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冬天了, 苏凉从洗手间回来后把座位旁边的教室的门带上, 把凛冽的寒风挡在了外边。
她刚刚顺便去了一趟门卫处，收了包裹, 不是信。
【元旦快乐，新的一年, 依然爱你, 期待我们下学期的同校生活。】卡片上画满了小兔子的笑脸。
苏凉也跟着笑了笑。
君以沐的礼物好像到早了两天。
箱子里边是一盒巧克力，铁盒装的，很漂亮, 上边还贴着张纸条：【冬天的时候，巧克力就不会化了。】
除了巧克力，箱子里还装满了很多零食，最底下放着几本书。
苏凉翻了下，一眼就认出来是君以沐经常翻的那几本童话，还有一个小盒子。
里边装了一个手表。
手表款式很简单, 比较休闲风, 黑色的皮质带子, 表盘很薄。
表面时间是定着的, 就定1月1日零点上，旁边的旋钮没有按下去, 盒子里同样是一张小便签：【这个是新年礼物, 到点的时候计得摁下去, 阿凉要听话, 不要忘记了哦。】
后天就是元旦, 苏凉想不到要送什么给君以沐。
君以沐好像什么都不缺啊，她能想到的，君以沐都有，苏凉单手撑着脑袋，看着桌子上一堆零碎的东西发呆。
“凉凉，干嘛呢，赶紧的，出事儿了。”胖虎突然冲进来，伸手拽过苏凉的领子就往外边拖。
苏凉没防住，一下子就被带着往外到了门口后才挣开胖虎的大手；“别扯，衣服都要烂了。”
她一个探手，把桌子上的手表拿出来，戴在了手上。
“余闵给外校的人截外头了。”胖虎急吼吼地，又来伸手拉苏凉：“标哥他们要过会才到。”
苏凉这才提起劲来跟着胖虎一起往校门外跑去，一边跑着一边问什么个情况。
余闵就长得有些太好看容易招女孩子嫌，成绩好了点容易被人八卦后台，平时不像是会惹麻烦的人。
“谁知道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屁大点事儿都能拉帮结派地打架。”
胖虎那身形，跑起步来还是有些吃亏，苏凉先一步出了校门往经常拉架的地方去了。
远远就看到一群着着外校校服的人聚在一起，她跑近的时候，余闵正被包在人群中间，背靠着墙，书包扔在地上，书本扔得到处都是。
“要不是你，我妹能那样吗？”
一个长相高大的男生，一巴掌拍在余闵肩坎上：“我不想打女人的。”
“那你就滚远点。”苏凉走上前，把余闵拉到身后，顺手把那个外校男生推到了旁边。
男生没料到会突然插个人进来，还是女生，有些恼怒：“你别没事找事，一边去。”
苏凉弯腰把余闵的书包捡起来拍干净，然后放到余闵手里。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哪来的还是回哪去好了。”苏凉说着大致看了下男生身后的人。
有两个女生，王个男生。
女生应该不成什么威胁，倒是五个男生看起来都很高大，不过胖虎来了，论实力应该能平个手。
就她一直不太相信胖虎的实力。
“最讨厌你这种给脸不要脸女……。”男生伸手就想抓苏凉的头发，被她一下子躲开，随便来了个高抬腿，把男生踢得一个趔趄。
胖虎才赶到，见打起来了，立马就一个半拉子架势的蹬腿骂着脏话和后边几个男生搅和在了一块。
二对五，苏凉即使有技能上的优势，也架不住以少对多，幸好标哥他们赶来了。
“妈的。”
标哥踢了一脚为首的那个男生：“就不能换身正经打架的衣服吗，穿着校服就跑这里，明显不懂规矩。”
“算了，放过他们吧。”余闵走上来拉住了标哥和苏凉他们，替地上几个哀嚎的男生求情，于是这场莫名奇妙的斗殴就此收尾。
胖虎摸着有些发胖的脸颊和标哥他们说：“谢了啊，自习后请你们撸串。”
余闵赶紧说：“要不我请吧。”
“行了吧你就，赶紧先收拾收拾自个。”胖虎说完就搭着标哥他们的肩膀走了，把苏凉留在余闵旁边。
苏凉从地上把书都捡了起来拍干净，从余闵手里拿过书包装起来：“你没事吧？”
余闵身上倒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就是头发有些凌乱，脸上有道掌印而已，比起苏凉来还算是轻的。
余闵从身上拿出一包湿纸巾递给苏凉，她指了指苏凉的眉角；“这里有些破皮，还有这里，这里留血了，去诊所涂点药吧。”
“没事，小伤而已。”苏凉把书包还给余闵：“上课去吧。”
“嗯。”
苏凉拿纸巾把脸上都轻抹了下，然后把手擦干净，迎面冷风一吹就有些哆嗦。
她还在想着，元旦要送什么给君以沐，怎么样才会让君以沐很开心呢。
“对不起。”余闵突然说：“害你们受伤。”
“没事，我们在学校里不一直就是业余小霸王吗，打个架很家常的。”
不过受伤的情况确实很好，她平时都不怎么爱动手。
“你不问为什么吗？”余闵说：“就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帮我。”
“不帮你，难道帮他们吗？”苏凉笑了下，有时候这些小女生的想法真奇怪，她是很酷阿凉啊，哪里会想那么多，不过她还是认真想了下余闵的问题。
按理说做什么事情都是理由的，比如她平时跟着标哥他们出去就是为了赚杯饮料啊，中餐啊什么的。
可是余闵呢？
“如果非说有什么原因，那就只能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吧。”苏凉摸了摸头发。
如果是胖虎，或者阿久，她也会这样做的，帮朋友哪里要什么其它的原因，看到了就上。
余闵笑了下：“我还以为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可利用的学霸呢，平时冷漠成了那样，除了学习上能想到我，也不见你正眼瞧我下。”
“因为我有女朋友嘛。”苏凉有些无奈：“君以沐让我不要和你们太要好。”
“你可真怂。”余闵说。
她深吸了口气：“刚才那个男生的妹妹喜欢我。”
“嗯？”苏凉有些意外：“那他干嘛打你，因为你和她妹妹好吗？”
苏凉下意识就想到，君以沐的妈咪或许也会想揍她，就只是因为她喜欢君以沐这样。
余闵摇了摇头：“她妹妹现在在医院里。”
“为、什么？”苏凉有些愣。
“因为我拒绝了她，还转到这么远的学校，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居然自杀。”
余闵叹了口气，也是很气丧：“我不喜欢那么疯狂的女孩子。”
“哦。”苏凉似懂非懂。
所以事情的经过就是刚才那个找事儿的男生其实是想让余闵和他妹妹好，也是为了保护他妹妹啊。
“真不要脸，不喜欢她，怎么和她好。”
胖虎听了苏凉的描述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愤愤不平，不过很快就甩了甩手腕：“太久没打架，可疼死我了。”
苏凉是太久没有打得这么认真，照了下镜子，看到脸上好几道口子心里有点慌张。
她坐在去市里的大巴车上，拿着小镜子照了又照。
明天就是1号了，她想和君以沐一起跨年，可是脸上的疤好难看，虽然已经好了许多，可还是很明显。
她用围巾勉强挡着侧边下巴边边上的痕迹，头上的线帽往下拉了拉盖着额角。
这样好像好点了，就有些发青的地方还是没能遮住。
她现在都不指望可以打通君以沐的手机开机了，只想着君以沐如果可以下来拿个快递或者扔个垃圾也好。
如果不下来的话怎么办呢。
苏凉在十一点多的时候到了君以沐公寓的楼下，她抬头往十几层方向看了看，有灯，说明在家里。
她走进一层的大堂里边，看见挂着小灯珠的圣诞树，上边挂着一些小卡片。
苏凉绕过圣诞树弯腰对着墙上反光的地方打理着自己围巾和帽子。
要是不君沐不下下来的话，她决定就要上去，这样遮严实一些，她妈妈可能不会发现，无论如何，她都想要在新年的第一刻看见君以沐。
作好了十足准备后，她就守在电梯边，打算十一点五十的时候上楼，然后再找机会摁门铃，君以沐妈咪今天会不会早点睡呢，不是都会吃药吗？
苏凉在原地跺了会脚试图驱赶心底的紧张。
49分，苏凉看了眼手机，摁下电梯钮，脚跺得更厉害了。
叮，电梯门开了，然后她就看到了君以沐像个小天使一样站在洞开了的电梯门里边，匆匆看了她一眼就往外边跑。
苏凉愣了下，然后转过身就去追她。
君以沐可真的跑步的天份，一会功夫就出了大堂的门，狂奔着往小区出口方向去了，苏凉大喊了声：“君以沐！”
前边的人这才站住，头发在风里边轻轻地飘起来，君以沐转过身，看着包得严严实实的苏凉，不由得诧异而开心：“阿凉。”
她们开心地抱在一起。
“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君以沐问完脸上表情就僵了下，她伸过手来把苏凉的围巾往下拉了拉，眉头越皱越紧。
苏凉心虚地侧开头，不想让君以沐看见她脸上的疤痕：“因为要送你一个元旦的礼物。”
“可以寄给我的。”君以沐摸着苏凉脸上的伤：“你打架了？”
“嗯，没有输。”
君以沐上来抱着她：“不、 听话。”
她们并排坐在公园的景亭里，看着晚睡的小孩子们手里拿着各色玩具绿化园里边跑来跑去。
苏凉看了下时间已经就要接近零点，才想起来问君以沐：“你刚刚来来干什么？”
“想给你打电话。”君以沐笑了。
没想到一下来就看见了苏凉，真好，她问苏凉：“你要给我的礼物呢？”
远处突然燃起了烟花，夜空一下子变得明亮，苏凉对君以沐说：“把手拿出来。”
君以沐就真的把手伸出来，还问：“要不要闭上眼睛。”
“不用。”
苏凉手自己的手放进君以沐手中说：“好了，就是你的新年礼物，喜欢吗？”
君以沐愣了下，不过很快就点头：“喜、欢。”
她伸手在苏凉戴着的表上按了下，上边的秒针就开始移动：“要好、好、戴着。”
“嘿，想不到可以送什么给你，就想陪陪你。”苏凉老师交待，其实是因为她想不到可以送什么给君以沐，再加上又很穷，所以只能花一张车票前来找君以沐了。
“你以后也别老是给我乱买东西了，我宁愿你像这样，坐在我旁边和我说说话。”
苏凉靠在君以沐肩上，看着远处的烟花：“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
故事讲完后的时候，远处的烟花也跟着变得消停，君以沐摸着苏凉的脸亲了下：“我、要上去、了，妈、咪没有、睡觉。”
苏凉点头：“嗯，你去吧，我一会到外边宾馆里边开个房间睡觉。”
“嗯，不要乱、跑。”
苏凉一直跟着君以沐到电梯口，她说：“下学期我就可以离你近一点了，我成绩现在变得很厉害。”
心里有些小得意，她正在为了君以沐而努力，为了她喜欢的女孩子。
“你、最厉、害了。”
君以沐摁住电梯，她突然问苏凉：“阿凉，如果我像现在这样说话，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苏凉愣在原地，看着电梯里的君以沐的。
君以沐今天穿着件长色的薄羽绒服，系着的围巾，长发而微卷的头发老样子披散在身后，可是脸上的表情平静了许多。
尤其是她把一整句话说得一句停顿都没有的时候。
“你……。”大概是吃惊，还是什么，苏凉梗了会没有说出话来，然后就看着电梯合上，接着就上行灯亮了起来，
君以沐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一切重归于平静，直到苏凉看到眼前的电梯下来，里边走出来一个陌生人，她才回过神往大堂外边走。
她之前写信问过君以沐，问君以沐以后说话是不就会很厉害了。
毕竟君以沐一直在很努力地改变，不想做一个小结巴。
在苏凉眼里，君以沐是怎样都好的，就是觉得好长时间没有怎么见到君以沐，总觉得有些生疏，而正是在这样的生疏里，君以沐似乎正在不断地改变。
她只是有些害莫名的不安，君以沐变得太快，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会不会生气了，没有回答她。
还是回去写信吧，苏凉深吸了口气，她现在只能去车站睡一晚上了，今天宾馆的房价贵得吓人，况且她本来也没打算花那么多钱。
元旦之后的气温一日比一日低，考试一次比一次紧张，苏凉给君以沐写信。
【不管你怎么说话，我都觉得好听。】
她特地注明了这一句。
不过君以沐回信里边却没有再提说话的事情，只是依然问候她的生活，问候明明，顺便提了下她妈咪最近的情绪。
君以沐在信里说【妈咪心情好了一些，不喝那么多酒和抽烟了。 】
离期末只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小城居然开始飘雪。
作为一个南方并且临海不远的小城市，这几乎算是一大奇事，头天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下了点雪还夹着雪没什么看头。
可是第二天早晨校操场上，还有围墙上都铺了薄薄一层白雪。
胖虎抓着一大团雪跑进来，放到桌子上三下五除二地捏了个小人形状，一直让苏凉给他和小人合影拍照。
刚开始苏凉还能好心地配合他一下，到后边就有些腻了：“要考试了，你别影响我。”
其实她也很想出去雪地里边走走，可是她更想和君以沐走在雪里边，她们以前说了，要一起看雪的。
“别呀，多难得，而且刚好在你生日前昔下雪，你不觉得很浪漫吗？下雪天过生日。”胖虎干脆自己拿了手机，给小雪人左右换着角度拍照。
苏凉咦了下：“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胖虎要是不提的话，她都没有印象了。
“早知道了，资料随便一翻就是。”胖虎放下手机，坐回位置上：“打算怎么过？我都帮你搞定了，叫上余闵，还有标哥他们几个，反正你都认识的，吃个麻辣烫，正好顺便看雪，多好。”
“还真会想，不麻烦了吧。”苏凉以前没过过什么正而八经地的生日，就有一次，阿久给她买过个巴掌大的小蛋糕，一人一半分着吃了。
胖虎突然这么大张旗鼓地给她过生日，她心里有点慌张，就好像要做什么很重大表演似的。
“反正你别想了，其实也就是大家看着期末了，聚一下而已，顺便帮你过个生日。”胖虎向来热衷于搞气氛，一副不容反地的语气。
桌上的小人很快主分离出一摊水，直往桌底下漏，胖虎这才终于把那坨五官不分的雪人拿起来往外边白色的天地里扔了去，只听见啪嗒一声，冬天的冷风就又继续吹着。
自习后，苏凉抱着书，一边低头背着公式，一边听着脚底的雪发出吱呀声，余闵很快追上来：“怎么还没回宿舍。”
“你不是回去了吗？”苏凉看了眼余闵。
今天因为下雪，天冷，余闵第二节自习后就回去了的。
“我回来拿东西。”
余闵看着苏凉身后一排整齐的脚印，不由得笑她：“你是在玩雪？”
“你回去吧，很晚了。”苏凉继续往前踩雪，她憋了一天了，现在好不容易地上重新铺了层雪，她可不想错过。
“再见。”
余闵抱着课本往校外走去，过了会她又重新折回来，冲苏凉挥手说：“你过来下。”
苏凉停下来，踩在雪坑里不愿意挪步子：“什么事？”
“好事，快点。”
苏凉跑到校门口，没有看到余闵，可是看到了站在雪中冲她笑着的君以沐。
君以沐穿了件白色的外套，几乎和雪景都融在一起似的。
这还是她这学期头次来学样里找苏凉。
苏凉第一时间就想冲去把君以沐抱起来转个大圈，不过她还是克制了自己把课本扔掉的冲动，跑上去拉着君以沐的手往外边跑出好一段。
脚下的雪沙沙有声。
停下来后，君以沐抱了下苏凉，然后说：“把、我送、给你当、生、日礼物。”
她说话还是一下一下的，苏凉趁机亲了一下她：“好。”
君以沐拉着苏凉到镇子上找了家面店：“生日要吃面。”
这次她没有带礼物，因为妈妈管得很严，上次给苏凉买手表已经花掉了她存下来的全部零钱。
苏凉不怎么喜欢吃面，不过还是当着君以沐的面把一大碗面条吃了个干净。
好像这个生日变得很不一样。
似乎要长成个了不起人似的，要是这个时候能出成绩单就好了，她就可以在君以沐面前大大地显摆下。
吃完了面她们拉着手在街上走着，有点凉，苏凉把君以沐的手揣进口袋里给她看邮局门口那个头上盖着雪的邮筒：“我的信都是从那里发出去的。”
还给君以沐说街头的奶荼店。
走到理发店门口的时候，苏凉停下来摸了摸脑袋：“头发就是这里剪掉的。”
君以沐也伸手摸了摸苏凉的头发：“以、后不、 剪了，我喜、欢你长、头发、的样子。”
“好。”
反正本身也没打算剪了。
“阿凉，十六岁生日快乐。”
君次沐这次没有顿，在飘雪中轻轻顶着脚角，亲吻着苏凉好一会才放开她：“我会一直爱你。”
这就是长大的感觉吧。
苏凉把君以沐领回了宿舍里边，学校管理向来松懈，带个人进去根本就没什么影响，就宿舍里的几个人见到君以沐后都愣了下。
苏凉平时都是早起晚睡，大部份时间泡在教室里，极少和宿舍里的女生打交道，冷不丁带个人回来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她今天和我一起睡。”
君以沐的手还在她的口袋里，学校里已经有很多女生都知道余闵喜欢女生，然后余闵又和苏凉走得很近。
因此与苏凉同一宿舍的人都认定苏凉肯定半斤八两地喜欢女生，一直都有种距而远之的态度。
“你——女朋友？”卡卡作为宿舍里的正牌老大，还是问了句。
苏凉挠了下脑袋：“嗯。”
君以沐这就笑了，和苏凉挨得更近了些。
“你妈咪今天不在家吗？”苏凉一点也不在意宿舍里那些好奇的眼光和耳朵，一上床还是老样子把君以沐圈在怀里。
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节日，君以沐这样突然跑来找她，真的没有关系吗？
“在家，我告、诉她会晚、点回，让、她到时、候吃、药不、要等我。”君以沐叹了口气，静静地依偎在苏凉怀里：“太想、你了，感觉要、死、掉了似、的。”
“下学期就会好起来的。”苏凉坚信着，然后她们就再也不会分开。
君以沐第二天就要坐车离开，外边的雪已经停了，地上的雪刚好可以没过鞋底，苏凉站在站车边，隔着汽车玻璃和君以沐比着手语【以后每个生日都要陪我过。】
她今天十六岁了。
【好，还有每个新年。】君以沐哭唧唧的，努力憋着泪，从昨天见到苏凉开始，她就开始憋泪了，妹妹生日，她得表现得好一些。
可是要分开的时候，就什么也顾不了了。
苏凉也抹泪，不过很快就缓了过来，十六岁了，她在雪地上留下很多印子。
晚上第二节自习后，胖虎就依着原计划把说的那些人都拉来了。
余闵最后来的，手里拎着个很漂亮的盒子，苏凉再没有见识也知道那是个大蛋糕，面包店里经常可以看到的。
“来来来，点蜡烛，许愿。”胖虎直搓手，搞得好像是他过生日似的，大家都显得很开心，苏凉也同样开心。
她居然也会像那些矫情的小女生一样，要对着一堆吃的许愿了。
“傻笑什么呢，快许愿。”余闵推了推她。
于是苏凉就闭上眼睛想了下，她没想到要许什么愿就脑子里只剩下君以沐的名字，除了君以沐还是君以沐。
她吹熄了蜡烛。
“许的什么愿啊？”
“就很好的愿望。”
胖虎说：“什么叫很好的愿望，世界和平吗，哈哈。”
大家就都起哄地笑着祝福苏凉，胖虎和余闵都带了礼物，放到了桌边。
“生日快乐。”
睡前的时候，苏凉还接到了阿久的电话：“喂，生日快乐，对不起啊，礼物下次补上吧，谈个恋爱要穷死我了，还要累死，每天都忙着看书，被老婆管得死死的，你呢，和你姐姐怎么样？”
“很好啊，她是第一个和我说生日快乐的。”
所以相对比起来，阿久就真的只是个普通朋友而已，一天快过去了，才打的电话。苏凉这样想着不禁又是笑了笑。
接下来就是期末考试，苏凉给君以沐再写了两封信都没有回音。
应该是最近都忙着应付考试吧，于是她也收起了心思，完全沉在了题海中，期末前有一天的假期她也忍住了不去找君以沐。
她的成绩，和余闵排到了一起，班主任对于她提出的转学表示了支持，并说问题不大。
抱着一连串的好消息，苏凉拿着成绩单飞出了学校。
这大概是她坐得最慢的一班大巴了，路上风景不断往后，却总也到达不了目的地，好不容易到了君以沐楼下的时候，她又开始急了。
现在才中午不知道君以沐在不在家。
她想第一时间告诉君以沐这个好消息，苏凉把围巾拉上去，挡着脸，然后站到了君以沐住处门口，怀着忐忑不已的心情摁下了门铃。
一声，两声，三声……
她的紧张慢慢变成了失落。
没有在家啊。
她重新回到楼下，现下的冬日看似平静，却寒意逼人，苏凉屈腿坐在一楼的大堂里，看着外边有些蒙了尘盆景。
上次看的时候，这些小树小花都给雨洗得干干净净的，这次却混身脏兮兮的。
入夜了，大堂门口进进出出一共八十七人次，苏凉一个都没有放过，他们都不是君以沐。
过午夜了，还是没有。
苏凉再次站到了门口，这次连围巾也懒得拉，摁到最后她拍了拍门，回应她的仍旧是无声，她开始感到害怕。
她给君以沐写的两封信都没有收到回复，君以沐不是那么不在乎她的啊。
苏凉打君以沐原来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过期。”
原来号码还有过期的。
苏凉手有些抖，给君以沐发微信【你在哪里？】
第二天的时候苏凉拿出钥匙试着去打开那扇门，钥匙怎么样都插不进去，孔对不上，她更加心慌，却不知道怎么办，只好继续待待。
第三天……
苏凉就坐在君以沐住处的门口，有气无力，她不记得上一顿是什么时候吃的了。
“小姑娘你在这里干什么？是哪家的住户。”有保安上来询问她。
“这里。”
苏凉撑着身子站起来，手扶在门上：“这里，她们怎么不回家？”
“这房子租户搬走了啊，就一个漂亮的姑娘，哦还和那个地方电视台原本的主持人，你是找她们吗？”
“去哪里了？”
“那我哪知道，你这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事。”
骗子。
苏凉没有力气了，她在手机上给老妈发微信【转钱给我，我要回家。】
冬天变得越来越冷，苏凉睡在明明的肚子上，努力地咳着，想要把心里的闷气和不能快都咳出来，却于事无补。
“这么冷的天没事跑来跑去做什么，你以为我的钱很好挣，看看你这一病每天要打多少针吃多少药，这都快过年了。”
老妈把一杯热水和一包药放到苏凉手边的桌子上，骂骂咧咧地出了门。
好像睡了两天多。
苏凉拿起手机，看着上边一堆未读的信息。
班主任：【转学的事情我帮你问了，手续也帮你弄好了，运气真好，那边没讲究什么，看到你成绩就点了头，加油啊，有你这个劲头，考个好大学不是问题，转学是对的，别被埋汰了。】
余闵：【怎么没半点音信了，你学校里东西我帮你收拾好了，你不用担心，衣服我帮你装行李箱子里了，要给你拿家里去吗？你家住哪里？】
胖虎：【喂喂，你是不是又去找情人姐姐了，寒假什么安排，带你飞啊。】
阿久：【考得怎么样？反正我是厉害了，及了格，我老婆大人奖励我可以上她家过夜，哈哈，刺激吧。】
似乎大家都很关心她，而君以沐那一栏消息还是前两天她发过去的【你在哪里。】
明年学校里边见吗？
苏凉突然振作了些，把旁边的药一口闷了下去，然后倒回了明明身上：“她应该没有去很远的地方吗？”
君以沐总是忽然就跑得那么远。
而且总是没有声息。
苏凉除夕前去看了小琴，街还是那条街，路过街面上那家婚纱摄影店时，她看到了橱窗里放大的一张照片。
真人一比一的尺寸。
那是她和君以沐春天时候，在海边拍的一张照片，照片里，君以沐看着远方，而她看着君以沐，太阳正在慢慢落下。
摄影师说，有点陪你到天长地久的意味。
有点冷，苏凉拢了拢身上的大外套，慢慢走过长街，她对这段路记忆犹新，因为她记得拍照那天君以沐脚受伤了。
想到君以沐故意给她把路指错，苏凉眼角就有点酸。
骗人，总是骗人的君以沐，让人搞不懂。
最后还突然玩失踪。
小琴上班的地方还是老样子，人不多，苏凉坐在吧台前：“给我一杯奶荼。”
“稀客啊。”
小琴问：“不要加珍珠吧。”
“要，要一大杯珍珠。”苏凉说。
小琴抬眼了眼苏凉：“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
“君以沐怎么样了？我好久没有她的消息，真是的哈，有了妹妹后连我这个大姐大都不认了。”小琴把一杯灌满珍珠的奶荼放到了苏凉面前。
苏凉没有说话，随意地和小琴说了声，就捧着奶荼就走了，然后在市民公园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发呆。
奶荼没有喝完，剩了很多，没有君以沐的味道，苏凉不想吃，一粒珍珠都咽不下去。
整个寒假变得很无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提起苏凉的兴趣，她一直在等着除夕，这么特殊的日子，或许君以沐就会想起她呢。
然后就等年初一，毕竟是新年的第一天啊，那就年初二吧……
年初五都过去了，手机里仍旧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祝福。
“你这大过年的，给你买了新衣服也懒得穿，每天躺在床上，不知道还以为我养了个不敢见人的鬼。”老妈有些生气，近来整个屋子里都死气沉沉的。
苏凉闭着眼睛继续睡：“不想动。”
“看睡不睡得死你，有同学来你也就这样睡着吧。”
老妈说着拍了她一把：“快点，你学校里同学来看你了。”
“苏凉！”
跟在李槿玉后边的余闵一脸尴尬，大约是没有想过苏凉住的地方会是这样的，就一个小房间，屋子里除了放衣服的箱子和一箱水，也没见多些什么，半点也没有过年的意味。
苏凉比余闵还要尴尬，她慌张地拉过外套穿上，坐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她从来不会邀请同学来家里，毕竟都不知道的让她们坐哪里。
站在门口的胖虎同样有些局促摸着脑袋：“想着你老也不联系我们，就找班主任问了个地址，就过来了。”
胖虎手里提着东西，左看右看一时不知道放哪里，最后只好堆在了床头的小柜子上。
“就是，一个信息都没有回，电话都不接。”余闵坐到床边冲李槿玉笑了下：“阿姨，你刚刚是要出门吗？”
“噢噢，也没什么事情，你们聊你们的，我去楼下叫几个菜上来，不然也太不像话了。”李槿玉也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地哪里像是可以招待客人的地方。
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苏凉搓了搓脸，振作了些：“前段时间身体不太好，就没怎么回信息了。”
“你怎么这样啊，生病才更应该和我们说。”
余闵说着从地上端起个箱子；“呐，君以沐给你寄的东西，我今天在门卫处发现的，应该是刚好期末那两天到的，后来放假了就一直放那里。”
听到君以沐三个字的时候，苏凉全身怔了下，接手就从余闵手里把箱子拿过来，撕了好几下没把胶带撕开，还是胖虎递了个钥匙给她。
这次箱子里没有吃的，也没有书，只有两个手机，君以沐的那个老年机，还有她妈妈给她买的那个新手机。
还有一个大信封。
信封里，是苏凉给君以沐写的全部的信，包括没有回复的那两封。
还有一张便签，只有一句话。
【我爱你，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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