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请开门，系统送温暖》26.瀚海波澄（六）

    “啊……你也是去S市是么？是回校的学生？”说话的是那个染着栗色卷发的女学生，穿着打扮的颇为精致，她男朋友倒是简单朴素平平无奇。
    “哦，是的。我F大的。”李澄阳把包取下来放在身后，自然而然的掏出小零食，送给53座的姑娘。
    “要来点么垫垫肚子么？”他早就敏锐的看到她周围只有一个小包，似乎没带什么食物。
    不过对方很礼貌的拒绝了。
    李澄阳也不以为意，只是有些苦恼的发着牢骚，“火车又晚点了，半个钟头……不过这趟列车总是这样，今天早上坐车的时候，我还看见候车室里又增加了三条长椅呢……”
    这个笑话有点冷，三人似乎都没反应过来，李澄阳狡黠的笑笑，接上后半句，“所以我买了一包吃的，就怕路上饿死，你们要是饿了的话随时找我啊。”
    “那当然……”栗色头发的女生笑起来，自我介绍道，“我叫陈曦，隔壁外国语的，我男朋友叫王明华，哎呀，也是你们F大的，土木系。”
    她男朋友点点头，冲李澄阳示意道，“我是15级的。”
    “嗯……我14级，计算机系。”李澄阳笑道，“快喊师哥！”
    王明华翻了个白眼，他女朋友在旁边乐不可支。
    李澄阳下意识朝窗边看去，见浅蓝裙子的女孩突然转过头，看着众人笑了笑，说道，“我叫钟灵，也是F大的，14级软工。”
    啧，笑的贼漂亮……李澄阳眼睛微微亮了亮，打趣道，“来来，这回你还得喊个师姐——”
    “哇！你们三个F大的哎！都是校友真好……”陈曦咋舌。
    四人就这样混熟了，临下车时还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陈曦是和王明华一起打车走的，李澄阳有人来接，至于钟灵，她是拎着行李等车还是坐公交？
    这种情况肯定要做点什么了。李澄阳敲敲车玻璃，凑过去说，“哥，你再帮忙拉个小姑娘呗，我们学校的。”
    车玻璃降下来，驾驶座上一身休闲装的男人掀起眼皮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又不是坐不开，还用的着特意跟我报备？”
    李澄阳嘿嘿笑了几声，“这不是走个形式嘛！哎，哥你等着！”
    他说完就跑去公交站牌那儿，跟个穿着裙子的小姑娘说话，李澄碧默数了十下，就见他垂着脑袋回来了，模样胜似一只斗败的公鸡。
    上了车他也皱着眉头丢了魂似的不说话，见他实在可怜，李澄碧也就多问了几句，“怎么，人家不跟你？”
    “她说她不先回学校。”李澄阳郁郁寡欢，哀哀切切的长叹了一口气，“哎——哥，我觉得她对我没意思。”
    李澄碧被他这幽怨的样子堵的脑壳疼。
    “得了得了。喜欢就去追，别整些没用的。”
    他话音刚落，李澄阳就仿佛一下开窍了似的，整个人都来劲了。也是，他自己行事比较温吞，虽说考虑周全万无一失，但这样关键的时刻还是直接出手比较好。
    “哥，”他笑嘻嘻的挨到前座那儿，“你不是要去我们学校演讲么，到时候我把人带给你好好看看，挺好的一个妹子……”
    “叫什么？”李澄碧随意问了一句。
    “噢，钟灵。钟灵毓秀的钟灵……”
    钟灵丝毫不知自己多了个爱慕者，她的确没说谎，到了S市她首先要去的不是学校而是其他地方。
    K301路，城际公交。
    接近两个多小时的旅程，下车的时候，周围的景色再也不是摩天大厦车流如梭，而是低矮的楼房和零散的人影，远远的还能听见海潮声。
    这里原本是一个偏远县城的小镇，后来S市繁荣起来，洛城县改洛城区，名字好听了，可实际上还是个发展落后的小地方。
    越往外走，就越荒凉。
    大片大片的土地因为盐分太高只能荒置，长满顽强的野草，随着辛辣的海风起起伏伏，几乎要遮盖住不远处青瓦的屋顶。
    钟灵快走几步打开上锈的铁锁，一推开门，她最先看到的不是左右几间小瓦房和宽阔的院落，而是近的惊人的激荡的海浪，呼吸里，脸颊上都凉津津的，仿佛那些小浪花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扑到她身上来了。
    茫茫天地几乎是没什么变化的，有变化的只是匆忙过客的人——
    这是钟灵奶奶的家，她小时候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当然因为那时她太小，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刻在脑海里的深深的印象就是奶奶住的地方似乎离海很近很近。
    那时候她总是喜欢赤着小脚丫在沙滩上发了疯的跑，扔沙子捡贝壳，把自己搞的一团糟。有时天气晴朗无风，她还会只穿着小裤衩跑到浅水里，蜷缩成一团，只露出头在海浪里漂。
    疯玩到到太阳下山，小钟灵才会拎着凉鞋蹬蹬蹬跑到岸上，乖乖趴在奶奶膝上任由她帮自己清洗。
    小孩子总是这么勇敢无畏无忧无虑，但钟灵的奶奶似乎也很心大，好像完全意识不到一个浪头打过来自己孙女就会领盒饭了一样，每天都会搬着小凳子坐在岸边织毛衣，笑咪咪的看着小孩子在海水里玩。
    钟灵一直觉得自家奶奶是个很不同寻常的女人。
    她头发花白，脸上有几条深深的皱纹，但笑起来很温柔，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美丽。她似乎从没生过气，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哪怕她早早在风浪中失去了丈夫，独自把钟灵的父亲养育长大，然后眼看着唯一的孩子飞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打拼，一年不一定会回来一次。
    而命运似乎在一直苛待这个好女人。
    钟灵十二岁时，她父亲突发心肌梗塞过世了，合伙人趁机打压，低价席卷走了她父亲手里的所有股份，只给她和母亲留下了可怜巴巴的几万块。那个在丈夫庇护下不经风雨的只做家庭主妇的女人很快就垮了，同时打了好几份零工依旧入不敷出，她最终选择了改嫁，女儿和那几万块钱则被她一起送到了婆家。
    少年时期的钟灵再次回到S市，还没来得及度过一个安稳的晚上，就要去参加奶奶的葬礼。
    ——她从儿媳那里得知了一切，当晚就走了。
    医生说她无病无灾，走的很安详，钟灵也很难从她那张宛若生时的脸上看出一点点或悲伤或痛苦的神情。
    她连离开的姿态都是轻松自如的，但钟灵知道自己的心底永远缺了一块。
    所以她考上F大，却没有再踏进这里一步。
    直到今天。
    钟灵放好行李，把有一段时间没住人的屋子整理了一下，擦桌子拖地板，带来的被褥也抱到外面晾晒起来，忙紧忙出的，很快就出汗了。
    只是手上脏兮兮的，她也不敢擦汗，只拽着袖子蹭了蹭脸，接着就提着扫帚去扫床底，才刚趴下呢，放在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几下，是开着的微信界面。
    鱼：！%…@）
    鱼：【我的位置—Link】
    鱼：^_^
    钟灵手一抖，差点把手机丢了。她第一反应就是朝外跑，只是低头看看自己，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敲了一条消息。
    钟灵：先等我一下。
    她顿了顿，怕对方理解不了，又发了一条语音过去。然后用堪比特种兵的犀利速度换了身衣服，洗脸梳头，末了还擦上了香香的护手霜。
    左看右看都挑不出毛病了，她这才攥着手机拔腿就跑，沿着海岸线一路找过来，在一块大礁石后面停下了。
    是这个位置没错，她屏住呼吸敲下一行字。
    钟灵：我到了。
    然而等了十几秒也没人回复，她捏着手机，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了，紧紧盯住了平静的海面。
    怎么不回消息了？她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手机掉了？还是又有其他的什么事……
    钟灵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两步，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海面上就起风了，一圈圈的波浪荡漾开来，冒出了个金发碧眼的脑袋。
    “小绿！”钟灵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笑容里满是喜悦。
    谁是小绿？起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名字。
    人鱼有些苦恼，翡翠色的眸子眨了眨，然后一头扎进海水里慢慢游了过来。快靠近岸边时，它伸长胳膊撑住那块礁石，缓缓坐了上去。
    于是从赤.裸的上身到修长的鱼尾，都这么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了空气里，阳光底下分毫毕现，漂亮的像幅精心绘就的油画。
    ——你当然不能叮嘱一条生活在大海里的人鱼认真穿好衣服，就像你不能要求在大街上看到穿靴子的猫一样。
    钟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条鱼恃靓行凶，肆无忌惮的挥发着自己浓烈的激素。
    哦……不，那味道熏的她这条小鱼快hold不住了！
    她的心脏一瞬间就跳的很快，点了汽油一样燃烧着的滚烫的血液一路高歌猛进冲上大脑，给昏昏欲睡的脑细胞们点播了一支高昂欢快的圆舞曲……
    于是她整个人都脱离控制了，脚下飘飘几步上前，就把自己还在颤抖着的手掌慢慢的摁在了人鱼的肩上。
    不过她使的力气似乎失控了——人鱼转过头看着她，翡翠色的眸子里有着纯粹的困惑。
    “哦，我，我想……”她思维有点混乱，结结巴巴的还没想好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