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风筝》3.第3章

    我一定被当作了疯子,因为我冲着路上每一个行人微笑。
    不知是怎么回到离市区二十里的学校的。我无法再回到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去。我没有坚强到去面对他无所不在的影子。
    同屋住的宋婉萍被我的模样吓了一大跳。“风筝,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我伏在她肩上饮泣。精疲力竭的我已无力哭出声。
    我哽咽着,把事情原原本本将给她听。婉萍是我唯一的朋友,她知道我与林仲钧的一切事情。再孤僻的性格,两个年龄相当的女孩子朝夕相对两年,也能发展出友谊来。
    听完我的叙述,她静静的想了想:“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是吗?”我翻身倒在床上,“或许吧,我已不再关心。”我冷酷地说着,闭上眼。把事情发泄出来后,便是在痛苦,也抗拒不过睡意。只在朦胧间,听见婉萍打电话的声音:“是的,她已平安回来,请放心。”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梦魇连连,常常从睡梦中哭醒,又再哭泣中昏昏睡去。婉平尽心照顾我,替我抄笔记;打饭;带我参加聚会;还热心替我介绍其他男孩。唉,她是好心,可她却不知道对于林仲钧,我是一世眷恋而非一时迷恋。除了他,谁有那双令我魂牵梦绕的眼睛,能直勾勾看入我心深处。
    即使被他伤的体无完肤,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我像一具空壳,四处飘荡,渴望找到他的哪怕一丝一缕的痕迹。离开了他,我的全部生活就是一个“空”字。守着空荡荡的身体,探寻空荡荡的心魂。无法想象结识他之前,那十六年是如何度过的。即使时至今日,仍确信我是为他而生的,所以才能理所当然是他为归属。可如今,他不要我了,那我的生存还有什么意义?
    这样问婉萍,却着实吓了她一跳,以为我要殉情自尽,于是日夜紧随,寸步不离。她又误会了,心魂已死,这皮囊留与不留已无分别,我并无寻死之心。
    “风筝,他来了。”
    “谁?谁来了?隔壁班的赵三,还是拥有摩托车的二世祖?我都不见。”我躺在床上,目不转睛盯着看。
    “是林仲钧。他在家长接待室等你。”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谁?”我问。
    “林仲钧。”
    怎么突然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把书扣在脸上,久久做不得声。
    “去吧,他再等你。”婉萍柔声说。
    我跳下床紧紧拥抱她:“婉萍我爱你。”
    她说:“不,风筝,除了林种钧你谁都不爱。”
    “呃?”我愕然。
    “你的心太小,除了爱情,已容不下别样的情感。去吧,别让他等太久。”
    我顾不上细想婉萍的话,一路冲到家长接待室。
    在最初的委屈,痛楚淡化之后,我发现自己想他想的发疯,即使他不来找我,我也会去见他的。在他面前,自尊于我并不重要。爱上他,是我一生无法摆脱的甜蜜的辛酸的痛苦的噩梦。
    大概由于心碎过的原因,我的躯体已感受不到心脏强烈的跳动。推开门那一刹那,我平静如比丘尼。
    林仲钧坐在沙发上,看见我走进去,他没有动,甚至表情也没有变。可我却分明看到他眼中的狂喜,热切,渴慕。他的目光从我一进门开始,就追随在我身上,看着我走到桌边,坐下来,倒水。
    他还是他。合体的西装,一丝不乱的头发,时常紧抿的嘴唇和光滑的下巴。他一直以良好的仪表来体现良好的教育。他却不再是那个干练,冷静,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林仲钧了。他……他的眼角眉梢黯然憔悴,严重散布红丝,眼下有淡淡黑影。
    他始终不发一言的看着我,直至我将水递到他手中。
    “谢谢。”他说,声音暗哑。
    我心猛一抽,他……竟如此消沉。可是为我?啊,我不该再如此奢望。
    我在他渴切注视下坦然相对,不动声色地掩藏着汹涌清潮。
    “你的头发……很美。”他再说什么?他在称赞我的头发美?他竟还敢提这事?我双目一凝,怒气勃发,耳边回荡着他一个月前的评语:“像个□□,像个□□,□□……”
    而他却似对我冰冷彻骨的目光视而不见。温柔眼眸在我的大波浪发型上无限留恋。
    “你来有事吗?”我冷冷问道。谁说已经无心,为什么我的心在流泪。
    他突兀地收回目光,像被人打扰了美梦。把玩手中的水杯,沉默良久。我以为他不打算说话了,他问道:“线断了吗?”
    “什么?”我摸不着头脑。
    “不,没什么。”他像回过神来:“你很久没回去了。”
    “我在准备高考。”
    “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我答得飞快。为什么每个人都爱说这句话?
    他注视我的眼睛:“希望你真的知道。”
    我避开他的目光,把一张表格递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他接过去看。
    “志愿表,需要家长签字。”他的身份是我的监护人。
    他惊诧的抬起头:“武汉大学?怎么去那么远?”
    因为我想远离这儿。我在心里想,却说:“那学校好考,名气也不小。”
    他笑:“风筝,你可以考上北大清华。”
    他在上面签了字。
    接下去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们相对枯坐了一会儿。
    我站起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走了。功课紧。”
    “丫头,”他在我身后低喊。我停下来。
    “我离开华成了。暂时没定以后的事。”
    “为什么?”我大为诧异。
    他苦笑:“有些不好的传言,让总公司听见了。”我心头一沉。他继续说道:“你去那天,正好上面下来调查……如果我伤害了你,求你原谅我,我不是真心想那样说的。”
    “是什么传言?”我轻声问,害怕听到答案。
    他不答,无限温柔地瞧着我。室内静得可以听见我俩的心跳。我迅速穿过房间,走到他腿边蹲下,仰视他的双眸。“是与我有关的,对不对?”
    他轻摇头,我却早料到了答案。其实,我潜意识里是知道的,只是我一直拒绝去细想。
    我问:“因为我你丢掉了前程,对不对?而我却在那个时候出现,对你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我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形。堂堂华成总经理与一个女中学生关系暧昧。这种事向来能引起好事者的兴趣。那天陈小姐对我的指责,大概也是因此事而起。而我们俩的情形正好给捕风捉影者以口实。
    “对不起。”我说。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对于我来说理所当然的事情其实给他增加了多少不必要的麻烦。“对不起,对不起,……”我所能做的就是抱着他的膝头一遍遍祈求他的谅解。泪水在次不受控制的滚滚而下。我自责的抬不起头。
    一双强壮的臂膀把我拉起来,他心痛地将我锁进怀里抚慰:“傻丫头,这与你无关。爱上你是我心甘情愿,离开华成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别哭,嘘……”
    他俯下头吻去我脸上的泪水。我像他呈献我的唇。仿佛天长地久,那两片唇终于与我的贴在了一起。
    我心狂喜,这一吻缠绵温柔,甘美绵长。他的舌与我的抵死纠缠,似要借这一吻把心底的爱意彻底像我倾注。
    当我们终于分开后,紧紧依偎在一起,努力平复这喘息。我仍觉眼晕目眩,飘飘然以为拥有全世界。他细细摩挲我娇羞无限的脸,目光温柔深情。
    “要真不愿上大学,来帮我吧。跟我一起闯天下。”他说。
    “不,”我摇头,细抚他鬓角发丝,“你说得对,我应受最好的教育。”我没说出来的是,我突然发现我们对对方的期望都太高,经此一役,身心俱疲。我们应该各自躲开休养生息,而不是继续纠缠下去,最终怀怨分手。
    那一年,我高考成绩是全市第一,出乎所有人预料。然而于我,却没有太多的欢喜。整个夏天,我都沉浸在淡淡离愁中。林仲钧显然心情矛盾。对于成绩,他是为我骄傲的,但他曾经不经意的问过我需不需要找关系把档案调到北大去。我摇头。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他赌气。
    不,一千个,一万个不舍得,可他并不明白,即使我留下,生活已经不可能恢复到从前那样了。
    从此,他再不提此事。
    在我走那天,他没有送我,只是调侃道:“你这只风筝终于要高飞了。”
    我望住他,“不管飞多高,风筝线始终在你手中。”
    他叹息:“差点断了……”
    “永不会断!”我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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