快走!”
    关山月推开门, 后院的下人早已备好了马车。她手一挥, 示意那马夫牵出来。
    “小苍能拖一刻钟, 大殿下, 快!”
    徐皎然拍拍长雷的肩膀,飞身跳入。
    马夫一甩马鞭,骏马嘶鸣。
    前方的打斗声越来越近, 小苍边打边退。卷起飞旋的风雪冰凉刺骨, 模糊了视线。徐皎然却麻木得察觉不到寒意。想嘱咐关山月什么, 一开车窗,就见一黑影在对面屋脊之上闪身逼近。
    一边手高举, 似匕首举起。
    月光熹微, 映照到刀刃上, 寒光一闪。徐皎然心中骤然紧绷, 盯着渐渐越发逼近的黑影,默默算计着距离。就在那人快近至关山月身后,她瞬间扣动腕弩,正中眉心。
    短促地一声闷哼,人倒了。
    战场上见惯了生死,关山月头也没回,临危不乱地做出安排。
    这些马车车厢经过特殊材质制成,一般关上车厢门,利器很难从外面穿透。丢给徐皎然一把短刀,她便一拍马屁股,马儿吃痛,撒了蹄子往小道儿而去。
    关府后门这条僻静的小道儿,寻常人不会走。
    路上全是厚至膝盖的积雪,马车很难行进。马夫急得满头大汗,长雷整个人绷紧得犹如出窍的利剑,竖着耳朵听车外的声响。
    关山月折返府中,脸色已经有些煞白。
    她如今的身子太笨重,不宜劳累。拖着七个月的肚子雪夜狂奔,这么折腾,腹部已经隐隐有些作痛。宋玠自从听说是宫廷暗卫手段就对黑衣人起了疑心。没注意到她脸色不对,此时蹲在尸体边,正一声不吭地搜地上黑衣人的身。
    摸了许久,除了暗器,只搜到了一个玄铁腰牌。
    婴孩手掌大小,通体漆黑,拿在手上沉甸甸的。他对着光仔细看,只见腰牌上镂刻着狰狞的蝙蝠。张着嘴,露出满嘴尖牙,振翅欲飞的模样,似有血煞之气环绕其上。
    “是青蝠腰牌。”
    “嗯??你认识这东西?”
    “嗯,很像,不过也可能是假的。”
    关山月蹲在他身边,肚子在隐隐作痛。
    她不适地皱了下眉,捂肚子起身,慢慢靠在墙上,声音里却听不出异样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长皇女殿下不是八年前就死了?怎么突然以这样的身份回来?你跟她什么关系?”
    “此事说来话长,现在不是解释的时机。”
    宋玠摩挲着腰牌上的图案,眉头紧皱,“这腰牌出自哪里?你知道什么?”
    关山月缓了会儿,慢吞吞地吐出一口气,好像又不疼了。
    “有些事,眼见不一定为实。若这块腰牌事
    是真的,这之中或许有误会。”青蝠确实是女皇暗卫十二营其中一支,但陛下再怎么冷酷无情,也不至于暗中对自己亲身女儿下杀手。关山月心中存有疑虑,将腰牌拿过来仔细地看。
    翻来覆去地看,又掂了掂重量,她的嘴角慢慢抿了起来。这东西,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青蝠腰牌。
    若腰牌事真的,能指使青蝠的只有女皇。女皇真的在追杀长皇女?她不信,女皇不是那等无情之人。她复又蹲下去,剥黑衣人衣服确认。
    宋玠看她利落地剥男人衣服,额角一抽。一把抓住她的手,推开,冷着脸自己剥。
    然后就发现这人的肩头纹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蝙蝠纹身。青色的蝙蝠张着嘴,露出尖牙仿佛会扑上来撕咬一般,跟腰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纹身这种东西,不能仿制的,这人确实是青蝠暗卫。
    “不可能!”
    关山月脸色微变,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扭脸问宋玠,“长皇女到底做了什么,令陛下如此震怒?”她心中,徐慧茹是个颇为仁和明理的君主。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动手,只能是徐皎然有错在先。
    宋玠眉眼深沉,似乎在沉思,没有回答。
    须臾,他抬头看了眼门外。
    关府的人,已经渐渐全涌了过来。
    乌泱泱一群人手持重兵,将黑衣人给包围其中。小苍小叶见黑衣人被制住,飞速赶来护主。宋玠拿回关山月手中的腰牌塞进袖子,丢下一句‘你在这里等’,转身往马厩跑去。
    关山月一愣,没听他话反跟了上去。
    人到了后院,宋玠已经翻身上马。马儿仰头嘶鸣,两蹄踏天,原地转了几圈后,冲破栅栏便往后门冲去。
    “你去哪儿!”她惊呼。
    宋玠如今已不是吴下阿蒙,马术不说炉火纯青,却也很是熟练。骑上马他一手扬鞭,越过高高的灌木,回头看了眼关山月。见她还要追来,沉静的声音在这胡乱的雪夜模糊不清,刚吐出口便随风飘散。
    他说:“别跟来!这件事儿与你无关。”
    关山月一愣,再回神,宋玠一人一马已消失在风雪之中。
    徐皎然缩在长雷怀中,听着车外的动静,分不清是追兵还是风声。
    今夜的刺杀,着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此行所带不过十人,元玉等伺候的都手无缚鸡之力,正是她最弱的时候。徐皎然很久没有这么狼狈了,只能说这时候要她命,当真好运气。
    马车一阵狂奔,雪地道路打滑。若非长雷护得紧,她便是没被摔下马车,也内伤不轻。胸口的心飞快地跳动,犹如岩浆在沸腾,徐皎然的眼神却越来越冷。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马儿一声尖利的嘶鸣之后,车停了。
    长雷突然坐直了身子,将徐皎然藏到了身后。
    而后就听车外咻地一声箭矢扎入血肉,车夫连声音都没发便倒了下去。紧接着,就听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马车被包围了。
    “下来吧,还躲什么?”
    一个傲慢的少年声破空响起,阴阳怪气的语调,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恶意,“孤的皇姐,好久不见。”
    徐皎然心中一凉,即使八年不见却立即认出是谁,她的心骤然绷了起来。
    没想到是徐浩然亲自来!
    看来不仅蔡何轩知道她活着的消息,蔡家一脉全都知道了。看来以后,绝不可能平静。
    只有一辆马车,车厢很小,里面藏绝对不会超过三个人。
    徐浩然不禁感慨上天果然待他不薄,讨厌鬼小妹,出趟京城就送了命。一直逃逸在外的大皇姐,轻易就送上门。
    看来这大周的皇位之于他,是天命所归啊。
    “怎么?皇姐不愿出来想见吗?”
    徐皎然思来想去,忍不住得意溢于言表,“是觉得如今的自己,蓬头垢面,抱头鼠窜的姿态太难看,太有损你皇长女的尊严,不敢见孤吗?”
    “放心,孤不会笑话你。”
    空旷的野外,除了风声,就他一人叫得欢快。
    “主子?”长雷轻声问道。
    徐皎然摇了摇头,“不必理他。”
    徐浩然这人虽手段蠢钝,却是个素来不会以身犯险的人。他天生贪生怕死的习性让他养成了非绝对把握绝不轻易露脸的习惯。如今敢大半夜的亲自堵她,车外定然有足够杀死她的人手。
    徐皎然透过缝隙看了眼车外,白皑皑的一片雪地,立着黑压压一群人。看来今夜悬了。能不能活下来,她心里没底。
    慢慢拔出袖中短刀,徐皎然蹲在长雷身后,心弦绷到了极限。
    “不下来?”
    等了一会儿,风吹散了他的笑,无一人应声。徐浩然有些不悦,抚了抚下唇,一声哼道,“多年不见,皇弟也不想与你兵戎相见。只是皇姐如此不通情理,那就不能怪做弟弟的不懂礼数了……”
    还是无人应声,尴尬的死寂。
    徐浩然眉头拧了起来,顿时想起了幼时有种被徐皎然轻视的愤怒。他手一挥,顿时一堆弓箭手冒出来。
    人动作很快,迅速围住了马车,而后瞬间拉满弓。
    “想必皇姐也知道,孤这人自小就没什么耐心……”
    徐浩然声音格外清晰,语调欢喜,“不论是学识还是武艺,学什么都不如皇姐你专注,很是不好。弟弟不才,这毛病这么多年没改掉。不仅没呢能改掉,如今还似乎有些变本加厉。所以,孤数到三,若是皇姐你没开门,弟弟只好用自己的方式开。”
    长雷蹲在门缝边,面部的肌肉都绷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眼徐皎然,眼神问她要不要开门。
    徐皎然摇了摇头。
    徐浩然又静静等了一会儿,马车里依旧毫无反应。
    不出来?不理会他?
    他嘴角笑意收敛了起来,很不高兴。因为这样的反应,让徐浩然不自觉地联想起年幼的场景。自幼被誉天资聪颖的皇长女,与被叱骂庸才的皇次子,总是活在他人阴影下的日子真让人心烦。他眼底渐渐浮现狠厉之色。死到临头了还装得一副从容不迫,真是碍眼!
    不可否认,幼时徐皎然给他的恶感太重。
    原以为此时他的奚落,徐皎然定也能尝一尝他曾经的怨愤,结果徐皎然不理他。只有他一个人在叫唤,格外显得行径跳梁小丑,于是他恼羞成怒了。
    “徐皎然,你莫不是以为孤不会杀你!”
    她凭什么这么自视甚高?凭什么不搭理他!难不成全天下就她一个与众不同?笑死人了!他今儿就让她带着这份彰显出众的冷静自持见鬼去!
    “来人,射箭!”
    一声令下,数十支箭矢齐发。只听刷刷的箭矢破空声,仿佛带着徐浩然自幼对这位同母异父长姐的嫉恨,毫不留情地直奔马车射去。
    车厢叮叮作响,飞速射来的箭尖蹭过车厢壁,又啪啪地落下去。
    徐浩然眉头一拧,手一挥,命人再射。
    关山月的马车内部镶了铁,箭矢或者利刃刺不透内壁,马车安然无恙。她慢慢移到门边,短刀握在手中,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注定一场苦战,躲也没用。
    果不其然,见马车被射成筛子也没伤到里面的人。徐浩然的人瞬间一拥而上,一人飞身射马,跳上车椽踹向车门。
    踹门的人脚力奇大,若非马车内有长雷,飞起的车门铁皮已刺入徐皎然眼中。
    车门已碎,徐皎然暴露在众人眼中。
    车厢里十分逼仄,最多容纳三到四个成年男子。这般狭窄的入口,外人无法一拥而入,只能一个一个进。这便大大方便了长雷出手。占据位置优势,如一只食人的野兽,瞬间就拧断了一人的脖子。
    一时间,光他一人竟逼得人无法靠近,牢牢将徐皎然挡在身后。
    “废物!”
    徐浩然气得要死,反手对着身边人就是一个巴掌,“都是死人吗!她身边就一个人,你们一群人还打不过一个?青一,你亲自去!”
    被扇的人抬起头,面无表情,“是。”
    此行徐浩然亲自出手截杀徐皎然,为保自身安全,青蝠最强的十个暗卫全部召集过来贴身保护。青一脚尖一点,身影快到无影,眨眼间闪到马车门边。蹲在车椽之上,犹如一只狩猎的鬼魅,冷冰冰地锁定了车内的徐皎然。
    长雷瞳孔一缩,反身飞起一脚踢向他。
    就见这人不慌不忙,恍若一根轻飘的羽毛,脚下没动,人已经躲闪过去。再眨眼,他左手抬起,指缝中俨然是三根长针。
    徐皎然心瞬间跳到嗓子眼,死定了!
    长雷顾不上其他,当机立断地抱起徐皎然冲青一直直地撞了过去。
    青一眉眼没动,轻飘飘地闪身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长雷一手抓住兜衣盖住徐皎然,只身冲出了马车。他脚下不停,一脚踹在马车旁边人的肩上,借力踏着人头,轻功逃脱。
    青一回头手中又是一把长针,刚要射向长雷,就听徐浩然叫停。
    “青一,回来。”
    青一眼眸一动,看了眼徐皎然,无声无息地飞回徐浩然身边。
    而后,一排弓箭对准半空中的徐皎然主仆。
    长雷将徐皎然藏在怀中,闪身躲避箭矢。然而不论他跳到哪个方位,箭便对准哪个方位,耍猴似得好不狼狈。
    估计是觉得难得高高在上的徐皎然竟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太大快人心。想多欣赏一会儿,徐浩然手一摆,命人后退。放任长雷护着他的主子在人群中挣扎,他双手抱胸,一边笑着,一边仔仔细细地欣赏这份欢快的场景。
    “皇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倒是变了不少。至少这皇长女的傲气,被磨的不剩什么了,”徐浩然哈哈大笑,前俯后仰,“若是以前的你,怕是宁愿被杀,也不愿被孤当猴子耍吧?”
    耳边充斥着嘲笑声,徐皎然突然觉得可悲。
    这样一个蠢材,若真死在他手上,当真是她下地狱也抹不去的耻辱。
    “长雷,北边。”
    一阵寒风夹杂着迷人眼的风雪,扑面而来。
    长雷会意,跳去北边。北边狂风适时扑过来,瞬间眯了底下人的眼,倒是叫他找到了一个出口。长雷脚尖一点,踏上路边的树枝,就想要逃。
    徐浩然一见不对,立即下令射击。
    然而逆风,箭矢无法对准,混乱地对准一个地方一排箭齐发。
    长雷脚程很快,箭矢没能对准他,便叫他瞬间逃出了十丈之远。徐浩然急了,他大半夜带了这么多人堵人,可不是来耍猴的。
    “青一,青二,追!”
    长雷的身手虽高,却敌不过青一青二,顶多与青蝠排第三的不相上下。然而还是在没有累赘的情况下。抱着徐皎然,不一会儿便被三人追上。
    徐皎然毕竟是皇长女。
    暗卫出身的人,作为皇室暗中的保护者存在。青蝠一支交到储君手中的利刃,在八年前,曾被人暗示过下任主子是皇长女。如今虽主子变了,青一青二等人只要没听到新主子下斩杀令,他们就无法对徐皎然出手。
    他们出手的顾忌,徐皎然敏锐察觉到了。
    她抽出腰间一根两指粗的东西。这是不久前老邱塞给她的,据说是以前东营军联络用的东西。虽不知道如今还有没有用,暂且让她收着 。徐皎然猛然一拔,一颗亮眼的信号弹冲出天际。
    天边火光一闪,不远处看热闹的徐浩然立即惊了。
    “那是什么东西!”
    一人回道,“回殿下,是信号弹。”
    信号弹?!徐皎然在叫同伙!
    意识到徐皎然可能留了后手,怕出意外,徐浩然准备速战速决,“青一青二你们在做什么,给孤杀了她!”
    青一青二动作一顿,对视一眼,攻势顿时狠辣起来。
    只听嗖地一声细微响动,一根细针擦着徐皎然的脸飞过,留下一缕墨发。
    眼见着第二根第三根飞过来,长雷身影一闪,挡在徐皎然身后,以身挡住了。没中正主,青一的神色一变,正要再来,就见他身边的青二突然倒戈。
    刷地一声,从肋边抽出两把双刺,突然闪身攻向青一。
    一人打岔,青一的攻击瞬间凌乱了。
    长雷掩住徐皎然,趁机逃窜。
    他脚下飞快,渐渐的,慢了下来。方才那一根长针射正中了肺部,如今他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察觉身后已经有人追上来,长雷脸色一变,正要运气,腿下猛地一软,跪地了。
    此时,长雷似乎运不上气,轻功已有些不稳,依旧咬着牙,跌跌撞撞地往北方逃去。
    青一避开青二,试图追上去。
    青二身影更快,飞身上去,一刺刺向青一。
    两人虽排了前后,实则青一对青二不过是险胜。动起手来,并不会落下多少。眼看着长雷抱着徐皎然快跑远了,青一怒了:“青二,你做什么!”
    青二幽沉的眼睛在黑夜里闪亮得仿佛林间野狼,面罩后,他轻轻一笑,“做什么?呵呵,你看不出来吗?”
    “你敢叛主!”
    青二冷笑:“那种庸才,算什么主子!”
    他们自小便是作为皇长女守护者培养的,真正的主子根本就是大殿下。半途捡个便宜的蠢货,他才不认!
    青一心中一抖,眸光闪动了下,攻势渐渐弱了下去。
    “青一,杀了他!”
    徐浩然离得远,虽没听到两人对话,却看出青二的反叛之举。顿时怒了,吼道:“青三青四,追!”
    不远处的雪地里,长针随着长雷运功,渐渐刺入了心肺之中。长针应当啐了毒,长雷的面色发紫,显然只撑不住了。徐皎然不让他再动,拖着人躲到一块大石后,拽着人的手都在抖。
    “长雷,撑住!”
    徐皎然眼眶忍不住鼻酸,“撑住,撑住!”
    长雷靠在石头上,背后的雪一点点被血染了红。他捂着胸口,还想爬起来。呼吸却犹如破了的风箱,呼哧呼哧的,呼出来的气带出血肉。
    “主子……快走,有,人来了。”
    徐皎然没动,眼眶通红。
    长雷抓着徐皎然的袖子,约莫是感觉到什么。平常痴呆的表情,竟在这一刻有些生动的温柔。他第一回摸了摸徐皎然的头发,说:“主子,长雷往后不能贴身护你了,一定别辜负了属下这条命。”
    说着,憋了一口气,飞身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徐皎然一惊,长雷人已经飞远了。
    追上来的青三青四不知是上当,还是故意,当真没往石头后面看一眼便追了过去。徐浩然的队伍追上来,徐皎然捏着拳头,将兜帽戴上,悄悄往相反的方向逃。
    她身上的兜衣是白色的,雪地里,看不分明。
    等徐浩然的人追上长雷,发现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护卫,正主根本不在。徐浩然怒不可遏,抽出身边人的佩刀,一刀刺进长雷眉心。
    “废物!一群废物!”
    一队人马追两个人,还让徐皎然跑了,“她跑不远的,立即给我搜!”
    今晚就是把这块地翻过来,他也要了徐皎然那条狗命。
    徐皎然到底太久没练武,跑出了半里地,脚下就如灌了铅似得重得抬不起来。而徐浩然此次所带之人个个精兵,搜找的本事格外醒目。
    三更时分,终于在郊外的林中发现了徐皎然。
    他如今已不想再逗弄她了,嬉笑差点让这条大鱼跑了,他只想快点了解这个隐患。于是一句废话不说,当即下令,射箭。
    箭矢划空而来,徐皎然飞快转身,往林子深处冲。
    一直跑一直跑,追兵穷追不舍。
    不知不觉,她沿着小路,又逃回了来时的方向。
    前方有马儿仰头嘶鸣,宋玠骑着快马,顶着风雪冲了过来。
    “主子!”
    徐皎然听到他的声音,瞬间抬起头,惊喜不已。
    “快,拉住我的手,上马!”
    耳边似乎有马匹的声音出来,若隐若现,像风一样听不分明。徐皎然立即伸手,正要翻身上马之时。就听耳边咻地一声箭矢的声音,紧接着,噗呲的轻微钝器扎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徐皎然瞬间抬头,就见确实有匹马过来。
    大着肚子的关山月,半截身子挡在宋玠身前,身后是一支穿透她胸口的利箭。宋玠整个人僵硬了,一动不动。徐皎然也一样,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关山月,张了张口,竟发不出声音。
    “射中了!”
    徐浩然傲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自得,“孤的箭矢,百发百中。”
    关山月从宋玠身上起来,见她的小相公面无人色,顿时勾着嘴角笑了起来:“放心,”她低低地嘶了一声,清晰入耳,“这点小伤……我还,不会,死。”
    飞身回自己马上,她右手长.枪飞速地转动,一手抓住马缰绳。一夹马肚子,一马当先地挡在宋玠与徐皎然身前,打掉了铺天盖地的飞箭。
    宋玠卡了许久,吐出一口气才发出声音,细微到听不见:“不是叫你别来,不关你的事吗……”
    他说的小声,关山月却听见了。
    “……我救我,相公,不可吗?”
    说罢,一把拽住徐皎然,拉上自己的马,“走!”
    两人骑着马,飞快地往北边跑。
    眼看着人快消失不见,徐浩然怒极,翻身上马,抽出一支箭,对准了宋玠。
    他看得分明,这边这个显然动作迟钝,好射的很。
    果不其然,宋玠连躲闪都闪不开。关山月回头一看,目眦尽裂。顾不上徐皎然,狠狠一拍马屁股,马匹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而后跳出马匹,飞到宋玠身后。噗呲一下,箭扎入血肉。
    徐浩然的人此时已然追上来,就在宋玠身后一丈远的地方。他歪着头打量着趴在宋玠身后的大肚婆,感叹了一句:“哦哟,这大肚婆是谁啊,被射成刺猬了,啧啧,真可怜……”
    宋玠呼吸一窒,扶住身后的人,两只手抖得像在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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