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沈家五口人正团坐沙发看综六台,三老在最中间, 沈娆与段子修一左一右。偌大液晶屏, 天蓝得纯粹, 平原空旷,野草离离, 沈娆一身民国军装, 下踏火色骏马一骑绝尘,英姿飒爽,后头一众须眉使尽全身解数, 也落得老远。
茶几上有一果盘, 老保姆一双巧手, 设计不比五星级酒店桌上的差, 其中沈娆最爱的是草莓兔。
竹签扎着绯兔送入口中,同色的唇一抿, 咀嚼,吞咽, 临了, 用小巧的舌舔净看不大出外溢的汁水。
段子修看得口干舌燥,强硬转移视线,屏幕上, 密闭的休息室,沈娆扮演的卧底媚眼如丝, 正在勾引一位上将, 为一份绝密文件。
突地, 门咔哒打开的声音拯救了他无处安放的视线。
所以他对沈菁的归来显出十二分的热情。
几乎是跳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抢过小姑娘手里的行李箱:“不是说九点半到吗?”
现在才七点十八。
沈菁受宠若惊,笑眯了一双眼,甜甜道:“我这么大的人,哪里再用得着你们去接。”
这时正常速度范围内的另四口人才快步走过来。
小姑娘挨次叫人拥抱,最后目光落在拿着行李箱的人身上,大张双臂:“来,子修哥,给妹妹感受一下亲人的温暖。”
亲人,沈菁的亲人是沈娆,那自己这门亲可怎么论,天马行空,段子修脸有点儿热。他想看沈娆,及时抑制住,“啪”地打开沈菁的手,扭头上二楼:“姑娘家有点姑娘家的样子!行李箱我给你放卧室啊!”
沈菁一下子扑倒段母旁边,噘着嘴:“阿姨,子修哥又无理取闹。”
自己儿子自己最了解,段母抿着嘴笑:“他那是不好意思了。”
段子修放好行李箱,就看见众人在大厅言笑晏晏的模样。沈菁站在最中心,最亮眼的却是一旁默不作声,只时不时附和两句的沈娆。
因为赋闲,她穿着最普通的衣衫,粉黛未施,只单单站着,却还是段子修浸!淫娱乐圈数年,见过的圈里圈外,最动人心的姑娘。
心跳如擂鼓,他舔舔唇,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真栽了。
也没什么不好,左右她那么喜欢他。
爱意一旦开闸放水,便奔腾咆哮,再也隐忍不住。即使口里不说,也会从蓦然璀璨的眼神里冒出来。
沈菁归家第三天傍晚,一大家子包好三大盖饺子各自忙各自的事了。
煮饺子的功夫,段子修被段母拉到房里。
“儿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子修被问得一懵。
段母看着不修边幅的段子修一叹。耳钉,破洞牛仔,满是钉子的鞋面,还有一头棕毛。她不是老古板,从不干涉孩子的喜好,但也毕竟当了一辈子人民教师,该有的道德准则还是有,更何况,沈家有恩于它们母子。
于是她道:“对沈娆和沈菁两姐妹。儿子,妈知道你这个年纪爱玩,可感情的事可不能含糊。多一点,少一点,都不是那么回事儿。”
段子修皱了眉:“妈!你在说什么!”
段母直白道:“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她拍了拍段子修的肩膀,嘴角的皱纹微微严肃:“若喜欢一个,便与另一个注意距离。”
她被男人伤过,真心不希望自己儿子去祸害别人姑娘。
段子修这回听懂了,他罕见地有点羞涩,犹豫一会,才道:“妈你放心吧,我对小菁没那个意思,以后我会注意。”想了想他又觉得段母有点冤枉自己,愤愤不平:“我看你就是多想了,不说小菁,我哪里有什么过界举动!她回来那天想抱我我都没让抱。”
段母点点头:“你有分寸就好。”
她还想问为何两情相悦却不在一起,转念想儿女事不要管太多,便推推他:“走吧,下去吃饺子。”
“哎。”
段子修行动力极强。被提点后当即拉过沈娆,到僻静处,要求她与沈菁换下位置。
这还是多日来,二人头一次独处。
“为什么?”沈娆有点不解。
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已差不多摆好,段子修觉得这人有点不上道,明明喜欢自己,到这个时候还装糊涂。
要不是下定决心要功成名就再与她说清楚,真想现在就把他已经知道全部事情的消息泄露,吓一吓这惯会做戏的人。
他哼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小菁对我有那么点意思?我怕她越陷越深罢了。”
沈娆的确看出来了。还有意放任过。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最近状态又十分诡异,沈娆想了想,还是应下来。
若他与沈菁真有缘分,该也不会断在区区几顿饭。
走回去,趁着人还未落座,段子修坦然坐在原本座位,沈娆摸了摸裤兜手机,解屏,调出罗晓强烈安利的游戏,也坦然坐下,与段子修组队来玩。水帘洞模式,一局不过五分钟。
“啊——又死了。”沈娆遗憾一叹,然后屏幕显示己方失败。
段子修颓然放下手机。对方收的三十个人头有二十八个是沈娆贡献的!而在沈娆死的这最后一次,他们已经收割了二十九个人头。
他深呼吸,还是忍不住对毫不愧疚的人哀怨道:“下次提醒我拿小号陪你玩。”
青年软绵绵的眼神成功激发沈娆内心的母性,看他顺眼许多,揉乱他的发,勾唇:“行。”
正拿着酱油醋过来的沈菁脚步一滞,笑容在脸上几乎挂不住,转瞬,又没事儿人似的小跑过来,碗放在桌上,她坐在沈娆旁边:“姐,你今儿怎么换地儿了啊?”
这时候方才那把游戏的铺垫便奏效了:“玩游戏方便。”
“哦。”
可换座位却不是这一次的事。那之后的每次,沈娆都会隔在沈菁与段子修之间。沈菁心里越来越堵,她情绪低落,觉得姐姐真是越来越自私了。以前和她抢院长妈妈,抢沈父沈母,这回又轮到了子修哥。每次吃完饭,她都要躲在房间里,红着眼睛,安慰自己,都是亲人,她要让让姐姐。
不论都怀着什么心思,日子一天天还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小模样。
从沈菁归家,罗晓就对沈娆耳提面命,一次次叫她小心的微信频率也小了许多。
腊月三十,由于市内禁燃烟花炮竹,使得年味少了大半。
不过欢聚一堂,围成一圈看偶尔有精彩片段的春晚,以及触目的金色福字,也算很大程度弥补了这缺憾。
守完岁,众人互道了新年好,便各自回房睡去。
沈家与段家在市里都没什么亲戚,是以大年初一,六口人上午玩了半天狼人杀,下午齐到最近的沃特玛六楼影院。
今天也是《东宫》首映日。
巨大海报上,沈娆一袭凰袍,浓妆艳抹,头顶金冠,珠玉宝石,极尽奢华,眼神冷冽无情,麻木不仁。旁边是同色系的太子,太子身后,便是穿着总管宝蓝袍子的段子修,侧立着,白!粉敷面,画着红唇,斜眼望这边,倒比沈娆还要魅惑两分。
提前十分钟进场,竟是座无虚席。
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冲着沈娆来的。
屏幕暗下来,底下观众一开始还有嬉笑的,低声絮语的,后来便完全被剧情吸引进去,到最后段子修扮演的太监总管要被赐剐刑时,竟是有感性的小姑娘哭了出来!抽噎哽咽声此起彼伏的。其中以沈娆左侧这位听得最清楚。
她转到右侧,低声预测:“你会爆红。比我当年还甚。”
青年闻声挑眉,泰然接受她的赞美:“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么。”转瞬,却发现他们二人现在的距离实在是近,他盯着沈娆的侧脸,呼吸一顿。
正受了蛊惑,要往前移动时,那人毫不留恋地移开。
他眨下眼,继续盯回屏幕。
室内重新大亮了三分钟,还有许多人没有从里头走出来。
这也说明这部戏的确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出了沃特玛,强烈阳光令沈娆下意识压了压鼻梁上的太阳镜。沈母取了忘带的钱包正从大门出来,随她去的沈菁蹦跳着走在前头,将沈母甩了一大截,实力展现青春无极限。
忽然,她被前头一块凸起的砖块绊了下,沈娆下意识跑上去接。
就在这时,他俩的斜侧方冲出一个人影。
黑衣黑帽,黑口罩牢牢遮住脸,手里紧紧捏着一透明瓶子,神态癫狂向这边冲过来。
没有预兆,也在所有人预料之中,他将那瓶里的液体往这边一泼!大概没测好方向,原本沈娆与沈菁两个人都能够躲开,只要一转身。
可是沈菁害怕。
她牢牢抓着沈娆的手腕,利用自己跌倒的冲击力一转身子,将沈娆的身体当做盾牌,严实挡在自己眼前。
千钧一发,一个温热的,年轻的躯体扑到了沈娆的身上。
沈娆是背对着他的,只能听到强酸腐蚀皮肉的滋拉声,与段子修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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