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端有清淡的香气似有似无地飘过, 勾得人饥肠辘辘,白璇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等她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一缕晨光漏过窗棂照在脸上, 白璇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阳光,抬手挡了一挡。
“你可算醒了, 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一个人影走了过来罩在床边, 挡住了过分明媚的晨曦,白璇睁开眼, 发现眼前站着的人是沈晏。
他手里拿着一块湿布, 有些笨拙地想给她擦脸, 不过被白璇拦住了。
浑身像被石头砸过,车碾过一样疼,稍微动一下似乎都能听到骨头嘎嘣作响的声音。
嗓子已经哑得不像样子,她勉强开口,问沈晏:“你救我回来的?今天是第几天?”
沈晏按住她, 阻止了她想坐起来的动作, 道:“昨天我带你回来的,今天是第二天。你让我自己回去,我总是有点不放心, 没想到再去找你的时候正好看到你倒在路边, 浑身都是伤, 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就赶紧带你回来。就你昨天那副样子, 我到现在还没敢告诉白岚你回来了。”
白璇接过沈晏手里的湿布擦了把脸,道:“你先别告诉她,你扶我起来,我已经知道了解药的药方,只是还得我们自己去配。”
沈晏面露担忧,问道:“你现在坐起来都费力,要么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做?”
白璇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道:“不行,只能我自己去做。”
沈晏拗不过她,白岚今天的情况又糟糕了一些,只得把她扶了起来。他正打算搀着白璇出去,房门却忽然被从外打开了,白温景步履急促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白璇现在有点不敢面对他,她余光扫到白温景脸上,发现他面露寒意,脸上的线条都因为极力地克制怒火而显得有些紧绷,就越发不敢抬头了。
她感觉到白温景朝她走近,在眼前拢出一片阴影。她都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却没想到等了许久,只等到一只手缓缓地落在自己的头顶摸了摸。
“爹爹……”白璇小声呐呐道。
白温景终究还是没忍心说她什么,把手搭在她肩上,低头轻声问:“璇儿不好好休息,这是要去哪儿?”
白璇抬头看着白温景,发现他神情柔和了许多,尽管可能是一直在忍着,不过也让她松了口气,便拉了白温景衣袖道:“我在樨娘那里找到了解药药方,之前已经试过,药方确实是真的,现在得给岚姐姐配解药,七醉中毒七日后毒发,耽搁不得了。”
白温景沉默了片刻,道:“让沈晏和雪柳去帮你,不要再伤到自己。”
白璇本想自己一个人就行,现在却也不敢忤逆白温景,只得乖巧点头。
昨日虽然脑中混沌,不过好歹也熟悉了步骤,这次很快就配好了,形色气味都与昨日的解药一般无二,白璇便打算拿去给白岚服下。
她进去的时候白岚还醒着,只是已经完全坐不起来了,浑身烧得发烫,连眼眶都是红的,白璇站在门口,听到里面白岚正在叫丫鬟倒水,声音虚弱又带着鼻音。眼泪又往眼眶里涌了涌,她抬起头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把它眨了回去。
好像是近乡情更怯,越往前走,越靠近白岚,心里就更是涌起一种数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恨不能让那些苦都被自己受了。
她正想掀开帘子走过去,床边却忽然掷过来一个茶杯,杯子碎在了她的脚边,滚烫的茶水也泼了出来,溅在了鞋上。进来的时候没有收敛脚步声,白岚肯定是听到了。白璇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脚,然后又重新迈了进去。
白岚正歪斜着身子靠在床头,目光灼烫地看着她。白璇走了过去,把解药拿出来,正想放到白岚手里,却被她用尽力气搂进了怀里,白璇身上还有伤口,此刻疼得一颤,却没有松开,反而抱紧了她。
她听到白岚有些急促的喘息声,不多时肩头就被打湿了。她轻轻拍着白岚的背,直到现在才终于有了脚落到了实地的感觉,不再是没着没落的。
“嘶……”白璇正想放开她给她喂解药,肩膀上却忽然被狠狠地咬了一口,这一下使足了力气,她甚至能嗅到自己肩头的血腥味,眼泪一下子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了,也说不上是因为疼,还是因为什么。
她推了推白岚,声音里带了哭腔:“白岚,疼,你松口……”
白岚这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愣怔地看了白璇一眼,注意到了她肩头的一片血迹,忙拿了自己放在床边的手帕去擦。白璇没让她擦,她把解药塞进了白岚嘴里,给她重新倒了水让她咽下去,这才又坐回到床边。
白岚还是默默地流着泪,把脸埋在枕头里不让她看。认识白岚快十年了,好像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白璇也躺了下去,伸手拥着她小声地哄:“你哭什么呀,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再说了,我敢去的话肯定是知道自己能回来才去的,你比我还大几岁呢,哭成这样,羞不羞?”
白岚没忍住,笑了笑,又重新板着脸,白璇知道她没生气了,见她气色转瞬间便恢复了许多,想必是解药已经起了作用,便给她把了把脉,可就是这一把脉,竟然察觉出有些不对,这毒竟是没能完全解了!
可她明明也给自己看过,确实是完全恢复了,这解药就该立时起作用才对。白璇神色一时间有些凝重,只是这点余毒并不会有大碍,等白岚身体恢复了,自己运功也可以排解,便没有再流露出过分的担心,让白岚挂心。
白岚并没有注意到白璇脸色变化,这几日她见沈晏回来了,还频频往旁边小院里跑,就觉得白璇应当是回来了,只是回来了却没有来见她,让她总是放心不下,必然是白璇出事了,恨她已是个废人,连自己下床都做不到,根本没可能出去看她。
她没想过白璇能不能给自己取回来解药,只要她平安无事回来便好,从今往后,再也不敢让自己这么不小心,受这么重的伤,连剑都拿不起来,还怎么护着她的小丫头。
白岚服下解药之后,自己也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恢复,至少之前体内那种灼烧感已经消散了。她给白璇用清水擦了擦自己方才失态咬下的伤口,正想拉她坐到床边吃些东西,却摸到了她腰上似乎有个硬物。
白璇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把樨娘给她的笛子放下,只能拿给白岚看。
笛子是青玉的,玲珑剔透,泛着润泽的光,如山间翠竹,望而澄澈。
白岚抿了口水,问道:“这是哪儿来的?以前没见你用过。”
白璇端了碗饭在吃,已经是饿惨了,颇有些狼吞虎咽,听到白岚问话,便道:“这是我从樨娘那里顺的,她把我们害得这么惨,我拿她支笛子当作抵债了!这笛子看着还蛮值钱的。”经历了那晚的事,白璇心里隐隐地有种预感,不会就这样简单的结束,过后她仔细回忆了以前看过的有过控尸和操纵傀儡的方法,古琴与玉笛应当都有此用途,她不敢告诉白岚,不然按白岚的脾气,说什么也不会让她留着这东西。
白岚没有怀疑,拿了笛子细细地看了看,重新给白璇别在了腰间。
吃过午饭后,白璇先让白岚躺下休息,道:“我还有些事,姐姐你先睡一觉,过会儿等你醒了我再来找你。”
白岚有些不舍,也只能让白璇先去。
白璇是打算去找秦良。她记得自己分明不曾让沈晏去找过什么药材,可秦良竟然这样告诉了沈晏,而且那些药材全部都是配七醉解药所需的,若说秦良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么也不能信。
去到秦良住处时,秦良并不在屋中,白璇便打算去后院小园去找,秦良时常在那里小憩。
这几日在樨娘那里,一步都不敢行差踏错,让她变得足够警惕小心,因此到了园中听到不远处有说话声时,她一瞬间便察觉到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躲藏到了树后。
是白温景和秦良在那里。
白璇听到白温景似乎提到了什么金陵,玉雕,正想出去时,却又听到秦良说了一句:“庄主还是要保重自己,积年之毒如跗骨之蛆……”
白温景是习武之人,向来身体康健,秦良这话是什么意思?白璇不敢贸然出去,想听他们在说几句,可白温景似乎有所察觉,及时打断了秦良的话,径自离开了。
白璇见他走远,这才从树后出来,问秦良:“师父,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爹爹怎么了?”
秦良不解道:“庄主?庄主他好好的,只是最近可能会去一趟金陵。”
他故意在此时说漏嘴告诉自己,又装作一无所知,白璇是越来越不懂秦良了,原本她还想直接问秦良为什么告诉沈晏那些药材,此刻却放弃了开口的想法。
“爹爹他不是还要查庄里下人中恶毒的事么?听说沈叔父不日也会到姑苏。怎么又突然要去金陵?”
秦良将袖子拂到身后,轻笑一声,向白璇的方向走近了几步,道:“师父给你猜一个谜,璇儿聪慧,听了便知。”
“什么谜?”
“二尺许,长线索,言以穷词,行以木讷,杖头悬线,药发为最。”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