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凉趴在桌子上, 手里是撕了道口子的信封, 信封鼓鼓的，里边原样地装着君以沐给她写的信和寄的照片。
那封信她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 收到信的时候她穿着毛巾总爱出汗，现在即使穿着毛衣也要缩脖子喊冷。
时间过得很快。
她想过要给君以沐也写封信, 可是她不知道君以沐的收信地址。
真不公平啊, 关于她的一切，君以沐都记得，而关于君以沐, 苏凉只知道很喜欢，除此以外对于她的生活，甚至对于她的内心都完全不了解。
尤其是这封信的内容，君以沐字里行间所表现出来的心态和语气，和平时的言行都有着很大的出入。
总想学着像小孩子一样是什么意思呢。
苏凉呼了口气，身体往后倚去, 倚在教室开着的后门门板上, 她看见操场上的梧桐仍旧往下掉着叶子。
胖虎搓着胳膊跑进来, 坐到椅子上说了声冷, 然后就瞄了眼桌子上白色的信封：“看这么多遍了，不烦嘛？”
“管我。”苏凉淡淡地说。
“不就是姐姐, 一张车票的事情, 是不是钱不够, 我攒助你啊。”胖虎嘻嘻地笑着。
长期相处下来, 胖虎早就从苏凉的消费态度里边摸清了他的同桌是个穷学生的事实, 能少吃一个菜就绝多不要两块肉的那种，所以他平时除了找各种借口请苏凉吃喝玩乐的同时，还经常努力地帮她找些能赚钱的小活，比如群架凑人数什么的。
“不用了。”苏凉说。
胖虎说的也没有错，她暑假里那点工资早就用得差不多了，现在格外拮据，不过吃饭什么的暂时不成问题。
可是去一次君以沐那里，来回也是个大消耗，再说了，去了市里边当天肯定没办法回来，也是需要吃住消费，怎么省似乎也省不出一次去那边的钱了。
她和胖虎的关系虽然好，可也不好意思太依赖他，更何况君以沐手机似乎一直没开机，她充了话费进去也没见到君以沐回她微信。
“哎，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干嘛那么多小动作，非要搞这些小文艺的事情，见个面不是什么都好说吗？”胖虎说完嘿嘿地笑了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不逗你了，你的情书。”
“嗯？哪里来的。”苏凉把胖虎手里的白色信封抽过来，拿在手里，上面还是她的名字，她的地址，这次还有一行寄信地址，是君以沐学校的名称。
“刚刚在门卫室那里看见的就拿过来了。”胖虚贱兮兮地挤着眉毛：“你们这算不算是的姐妹恋。”
苏凉抬手就操起桌子上的作业本甩到了胖虎的大脸上：“闭嘴。”
胖虎把作业本拿下来，挡在脸上：“大胆承认吧，余闵可都告诉我了。”
【阿凉
想念你，非常。最近可能都不用手机了，你肯定给我发了很多信息，很抱歉不能察看和给你回复。
不过你知道我还是很在意你的，对不对。
天气越来越冷了，可惜我们这里总是很少下雪，不然说不定我们到了寒假的时候可以一起的看雪呢。
好期待会有个长长的假期，然后一直和你在一起。
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你的成绩还好吗？以后你可以给我写信到学校里边，我问过了，快的话，三天就可以到一封，慢也是七天。
你可以把每天的开心和不开心都告诉我。
我最近没有上那么多补习班了，因为妈妈总是发脾气，然后哭鼻子，我要在家里照顾她，安慰她。
阿凉，原来大人也会伤心的，而且很难哄好。】
信的后半部份，君以沐说了一些很锁碎的事情，关于天气，关于学校里的趣闻，都是随便一提。
她在很努力地向苏凉解说着她的日常。
信的末段，君以沐说
【帮我问候明明，你最近怎么样呢，是不是很朋友们玩得很好？会不会像我说的那么乖呢。
期待你的回信，这里，是很在意你的君以沐。】
随信一起寄的还有一叠邮票，苏凉捏着那些花花绿绿的邮票，把信再看了一遍。
她把信封上的地址往复念了好几遍，确认记住后，又抄在了本子上。
她以为她可以等下午放学后立马就寄出一封信给君以沐，可实际上写到最后她才发现把本子都写满了，内容却乱七八糟。
最后她还是重新买了信纸，端端正正地，只捡着重要的事情写。
【君以沐：】
苏凉这样起头，仍是一如即往地，喜欢叫君以沐的全名。
【想念你，非常。
我最近一直都没有回家，也没有照顾明明，非常抱歉，我保证这周回家去看看它。
你跳舞的样子真美，你已经很厉害了都能去首都比赛了呢。
你妈咪还好吗？发脾气会打你吗？如果不开心一定要和我说，不要忘记了，我可是你的第一保护人呢。
我最近一直都很好，你送我的毛衣很暖和，成绩也好了很多。】
苏凉纠结着要不要把余闵和她在一起每天做功课和复习的事情告诉君以沐。
可是一想到君以沐瞪余闵的小眼神她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在信的尾段写【想念你，我的女王大人，非常。】
落款【你的保护人，苏凉。】
“ 哇哦，写封信都能笑着这样。”胖虎用手肘顶了顶苏凉：“恋受的变态笑，就是你这种吧。”
“嗯哼。”苏凉心情前所未有的好，整理着信封，还把一张君以沐的照片拿起来在胖虎面前轻轻地晃了几下：“好看吧，这么好看女孩子，还会跳舞，去首都参演。”
“是我喜欢的人。”苏凉显摆完就小心地把照片装回了信封里边。
上一完第二节自习，苏凉就迫不及待地拿着信往校外跑，被余闵追了前来：“跑什么呢，去哪也不打个招呼。”
“就去镇上那个邮局。”苏凉停下来，顺了顺气，秋夜寒凉，风却仍然带着暖阳的温润感，很舒服。
余闵噢了声：“写回信呐？”
“嗯，寄到她学校里边去。”苏凉慢了下来，和余闵并排走着，小心翼翼地表达着心里边的喜悦：“可能接下来都要靠这种过时的方式来交流了。”
“还过时呢，我看你倒是很兴奋。”余闵手习惯性地背在身后，踮着脚尖走路，仿佛时刻都踩在旋律上似的，整个人显得极为轻盈。
苏凉不否认，她此刻确实很兴奋，只要是关于君以沐的任何，她都觉得开心。
更何况是君以沐写给她的话语呢。
“你是怎么和她表白的。”余闵问她。
“什、么表白？”苏凉愣了下。
“就是正式确认关系的方式啊，情侣不都会有这样一个流程嘛，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然后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之类的。”
余闵说：“我就是挺好奇，像你们这种姐妹关系是怎么打破的。”
头上的叶子在风里边沙沙作响，苏凉急躁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如果是情侣的话，一般都会说类似的话吧。
可是她没想过要和君以沐说什么爱之类的话，她们一直都是说着，喜欢啊，在意啊。
君以沐在她的眼里，是我喜欢的女孩子。
所以不算表白吗？苏凉问余闵：“就……没说过，是不是不算情侣？”
她差点以为自己已经在恋爱中了，可仔细想想，她和君以沐似乎仍旧像姐妹关系一样。
除了——做了些有些让人脸红的事情。
“不然呢，女孩子喜欢的话肯定要说出来，不然和普通朋友有什么区别。”
余闵摊了摊手，作了个无语的表情：“更何况你们还有姐妹之名，不表白的话，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啊。”
“这样。”苏凉若有所思，余闵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的，不知道君以沐有没有想过她们的关系。
君以沐那个家伙，还把她当妹妹来对待的吧。
“不过要是表白这种事情就不要在信里边说啦，至少也得当面说吧，像我对你一样。”余闵小小地吐了下舌头。
她倒是经常提起第一次对苏凉表白的事情，说得多了，两人自然都不以为意。
苏凉点了点头：“嗯，我不在信里边说。”
绿色的油筒在镇邮局门口像个黑色的铁柱子，苏凉转个圈圈才找到一条缝，把信塞了进去，还特地检查了一下油筒的锁，生怕她的信被人偷走了。
“算了，我先回家吧，再见。”余闵顺着街道继续往前走，剩下苏凉一个人对着邮筒傻站了会。
表白吗
周末苏凉回了趟出租屋，她躺在明明的肚子上脑子里想的全是这几天挥之不去的一个词，为此她还特地翻了各种表白的视频。
好像别人把表白这种事情都做得轰轰烈烈的，特别张扬。
气球，鲜花，戒指，礼物。
“可以把你当礼物吗？”
苏凉拍了拍明明的脑袋，没想到这么一拍就把明明的袋袋拍歪了半边把她吓了跳。
她想起来之前在小卖铺那里买了盒针线忘记拿回来了。
苏凉下了楼，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和老板娘提针线盒的事情，就怕老板娘没印象。
才到店门口，她就听见了老妈熟悉的声音：“我家那个啊，快十六岁啦，就要过生日了。”
苏凉停了下来，甚至往后退了步，站到了墙边。
她的对面是破旧的厂房，上边盖着大片的绿色铁皮，在阳光下弥漫出天空的颜色。
店里边两个女人正在嗑着瓜子聊天。
小卖铺那个胖老板娘的声音很混厚，哈哈笑的：“那还得供好些年吧，辛苦啊，会读书吗？不会就轻松，再上年高中就可以去打工了。”
“她能打什么工，我命苦得很，估计还得供她读大说，她啊说要去学什么编戏什么的，你看我这没文化，也说不出个什么名头。”老妈在边嗑着瓜子，干巴巴地把上次那个面店老板的话搬了过来。
苏凉低头无奈地笑了笑。
她压根就没有说过要报什么专业，现在也才高二，还没有想那么远的事情。
她想着到时候和君以沐同一个学校后再好好想想，现在只想着把成绩搞上去再说。
听老妈这么漫天扯牛皮，苏凉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反感，心里倒是暖暖的，不由得笑了笑，她转进了小卖铺里。
老妈嗑瓜子的手势都慢了些：“你怎么回来了？不说作业多吗？“
“想你了呗，看你这说的，孩子还不能回来瞧瞧了。”旁边大妈不由得多看了苏凉几眼，然后眼睛就亮了亮：“哦，我想起来了，上次你在我这里买了个针线盒没拿呢。”
“ 是。”苏凉有些意外：“好久了，你还记得啊。”
“可不，那天那个剧真是把我虐死了，所以当时那会的事情记得特别清楚，你等下。”
老板娘钻到桌子底下找了找，拿把拽了个袋子出来，袋子里装的就是那天苏凉要的针线盒。
她们又去面店吃了个东西算是午餐，回来后，苏凉就把明明扯过来抱在怀里研究着要怎么缝，她发现明明身上的线脚都是多得数不清。
“要喜欢的话，拿钱去买一个，发了工资，我这有。”老妈从包里掏出几经纸钞扔到明明身上：“这玩意都破成啥样了，我冷不丁看一眼全身渗得慌。”
“你别把它扔了就好。” 苏凉说。
她把明明身上的几张纸钞拿起来数了数，然后默默地装进了口袋里：“ 这些钱给我作生活费，没钱用了。”
“让你装本事，早就没钱用了吧。”老妈转过身去刷视频：“没了就开口借，我还等着将来老了靠你还利息给我。”
苏凉笑了下：“好。”
周五放学，苏凉第一时间冲出了教室，她坐上了去市里的晚班车，七点多发车，估计要深夜才能到。
苏凉摁着手机，给君以沐打了个的电话。
手机听筒里一如即往地重复着：“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来找你了。】
苏凉在微信上给君以沐发过去一条信息。
车到市里的时候正下着雨，她坐了公车到君以沐住的地方，这是已经是凌晨了，天上飘着小雨，她穿着白色的毛衣，撑着余闵借给她的伞，站在公寓楼下往上看。
她能看到君以沐住的地方阳台上透出来的暖黄色灯光，可是她不敢上去，君以沐一定会措手不及，不知道怎么按排她。
君以沐的妈妈可能还会为此生气。
苏凉站到一楼的大堂处，就靠着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她靠着透明的玻璃看着窗外边静静地淋着雨的花和叶，还有被打湿了的鹅卵石。
有一点点冷，不过没有关系，明天早上就可以看到君以沐了。
她要去上课还是要去练舞呢，希望她可能正好去买早餐，苏凉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里边是一串手工串的手链。
买成品太贵了，余闵带她去县里的工艺作坊里挑的小配件，然后再串起来就可以。
苏凉觉得自己和其她女孩子比起来真是太笨了，没有一点艺术头脑，只知道把各种闪闪发亮的小铃铛，和小珠子用线串在一起。
余闵本来说要帮她的，可她还是想要自己弄。
结果真丑啊，苏凉把手链拿起来摊在手上看了看，上边的小挂件都是银色的，很小，有小星星，也有小月亮，还有太阳。
只要是关于天上的东西，差不多都给她串了进去。
代表星河宇宙，她要这样和君以沐说。
要表白呢。
苏凉把手链拿在眼前晃来晃去，看着上边银色的亮片左右闪动着，到时候应该怎么说呢。
说点什么好，想了很久，苏凉也没想出个厉害的说法，她把手链重新放回盒子里头，小心地装进了校服口袋里，把腿屈起来抱着。
把自己捂紧，这样就不那么冷了。
她得多琢磨琢磨，要怎么样向君以沐表达，很喜欢很喜欢她的感觉。
总感觉这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么厉害的字，用来形容她对君以沐的欢喜。
苏凉看着落地玻璃外边的水，嘀嗒嘀嗒地打在小石头上，蹦出好几个水珠，哒哒哒哒哒。
苏凉睡着了。
闹钟是六点钟响的，她醒过来的时候手脚都有些麻，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苏凉关了闹钟，正好看到扫地的阿姨正打量着她：“跟家人吵架啦？”
“没。”
苏凉摇了摇头，把地上的伞收起来，让出位置给阿姨打扫。
外头还在下着雨，很细很密的那种，很像她第一次看见君以沐时的天气，那时候，她们一起撑了把伞站在城市一角，看着车来车往。
那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和君以沐，会走到这么远，要是有所预感的话，真应该一开始就好好珍惜和君以沐在一起的每天。
错过了好些在一起的好日子呢，以后要珍惜，要弥补回来，苏凉再次看了下时间。
才六点多些。
电梯里开始陆续有人往来走动，没有人注意到她，不过苏凉还是走到了大堂外边，站在对着门口的一棵树底下。
树上时不时地会有一颗很大的水滴啪嗒地，打在她的伞上。
七点多的时候，苏凉看到了君以沐。
脸上带着微笑的君以沐，她穿着一件粉色妮外套，下边仍是裙装打扮，穿着短靴，无论在哪个季节她都像个名媛小淑女，格外引人注意。
苏凉撑着伞，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一只手捂着口袋里的盒子，怔怔地看着君以沐看向她。
她赶紧侧过了身子，用伞挡住面孔，心里堵塞了似的，感觉半天也没气通。
苏凉想过君以沐各种出现的场景和这个点下楼的可能。
可是她忘记了，君以沐有个妈咪，妈咪会因为看到君以沐和她在一起而生气。
君以沐很快就走到了苏凉前头，她打着粉色的伞，不时转头和她妈咪说话，样子亲密无间。
苏凉深吸了口气，一时没有了主意，她原本想着，即使君以沐要上课，她至少中午还可以和君以沐一起吃顿饭。
晚上还可以拉着君以沐在楼下站一会。
现在看来似乎都不可以了。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更让她有些无措的是刚刚君以沐从她身边走过的感觉，就好像两个完全不相关的人似的。
仿佛从未认识过。
苏凉觉得手好酸，眼睛也有些酸，撑伞的手放了下来，无力地垂着。
啪嗒，树上一顆大水珠打在了她的额头上，有点冰。
回去吧，傻瓜。
苏凉把一直握在手心里的盒子拿出来再看了看，不知道怎么办，有时候觉得自己怎么会那么傻呢，表白这种事情都做不好。
弄得一团糟。
苏凉伸手将脸上的雨水抹掉，然后头顶就多了一圈光晕，她抬头看了下。
是粉色的伞。
君以沐开始还想着笑的，可是一咧嘴，眼泪就一直往下掉：“阿凉。”
“哭什么哭。”
苏凉伸手把君以沐揽进怀里，肩膀跟着就一起抖了起来。
好在君以沐回来了，不然她真的会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要去哪里，要怎么办。
好一会苏凉才不抽抽了，接过君以沐递给她的纸巾擦干净泪和雨水：“我以为你没有看见我。”
“我、一下、子就看、到了、你。”
君以沐仔细地帮苏凉把脖颈和发际的水渍擦干：“你、怎么来、了，下雨，多、不好。”
君以沐又开心，又心疼，刚才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让她满心的难过。
苏凉张了张嘴，慌慌张张地把口袋里的盒子拿出来放到君以沐手中：“这个送给你。”
“什、么？”君以沐有些意外。
【星河宇宙都送给你。】苏凉临时觉得这句话格外地别扭，然后她就说不出来了。
“看看。”她指了指盒子让君以沐打开。
“好、看。”
君以沐抬起眼睛看着苏凉，眸子里亮亮。
这种眼神苏凉见过，她第一次把不想要的红色背包扔给君以沐的时候，君以沐也是这种傻乎乎的小表情。
君以沐把盒子放到苏凉手里：“帮、我戴。”
苏凉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才拿起手链往君以沐手腕上扣。
有那么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个手链真廉价，一点都配不上君以沐纤嫩的手腕。
她当时就许了个愿，希望以后可以给君以沐买更漂亮的手链。
君以沐其实没怎么注意手链是什么样子的，她知道看手链的时间还有很多，可是阿凉随时都可能会远离她的视线。
她凑上前在苏凉脸颊上亲了下，看到苏凉有些慌张的样子，笑了：“没、人放、心、吧我都、看好、了。”
妹妹平时看着挺酷的，一紧张起来白白的脸就容易泛红。
君以沐努力地把眼泪忍回去：“妈、妈在外、边等我。 ”
“陪妈、妈、去看、医、生。”君以沐说。
苏凉下意识握紧了君以沐的手：“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可、能，我也、要呆、在家、里。”君以沐，泪里含笑：“你先、回去好、不好？”
下雨，还把头发弄湿了，会生病的。
“那我等你回来。”
苏凉也忍着不流眼泪，哪怕心里委屈得要死，也不能哭，一点都不酷，她笑着说：“车费可贵了。”
君以沐从身上找出一包纸巾放到苏凉手里：“那、你上去、家、里，把头、发吹、干，再出来，记得、吃东西。”
她有些着急地看向小区出口方向。
“好。”苏凉说。
然后君以沐就撑着粉色的伞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雨帘中，冲苏凉挥着手，挥了再挥。
苏凉没敢去到君以沐住的公寓里，她生怕被君以沐妈咪撞到了就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她远远地跟着君以沐出了小区，看着君以沐坐上了她妈咪的车子，看着她们离开。
她就在小区门口的一个店里边吃了盆炒饭，然后重新回到公寓楼下的大堂里，坐在玻璃墙边看着外边秋雨稀疏。
君以沐她们是下午三点多回来的。
她们进大堂里的时候，苏凉就躲在撑着的伞后面，再探出脑袋来时，大堂里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好怂啊，苏凉抓了抓头发。
可是不怂的做法又是怎么样呢，她不想回去，即使只能会做在这里看着君以沐若无其事地走来走去，心里也会舒服好多。
晚上的时候，君以沐终于是一个人下了楼。
“你、再不、回去就、没车、了。”君以沐有些着急，她手里拿着妈咪的手机，拉过苏凉往外边走，她要去拿外卖。
苏凉跟在她身边：“可是我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现、在不、是、看到了吗？”君以沐表现得有些生气：“你、这样、晚上要、睡、哪里。”
“就睡楼下，你晚上偷偷下来陪我好不好？”
苏凉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分，带着几分祈求。
君以沐在小区门口取了外卖，一脸为难地看着苏凉，最后只好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又是煎熬的等待，苏凉挨到八点多才看见君以沐下来，手里还拎着外卖盒子。
“妈妈在洗澡，这个给你吃。”君以沐打开外卖包装，一份菜一份饭都是没怎么动的。
苏凉早就饿了，只是怕离开后，君以沐下来会找不到她，结果一直捱到现在。
看到吃 ，她就有点咽口水，接过盒子就扒拉起来：“那你等下又要上去吗？”
“嗯，等妈咪睡、着后，你上、来好、不好？藏在、我、的房间里，明、天早、点起来、就不会、给妈、妈知道、了。”
君以沐伸手摸了摸苏凉的脸：“妈咪、吃安、眠药睡、得很、熟。”
苏凉顿了下，安眠药这种东西她也就电视里听过，原来还真的有人要吃这个东西睡觉。
“好。”苏凉答应道。
“你好像瘦了。”苏凉随便吃了几口，她还是觉得有时间应该多和君以沐说说话。
与其说君以沐瘦了，倒不如说君以沐性子也变了许多，好像突然之沉稳了。
“可能变高、了。”
君以沐笑了笑，用手指帮苏凉拢着头发：“你才是，瘦、了。”
看着君以沐笑起来的样子，苏凉愣头愣脑，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呀。”君以沐歪了歪脑袋：“我也、是、一直、都是。”
好失败，场景有点不对，苏凉整理了下思绪，想着要怎么表达，才可以说明，她对君以沐的喜欢是不仅像朋友，像姐妹，而是像情侣那样。
“我要上去了，得陪妈咪坐一会。”君以沐说：“等我下来，不要乱跑。”
好吧。
苏凉抿了抿唇，看着君以沐往电梯处跑去。
“君以沐。”苏凉突然喊住了一只脚迈进了电梯门的君以沐。
“怎、么了？”君以沐退出来，定在电梯门口看着苏凉。
四下没有人，苏凉问她：“是不是妈咪比我重要啊。”
她们好像说过类似的话，苏凉问完有些后悔，根本就是无从选择的问题不是吗？
君以沐在原地站了会，然后跑过来，勾住她的脖子，踮脚，吻住她的唇。
熟悉的柔软在舌尖溜过。
苏凉抬手捧住君以沐的脸回应着她，好一会她们才分开，君以沐说：“我会、这、样对、你，不会这样、对妈、咪，可是因、有妈、咪，才、会有我呀，阿凉，我爱你。可是、不能不、理妈咪。”
“我也爱你。”苏凉呆头呆脑地跟着呢喃了一句。
这样的话，在君以沐嘴里说出来居然轻而易举，可她却在心里打了那么多腹稿。
君以沐笑了：“我爱你。”
她放开苏凉，重新跑向电梯，留下一抹纤瘦的背影在顶灯下散着粉色的光芒。
苏凉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她追前几步，挡住了电梯门：“做我女朋友。”
她固执地重复着表白流程，要是回去给余闵他们知道，她居然没有抢在君以沐前头表白就太丢脸了。
“好。”
君以沐过来在她脸上又亲了口：“听、话，我要上、去了。 ”
电梯门关起来时，苏凉还是忍不住在喊了一声：“君以沐，我爱你。”
“收、收到。”
旁边电梯下来的人都侧目看着苏凉，她赶紧背过身，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四下随便看看。
有女朋友的人了。
可是和她想的不一样，君以沐似乎早就认定了会是这样的，只有她还在这里讲究流程。
到了十一点半的时候，君以沐才下来，领着苏凉往楼上走，开门的时候，君以沐作了一个嘘的手势，苏凉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
和之前她来的时候相比，公寓里明显多了很多和君以沐无关的东西，比如酒味和香水味。
连灯都没有开，君以沐把她领到了房间里，然后关起门呼了口气：“没关系，妈妈睡着就不容易醒来。”
即使君以沐这样说，苏凉也还是怕得要死，她感觉从来都没有这么怂过。
好像犯了天大的过错似的。
直到她上了床，把君以沐抱在怀里时，才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没关系了，她咬着君以沐的耳朵一直说那三个字。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为了表示，她说得比君次沐多，谁让君以沐先说的呢。
君以沐怎么什么都最先懂一样。
“知、道了。”
君以沐躲来躲去，都避开不苏凉，使劲地憋着笑：“我爱你。”
好神奇，明明都是差不多性质的话，可是我爱你和我喜欢你明显有着很大的差异。
君以沐很累，挨着苏凉的肩膀没多久就闭上了眼睛，她说：“晚安，阿凉。”
好不容易的约见就这样被第二天凌晨五点的闹钟打破了。
君以沐跟着苏凉下了楼，小区弥漫着一层白白的雾气，苏凉只是走出七八步，再回身时，君以沐的身影就变得有些模糊。
“就去了很多地方玩啊，吃好吃的什么的。”苏凉这样和胖虎他们解释自己这次正式意义上的约会。
胖虎听得一脸羡慕：“表白了？”
“当然。”苏凉说。
和胖虎不一样，余闵就显得难对付得多；“你们这么久没见面，周日上午你怎么就回来了。”
“我要做习题啊，这不是又要考试了嘛。”苏凉扬了扬手里的书。
“得了吧，那套你做过了，我估摸着你表白肯定不顺利。”余闵拿笔指了指自己：“洞若观火。”
“切。 ”
苏凉没有再作解释。
说不上来好，也说不上来不好，只是突然觉得君以沐好像改变了不少，眉色里多了许多疲倦，人一下子就成熟了许多似的。
就像她信里说的那样，我们其实已经长大了对吗？
所以君以沐是一下子就成长了吗？苏凉想了想，她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总是傻里傻气，表现得天真的无邪，心思也简单得可怕的君以沐。
她只想君以沐看起来快乐一点。
苏凉盯着面前的信纸发呆，几乎每天都想着给君以沐写点什么，可再怎么样都不如不面说的好。
【君以沐
想念你，非常。
你那边还在下雨吗？现在冬天了，我出生在冬天，听说出生在冬天的人都不怕冷，所以你不要总是担心你女朋友我会冻着。
妈咪的病怎么样了呢，会很严重吗？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可能会长不高。
还记得明明吗，我上次去找你的时候忘记说了，我帮它接了一下脖子，它现在精神了很多，每天都有我老妈陪着，你不用担心它。”
就是想问一下你，你不是做什么口语康复训练吗？是不是以后说话就会变得很厉害？】
苏凉顿着笔，不知道问君以沐这样的问题她会不会生气，她一直都不太喜欢别人提到小结巴，或者耳聋的事情。
可是上了这么久的课应该会有所成果了吧。
苏凉想了好多次，假如君以沐说话不磕巴了，像个连珠炮似的，比如像胖虎——唔，或者像余闵那样就好像很奇怪。
苏凉觉得她对于新的东西接受能力都不强，君以沐要是变得不一样的话，或许就又要得重新适应。
她想念那个开心快乐的小结巴君以沐。
【我可能已经习惯了你现在说话的样子，然后就会觉得我女朋友很厉害，说话能顿那么多下，还不急不躁的。
然后就显得我特别厉害，因为只有我才有那么好的耐心，听你停停顿顿地讲故事。
好久没有听你讲睡前故事了，你欠了我那么多，记得要还。】
苏凉写完，看下自己写的东西就莫名有种要撞墙的冲动，觉得特别矫情，一点都不酷。
她想问问别人这样看起来是不是不酷，可又不想让别人看信，她只好问胖虎：“你要是给女孩子写信的话会说什么？”
毕竟胖虎这么五大三粗的人。
“当然就是你是我的最爱，我要把全世界都给你，你是天上的月亮，我就是要把你射下来的后羿。”胖虎说完后，嘿嘿地偷笑了一把。
唔，苏凉觉得她写的还好了，至少比胖虎。
信末落款
【我爱你
这里是苏凉——你的保护人兼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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