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龙传说(正传)》4.芳兰一梦

    我想我是死了。
    真是个奇怪的事情,为什么我会感到那么强烈的悲伤?
    她的悲伤。
    那样的百转千回、夺情如狂的悲伤啊,似乎一点也不像她的作风。
    冷酷的她,苍天最骄傲的女儿,如吡睨长空的鹰隼,却也是大地上最明亮的焰光。每当面对她如火焰如刀锋的光芒,我就知道,无可回避、无计消除,我的心早已不由自主地为她倾倒。
    犹记春水绿波,溪口初见。
    我百无聊赖地用手拨弄着小溪畔的清清流水。
    据说今天堂弟孟天戈会回来。这位堂弟据说英雄绝代,游侠江湖七年来,一剑光寒之处,横绝天下英雄,偏偏还尚侠好义,实在是天下的传奇。
    我实在有点好奇,不知道这位传奇的堂弟是会个什么人。据爹爹说,我在剑道上的天分还是不错的,甚至强过很多男人。但爹爹也说,我比起孟天戈还是差了很多,他是我天南孟家百年来不世出的奇才,振兴门楣的希望。
    我是不服气的,甚至打算好好给他一个“见面礼”。所以我守在这个溪口边等他。
    哼哼,天戈弟弟,姐姐会教你什么才是剑术的。
    正自发呆,远远传来的马蹄声惊动了我。
    我无意识地抬起头。
    那人的焰光夺目如骄阳,卓然马上的英姿,一下子惊痛了我的眼睛。
    我有点迷惑的看着她--应该是个“她”吧?虽然那人一身男子装扮,身形修长、气势凛烈,英气而悠然的样子简直可以压倒天下男人,但我就是觉得那是个女子。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啊,这样飞扬而威严卓绝的气势,看样子女扮男装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我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脱口道:“天戈!你就是孟天戈!”话一出口,我自己也觉得惊心动魄:难道我那个英雄绝代的弟弟、天南孟家的下任宗主,其实是个女人?!
    但这个女人却偏偏如此夺目。她是日神的女儿么?
    她一扬眉,亲切地对我笑了:“是兰韵姐吧?小弟正是天戈。”笑容明醇如酒,却也灿烂如日光。
    我忽然有一点恶作剧的念头--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是我一个致命的错误。但我却也没后悔过。
    于是我脆声笑了:“小弟?该是天戈妹妹吧?我的眼力可是很厉害的。”
    这句话对她无疑是一个意外,但她却笑得更加清朗动人:“兰韵姐真会开玩笑。”
    基于我根本对她不服气的心理,我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反而咯咯笑了起来:“天戈妹妹,要不要我禀告爹爹,请他找人为你验明正身?”
    她不作声,看了我一会,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奸佞的光焰,慢慢笑了,跳下马。我这才发现她比我高了一个半头,她凑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忽然有了一点危机意识--这个女人或者比天下大多数男人来的可怕呢。
    她的笑异常动人眼目,比起刚才那种日焰一样的高不可攀,多了一点妖异倜傥的意思,悠悠道:“哪里需要伯父找人为我验明正身,姐姐你就可以做到了。”一边说,一边对我伸出手。
    我有点吃惊,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我也隐约可以感觉到她眼中锐利如刀的冷酷。
    我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低声道:“你要做什么?”
    她失笑道:“姐姐不是要和我验明正身么?小弟愚鲁,只知道这个男女之间最有效的验明正身办法。”我大惊之下,拿剑去剁她,却吃惊地发现我引以为傲的剑法到了她面前变成了小孩子的游戏。
    她淡淡笑着,柔声道:“这一着‘南国红豆’不错,姐姐练剑很认真啊。”口中说着,却随手折断了我的剑,捏住我的麻穴,我顿时无力地软倒。
    然后我被她揽到了怀中,她脸上笑容冷淡如冰雪,亲了亲我的脸,低声说:“我们马上可以互相验明正身了。姐姐意下如何?”一边说一边像剥粽子一样,漫不经心的撕开了我的衣服。
    我的身体被微寒的春风吹得瑟瑟发抖,感到极度的恐惧与羞耻,终于明白:孟天戈名震天下,绝对不会只是武功出色。她根本是个极度冷血而不择手段的人。
    她慢慢研究我的身体,忽然说:“呵呵,原来姐姐的下腹长了一颗淡蓝色的小痣啊,很漂亮。”
    我心头一寒,自然知道她每一句话都不是白说的--我的下腹的蓝色小痣--女人身体最隐秘的秘密!天啊,她这是在威胁我了!
    她看到我眼中的惊恐,微微一笑,轻而易举地托起我的身体,在那颗蓝色小痣上面吻了一下,轻轻说:“姐姐真是美丽,我也不禁心动了。”她的嘴冰凉如死神的亲吻,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低声央求:“不要这样,我是你姐姐啊。”
    天戈温柔地说:“没关系,我不介意。我美丽如花的姐姐。”
    我流下了眼泪。痛苦而羞耻。
    天戈轻轻为我抹去泪水,说:“没人会知道这些事情的,姐姐也不用介意。你说是吗?”
    我无限羞耻之中,选择了屈服:“是,天戈--弟弟!”泪水狂泻而下。
    天戈微微叹了口气:“真是个泪人儿啊。姐姐开不起玩笑,就不要和小弟开玩笑了。小弟是个很实心眼的人,做什么都会认真的,连开玩笑也很认真,姐姐不要生气。”
    她一边说一边朗然笑了:“姐姐猜一猜,如果伯父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他会杀了你还是杀了我呢?这个很有意思。搞不好我们有机会做同命鸳鸯,一起被伯父杀死,呵呵,有趣的前景。”
    我被她放下地,解了麻穴,颤抖着穿上衣服,却一直忍不住屈辱的泪水。
    天戈看着我穿上衣服,忽然叹道:“姐姐,你刚才那个样子很漂亮,我会记得的,特别是你那颗蓝色小痣。”
    我知道她在提醒我要懂得保密,毕竟我最隐私的秘密已被她看到了,她有很多办法可以证明我是个不清不白的女子,所以--我得听她的,这个光彩夺人的魔鬼,已经打败了我。
    我用自己的一时好胜,引来了这个恶魔的攻击,应该很后悔了。
    可是,内心深处,我隐约知道,不是这样。
    魔鬼般冷酷可怕的天戈,却有着傲视天下苍生的实力。骄傲如我,其实也暗暗心折了。
    似乎从初见的那一天起,我和她已注定了纠缠。或者应该这么说,我已注定了无法不纠缠她。
    我会下意识地想出很多古怪的难题,故意给她好看。反正我也发现她善于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做什么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所有的难题,对于她来说,好像也没什么打紧。
    每当我作怪之后,天戈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地化解一切。然,她会淡淡的看我一会,眼神有点警告的意思,也似乎有点对于顽童的无可奈何。对于她这个有点凶狠又有点无奈的眼神,我是暗暗窃喜的,每次想起来,都会在无人处悄悄笑上半天。
    --哼哼,天戈妹妹,谁要你欺负我,我也要把你欺负回来。就算奈何不了你,也要你头痛半天呢!
    但是,我却不知道,命运的丝线已经慢慢把我们两个缠到了一起,我做的一切,原来不过是渴望她一回头的顾盼。
    那么卑微可怜的愿望啊,天戈却不能明白,甚至我自己,也是惘然。
    那一天,是父亲的五十寿辰,他自然收到了很多精美的贺礼。天戈的贺礼是她亲绘的一幅水墨山水画。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天戈的学问是极好的。父亲不无得意地告诉我,天戈曾经在赫赫有名的竹山书院游学三年,才调高迈,极受院长重视。如果她愿意,走科举入仕之路也应该很容易成功。
    我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脱口而出:“爹爹,我要跟着天戈弟弟学画!”
    父亲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韵儿,天戈这么忙,哪里有时间教你啊?”
    我就是不依不饶,缠着爹爹不放,爹爹没办法,还是答应了:“好吧。但有个条件,不许你再和弟弟捣乱。你是姐姐,要有个做姐姐的样子。”
    我吐了吐舌头,知道我对天戈的敌意没能瞒过爹爹,当下笑着说:“知道啦。我会做个好姐姐的!”从那天开始,天戈教我做画。她白天没时间,就晚上到我的芳兰居来教我。
    她虽然不大情愿应付我的刁蛮,教学生倒还是很认真的,态度温和细致,也没有平时那种集剑气和傲气为一身的逼人感觉。光华耀目的骄阳女儿,这时候也有了月神的宁静温雅。老实说,我很喜欢看她作画的样子,微微低着头、垂着眼,就没了眼神如刀锋般的锐利,只可以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微微颤动,淡红颜色的嘴唇弯成轮廓美丽的一个浅笑,那个灯下的剪影,就是一个玉树临风、绝世丰神的存在。
    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得有点发呆,忽然怀疑:见过这样出色绝伦的人之后,我的眼中还能看得进天下男子吗?
    那么多的英雄好汉,都不如她一根小指头呢。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也是大吃一惊,我惶恐于这个离经叛道的思想。但这个念头一旦萌生,就如野火一般蔓延,不可截止了。
    她教了我半天,发现我痴痴呆呆的,有点不悦,说:“姐姐,你今天精神不好么?”
    我吃了一惊,回过神来,笑了笑:“啊,不好意思,是我走神了。”温柔的态度让她有点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
    我运笔的姿势有些错误,她纠正了几次总是不对,只好握住我的手,手把手教我。
    我可以感觉到她的身体几乎是圈着我,温热的呼吸细细吹在我的后颈,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体温。她的手包着我的手,力道温柔,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白玉般的手上隐约的血管脉络。
    天!这么接近!
    我腾地一下脸红了,猛地推开她,不知所措!
    她莫名其妙的看着我,问:“怎么了?姐姐?”
    我涨红着脸,勉强结巴着说:“我……我有点不舒服。今天不学了好吗?”
    她微微一笑:“好吧。姐姐身体欠安,就早些歇息吧。反正第一天也不适合教太多。”帮我收拾了一桌子的画具,她告辞而去。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天色,冲动地说:“天戈,天黑路滑,姐姐拿个灯送你吧。”
    她显然有些意外于我的好意,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不用了。姐姐玉体违和,自己好生将息才好。”
    我固执地说:“天戈,我要送你。你教我学画,我都不送你,这个学生就太不尊师重教了。”
    她几番推辞,还是拗不过我,只好随便我了。
    提了一个小小灯笼,我送她走过小小回廊,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个寒战。
    她看着我,笑了笑:“姐姐这么娇弱,还是不要送我了。”解下身上长衣披在我身上,口中道:“不如我送姐姐回去算了。”
    我正要抗议,她却由不得我不依,一手轻轻抱起了我,一手帮我拿着灯笼,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回到我的闺房,进去直接把我抱到床上,这才放下来,微微笑道:“姐姐好生睡吧。”取过长衣,一闪身离去了。
    我心头怦怦乱跳,有点想骂她自作主张,有点心慌意乱,又有点隐约的--喜悦。
    是的,喜悦,我终于意识到,我一直在盼望着她对我微笑,已经盼望了那么久,久得几乎心灵枯竭、举止悖乱了。
    我终于对自己承认:我做了这么多,其实不过是爱她。
    悲哀啊,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从今以后,茫茫红尘,如何容得下我这一点小小柔情?
    然,她离去前那个温和浅淡的笑容,已足够让我不惜一切。
    以后无论怎样的艰苦,岁月茫茫也罢,关山渺渺也好,天戈,我怕是无法对你忘情了。就算是悖乱,就算是夙孽,我微笑着承认这个脱轨的命运。
    天戈,天戈,你可知我心?
    让我悲哀的是,天戈终究是个无情的人。
    她的温和有礼,其实无心。她看我时的神色,还不如对她那柄佩剑来得有感情。
    天戈,该如何才能让你也爱我?
    我学画成效还是不错的,天戈教了我一个月之后,我已经可以作一些粗浅的画作。天戈夸我有天分,可我并不高兴,因为我知道,她就要不再教我了。天戈毕竟是属于江湖的人,剑在天下、心在红尘。她怎么甘心就这么陪我画什么水墨山水?这一个月,已经是我偷来的幸福。
    如何是好?
    天戈,你是天空最骄傲的鹰,我却只是一只小小的画眉,无力伴你高飞,却无法抑制追随你的渴望。我如何能够让天鹰为我收敛雄飞万里的羽翼,如何能够抓住彩虹的翅膀,如何能够留驻无情的脚步,如何能够?如何能够?
    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留下虚空吧?
    我逐渐憔悴,每夜暗暗落泪,万分的不舍,却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第七天。
    第七天,我主动对爹提出,我希望和天戈弟弟一起游剑江湖,长一点阅历见识。--其实老实说,我对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很害怕那种血腥生涯。但为了天戈,我什么苦头也愿意吃。
    爹爹只有我唯一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可我从小娇宠惯了,一旦固执起来,爹根本拿我没法子,最终还是皱着眉头答应了。
    我看得出来孟恒伯父很不高兴,天戈就更不用说了。可我爹是孟家的宗主,爹决定了的事情,天戈说什么也要尊重。
    就这样,我又为自己偷到了一段相聚的幸福。
    这一路对我来说,自然是喜悦无限的好山好水好风好月,天地万物都是有情生。可天戈明显有些不耐烦,只是敷衍我那微薄的快乐。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只管鼓舞了一颗心,盈盈欲醉。我的江湖梦,原本是娇艳的玫瑰颜色,就如我那一点可怜的娇痴心意。直到那一日剑气血光惊破我的迷思。
    那一天,我们在湘西地界中了仇家的埋伏。七杀教派出百余高手围攻天戈。
    也许本来天戈根本不在乎这帮人,我却成了她的累赘。七杀教的杀手一招一式都往我身上招呼,害得天戈需要不断为我化解危机。我知道这时候才发现我那点武功根本幼稚得可笑,除了拖累她,什么作用都没有。混战中有人一刀砍向我的肩膀,还好天戈拉着我躲开。饶是如此,我还是被刀锋擦破了肩膀的一层皮,痛得我尖叫起来!
    天戈怒吼一声,毫不犹豫刷地回手一剑,把那伤我的人砍作两段。喷出的血液一下子涌泉般洒了我一身,我忍不住剧烈的呕吐!几乎与此同时,又有一个人砍向我的头!我吓得呆了,几乎不知道闪躲!
    寒光过处,我惊觉刀光就在眼前,却已躲避不及!
    就在此时,天戈一把搂住我,急速闪过,那人的刀却砍中了她的背,她的白衣顿时染上一大片鲜红!我惊得简直哭不出来了,天戈却越战越勇,猛力一剑,划出一道刺目的白色电光,剑光所及,声如雷霆,竟然一剑之下连杀十人!天戈满身浴血,一如魔鬼附身!她嫌我碍事,索性一把将我扔到旁边的大树上,自己准备大开杀戒了!
    众杀手摄于她一剑之威,不禁心寒!
    天戈哪里肯饶,狂冲而上,快剑如风之下,又有二十余人丧命。这时的她,看上去竟如修罗一般可怕。
    众杀手心惊胆寒之下,连连后退!再无一人敢应她的剑锋。
    天戈长眉慢慢竖起,喝道:“还有谁要来受死?”
    没有人作答。忽然传来奇怪的滴滴沥沥的声音,原来是有个杀手被吓得小便失禁了。我又是害怕又是好笑,紧紧抱住了大树不肯松手。
    忽然,有几个杀手抢先跪下:“孟大侠饶命!都怪咱们不该和孟大侠作对,以后小人再不敢和孟大侠交手!”
    天戈微微一笑:“算你识相!饶你不死!”
    众杀手见状,纷纷跪下。
    天戈微微冷笑,一抖手间剑出如风,整个人身形快如鬼魅,闪电般穿行,手中剑刺破众杀手的琵琶骨!一举之下,她废了所有人的武功。
    天戈凝剑不发,沉声道:“都给我滚。”
    众杀手脸上失色,互相搀扶着,踉跄而去!不多时作了鸟兽散。
    天戈一纵而起,跃到树上,轻轻把我抱了下来,微笑道:“姐姐受惊了?”说着拉过我,检查我肩上的擦伤,皱眉道:“对不起,怪我保护不周到,害姐姐受伤。”从怀中取出金创药,仔细擦在我肩膀上。
    我注意到她的身上还在不断流血,忍不住拦住她的手:“天戈,先给你自己止血吧。我不要紧。”
    天戈摇摇头:“伯父把姐姐托付给我,我不能不管你。我走江湖经常受伤,没什么了不起。”固执地为我做好包扎。
    我再也忍耐不住,泪水簌簌而下。
    她温柔地笑了:“不要怕,我包扎都很小心的,不会把你弄痛。”
    我注意到她脸色越来越白,还在不断的流冷汗,忍不住厉声道:“天戈,你自己快止血!”
    天戈笑了笑,说:“嗯,好吧。姐姐等我一会,我到树林里处理一下背伤。”
    我忍不住说:“你伤在背上,自己不方便处理,我来帮你吧。”
    天戈摇摇头,说:“多谢姐姐。不过这样做对你名节有损,还是我自己来好了。”
    我暗暗嘀咕:“还在胡说!明明是你怕我看到你根本是个女人!哼!我不看就不知道么,这么防范我!”心里这么想,我可也没胆顶撞她,只好不情不愿地让她自己去林中处理伤口。
    天戈摇摇幌幌走了几步,我目不转睛看着她,注意到她背上伤势极重,血肉翻卷,甚至可以看到白骨,不由得又是心痛又是着急,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去。
    就在这时,天戈慢慢倒了下去。
    我心头一痛,冲了过去,抱住了她。
    她已经昏了过去,满脸的冷汗,面色苍白如死,口角慢慢渗出血水。平时高傲而光芒刺目的绝代风神,这时也就只剩下死亡一样的平静优美了,就如一片暗沉的月色。
    我拼命忍住泪水,害怕有人经过看到,就把她抱到小树林中。她身材修长,比我高出很多,我抱得有点磕磕绊绊,好容易满头大汗进入林中,松一口大气。
    我犹豫了一下,虽然明知道她搞不好醒来会杀了我,还是解开了她的衣服。
    一如我所料,她胸前捆了一大圈布条。我为了疗伤方便,奋力扯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到她美丽而苍白有力的身体。
    我从来不知道女人的身体可以这样完美地结合了绝伦的艳色和力量的感觉。但这个时候我也没心思多看什么,翻过她的身体,察看她背上的伤势。
    --这一刀几乎是砍进了她的骨头。刀势狰狞可怖。
    我一边落泪一边笨手笨脚的为她点穴止血,然后包扎。一时也没什么趁手的东西,我索性就用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裹胸布条。
    毕竟我也没学过这一套手艺,忙乱中粗手粗脚,竟然把她痛醒了!
    她皱着眉,挣扎着一坐而起,惊觉我已经解开她的衣服,不觉眼现杀气,厉声道:“你……我要……杀了你!”
    我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杀吧。我只求能救你。别的,没关系了。真的没关系。”口中说着,却还是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她微微颤抖,慢慢抹去我的泪,挣扎道:“姐姐--不可以不杀你。兰--”低低叹息一声,脸上现出极度的苦痛之色,颤抖着举起剑对住我。
    我忍着泪,微笑待死。
    她眼中神光离合变幻,似乎一时间万千情绪挣扎其中,忽然一声长叹,猛地呕出一口血,叹道:“也罢……”一下子倒下,又晕迷过去。
    这一次我及时接住了她倾颓的身体。
    她全身火烫,开始发高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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