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被生意上的是搅得心烦意乱, 怒气冲冲的将茶杯掷在了地上，对着程氏喝道：“看你管的好家！”
顾言夫妻二人听闻顾青对着程氏发火有些莫名其妙, 皆是一愣，顾青素来不是那种会迁怒的人, 对平时给程氏几分薄面的顾青来说有些反常, 再说此事顶多是怪下面的人手脚不干净, 程氏失察居多, 怎么也不应该冲着她发这么大的火。
程氏捏着帕子, 鼻头上面的红色刚刚消下去就被顾青吼了出来，眼泪止不住的一颗颗的掉落, 扶着菊香去了内室。
顾青吼过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迁怒了, 想喝口茶顺顺气，却想到自己的茶杯刚才被自己掷了出去, 心下更加烦躁。
顾言也适时的劝顾青：“怪言儿考虑不周, 惹得爹生这么大的气, 若是爹因为这个气坏了身体，都是我们夫妻二人的错……”
兰香眼尖的连忙送上茶放到顾青面前，顾青喝过之后觉得心里顺畅了许多, 面色缓了缓：“是哪个管事？可查清楚了？”
薛婧婷上前一步给顾青福了福身子：“不知爹有没有印象，那那手脚不干净的奴婢，便是上次大厨房的张婆子……”
顾青听闻反应似乎没有这么大了，点了点头：“顾府用不起这样的奴婢, 此事就交由你们二人处置。”
二人对着顾青又是一礼, 连忙应着。
顾青也没再留他们夫妻二人用饭, 挥了挥手嘱咐他们连夜先将此事处理了。
待顾言夫妻二人走了之后，顾青走到内室看着程氏仍旧红着眼眶，怔怔的对着圆桌上的杯子出神，菊香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着，似乎是在劝她开怀，而程氏一点都不为所动，仍旧在那里出着神。
见顾青对她打手势，菊香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顾青看着程氏那副样子就气的牙痒痒，忍不住冷声道：“怎么？还没想明白？”
“我需要想明白什么？燕儿也是从我身上掉下的肉，我们能帮难道不帮一些吗？”程氏虽然心里亲疏远近有些数，但是现在心里对顾青，在顾言夫妻面前不给他面子，她心里也有几分火气。
“你！不可理喻！”顾青脸色难看的很，甩甩袖子对程氏继续道：“既然你还没想明白，今天我就在书房歇息了！”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若是程氏还是这么执迷不悟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随着她怎么想了。
*
夏日的夜空中弯弯的峨眉月高高的挂在哪里，惹得点点繁星羞红了脸躲藏起来，静谧的夜空中传来洪亮的交响乐，约莫是哪些偷凉的虫儿在低唱些什么。
此时已经过了最忙碌的时刻，原本应该是休息的时间，此刻大大小小的丫鬟都聚集在了花厅里，一众奴仆面前摆了两张方椅一张茶几，众人都低垂着头，等待着姗姗来迟的二人。
顾言是拉着薛婧婷的手过来的，虽然在黑暗中，但花厅里被稀薄的月光和烛光照的十分明亮，二人间的小动作自然让一众奴仆看在了眼里，也让心思各异的大家，心中对薛婧婷重新有了估量。
二人大方落座并没有因为众人的请安而有别的表情，他们俯瞰着那些伏低的仆人们，心中突然有些感慨他们是那么的卑微，卑微到他们的生命自己都做不了主。
可惜，她并没有多少对他们的怜惜。
在这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人善被人欺的地方，她仅剩的怜悯也在他们轻贱的对待自己之后而消磨殆尽。
虽然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可天气热的还是让人心里烦躁，顾言拿着折扇替她扇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解了一小点暑气，等到她能心平气和的讲话的时候，底下的人都已经跪了一盏茶的工夫。
看着有些奴仆的后背已经开始被汗水打湿，身体因为跪拜太久而有些颤抖，薛婧婷总算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对着众人道：“你们也知道，我也不过刚刚理事儿，有些地方肯定是比不上娘做的条理清楚。就拿账本来说，娘看这些账本半天功夫就能看完，而我就比较愚笨些，看了三天才堪堪算清楚……”
听到薛婧婷开口，众人面上都松了一口气，比起不说话的薛婧婷，还是说话的薛婧婷比较让他们心里头踏实，但听到她下半句话，有些人自然听得明白，脸色黑成了锅底；有些人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唯当家主母马首是瞻。
她顿了顿，发现他们之中有些人的脸上开始有不自然的表情，薛婧婷眯了眯眼，仍旧像闲话家常那般说起：“不过啊……慢也有慢的好处，我这几天就在账本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可要说与你们听听……”
这次伴随着薛婧婷断句，一些奴仆们已经开始心虚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些心思澄明的奴才已经开始大神高呼着：“请少夫人赐教！”
薛婧婷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花厅之中，这一次人们再也不敢对她生出轻视，竖起耳朵认真的听薛婧婷接下来说什么，只是这次再不复之前的柔声细语，虽然盛暑一道，还是让他们心生寒意：“呵呵……赐教怎么能算的上？你们赐教我才对吧？再说谁敢赐教你们这些劳苦功高的人啊！”
众人心中一凛，连忙又拜了下了，而打头的顾准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赔笑道：“少夫人……您说笑了……”
薛婧婷听闻给了比自己长了一轮还多的顾准一记眼刀，周身的空气开始变冷，直接将顾言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声合上，顾准知道自己不该多言，忙又匍在地上认着错。
“顾准，主人未开口让你们回话，仆从能开口吗？”薛婧婷又冷哼一声，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音，淡淡扫过一众人的脸色，平静道：“顾准总管是老人了，自然知道府里的规矩，等到大家都散了你也甭劳烦少爷和我，去自领了责罚！”声音轻描淡写的就像不是在处罚别人，像是在和他商量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
顾准真的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偏偏在这种时候巴巴的凑上去，可不是找打吗？
“这账目啊，每月总会少他一些银子，刚开始看着数目不大，想着顾家家大业大，这区区几两银子也不妨什么事，只是少夫人我下午又翻一遍的时候，可真是下了一大跳呢！好家伙！单单就厨房来说，可就短了一千三百多两，这还不算其他地方……幸亏啊，我已经将那黑了心肠的奴才让人拿住了，不然这种蛀虫留在顾家，可真是场灾难呢！”
薛婧婷说完，拍了拍手，示意将人带上来。
“这人啊！你们可都是认得，就是前几日克扣少夫人我饭菜的张婆子！”
底下惊呼一大片，人们都偷偷瞄着被两个婆子押解的来人，可不就是之前的厨房管事。
看着张婆子被一条麻绳绑着，嘴里被一块脏污的汗巾堵着，支支吾吾的似乎在告着饶，有些和她有仇的不禁感到快意；有些与她亲厚的不禁觉得后背发冷，生怕被张婆子牵连了。
薛婧婷素手一指，慵懒道：“将她嘴里的汗巾松开。”
张婆子嘴角被汗巾撑的有些开裂，现下刚刚结疤，就被婆子粗鲁的将布条又拽了出来，这下子结疤的伤口又裂开，顿时让她疼的要命，可她顾不上疼痛，连忙龇牙咧嘴的求饶。
“少夫人奴婢知错了！求您饶了奴婢一条贱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张婆子的手还是被绑着的，只能一声声的靠着身体的力量叩着头，每一下与石砖接触都撞得砰砰作响，大有和石砖被谁硬的架势。
薛婧婷头疼的捏了捏眉头，冷声唤了一句：“张婆子。”
谁知张婆子充耳不闻，仍旧在那里固执的叩着头，嘴里求着饶，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变的血肉模糊。
“看来我说话不好使呢……”薛婧婷声音不大，看着张婆子没有搭理的意思，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顾准，婢仆对主子的话充耳不闻，在主子面前大呼小叫该如何罚？”
花厅中回荡着张婆子撕心裂肺的求饶声，当薛婧婷如出谷幽兰的声音吐出时，虽然音量不大，但还是让她抖了一抖，继续求着饶。
顾准听闻，连忙上前回话：“回少夫人的话，婢仆对主子的话不闻掌嘴十下，在主子面前大呼小叫掌嘴五下。”
薛婧婷美目一闭，轻飘飘的来了一句：“还不动手？”
在身边的婆子一愣，然后总算听明白薛婧婷的意思，撸起袖子就照着张婆子脸上干净利落的甩了十五个巴掌，而薛婧婷也在心里默数着巴掌数，等到打完之后她睁开眼睛，看着张婆子的嘴角开始流血，张婆子没忍住吐了一大口血痰，薛婧婷眉头一皱，深吸了一口气：“在打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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