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很难讨喜,还要同夏星耀搅合。好戏成了鸡肋。王老爷子大抵也觉得对段子修不住, 熬夜为段子修改了剧本, 不能将男n号变成一号, 总是一番心意。段子修沉默许久,套上戏服。
暗沉殿, 甜桃香。台上燃了两根龙凤烛, 跳跃火光映着飘荡的、缱绻的纱帐。
床前跪了一人,看不到正脸,只能艰难地看到一点点, 紧绷的下颚。白得剔透, 线条流畅, 比宫里任何一个妃子的勾人。
渐渐地, 帐中人发出甜腻喘!息,令人头皮发麻。
“啪。”外头是谁踩了枯枝。
一阵慌乱脚步, 而后是侍卫们的喊:“站住!”
那吟!哦立即中断,死一般地沉寂过后, 帐里冷得透骨的声音传来:“去查是谁, 杀。”
皇上缠绵病榻十余年,皇后久守空闺,寂寞如雪, 和乔总管的事在亲信眼里早不是秘密,却没有敢在平时多一句嘴, 以及每当这时, 发出多一丝儿声的。
床旁的人站起来, 露出张面白无须的脸。阴沉沉地,在暗影中扭曲,看不出本来样貌,嗓音尖细:“是。”
“咔!”
众人拥上前,有的为端茶擦汗,有的为补妆端衣。
王雪松再看了两眼镜头,也激动跑过来:“好!好!好!”他盯着段子修,眼睛放光:“好小子!”
王雪松接二连三为段改剧本并被其称为灵感缪斯很快霸占热搜,粉丝们原本对偶像要换演老太监被夏星耀压一头颇感挫败,此时扬眉吐气,当然其中不乏恶意满满的黑粉,拐弯抹角提到潜规则等等,甫一冒头,就被潮水般责骂淹没,一来二去,再不敢说话。
段子修对此颇为自得,与沈娆提前对戏时旁边罗晓提到这儿,口气嚣张:“本该如此。”
沈娆不予置喙,只提点道:“夏星耀一向看不惯你,这会你更出风头,小心些他与你下绊子。”
段子修不以为意。
次日,被夏星耀扮的小侯爷丢进冷水里十余次。
皇后与总管的事并非密不透风,太子再良善,也要对侮辱心中贞圣母亲的太监不满。这就给了此时正装疯卖傻,韬光养晦的小侯爷机会。他需要讨好太子,太子不方便,不屑于做的,就要由他来做。一次狭路相逢,他将乔总管撞到御湖里,且不让人去捞,只在岸上拍掌大笑。也是这次,太子对他开始升起好感、许多事不再避讳,这一段可以说是小侯爷人生的一大转折点。
说来惊心动魄,其实拍不复杂。不过一个直冲的动作,再就是最后那个不经意的眼神,暗示小侯爷这个人物并不简单。
夏星耀硬生生cut了十多次,不是笑场就是走位出错,明显是故意为之。
段子修再被湿淋淋捞出来,小助理连忙将备好的浴巾包到他身上带人出去换衣服补妆。
镜头后,王雪松脸色微沉,却没什么表示。演员间勾心斗角不亚于宫廷争宠,他见得多,知这还只是小打小闹。若他开口,说不得段小子又要遭遇什么。
夏星耀趁这时候正与旁边“太子”搭接下来的戏,望起来很是勤奋用功。太子一角请的是一老牌影帝出演,男人保养得好,老得不明显,三十多岁,上了妆也可扮十七八的少年郎。
见这二人似乎又搭完一遍,沈娆过去,向老牌影帝问了好,又与二人闲聊几句,以私事为由,将夏星耀叫到僻静处。
头一句话便是:“你见着王导的脸色了么?”
又轻描淡写地分析:“夏星耀,我知你从来对段子修有意见,只是有些手段该不该用你自己心里该有考量。王雪松是什么人,这次让你进组是为了那九百万?怕不是之前欠了谁什么人情要还。人情只要还一次,你这样表现,下次他还会让你进他的组?还有,如今导演界半边天都是他的学生,你让他不高兴,还想不想在影视圈儿混了?”
夏星耀脸色铁青,他确实没想那么多!
沈娆不再多言,回身背戏。
第十五次,这场戏一遍过。
十月已是中秋,凉水尚不好沾,何况翻来覆去地浸进去。当夜段子修便高烧,飞车送去医院挂点滴。
这一烧又上头条,有评论惺惺作态博同情,更多地是心疼拥抱感动安慰。
沈菁也见着这条消息。她们方开学两天便又放假,九天假期才第三天已无处消耗,给沈娆打了电话询问是否可以来剧组,顺便探望段子修。
彼时沈娆凑巧没排戏,正在段子修床头守滴流。他长久不病,一病就是大病,烧退下去,人却浑浑噩噩神志不清,只能靠在医院慢慢养着。
段子修经纪人是东皇王牌,手底下不只段子修一个人,最出挑的也不是他。现正在国外替另一天王筹谋一家法国奢侈品牌代言,这时候自然顾不上他。他那小助理已守过一夜,沈娆于心不忍,便将这活暂且揽到自己身上。
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沈菁要来,沈娆自然是一万个欢迎。
电话刚撂,沈菁便定好机票,拎包出寝室,打车直奔机场。
午时,段子修迷迷瞪瞪睁开眼,侧头,见床边正刷手机的沈娆怔了怔。
“醒了?”沈娆打个呵欠:“饿么?”
段子修又迷迷瞪瞪合上眼。
下午沈娆有戏,便留了罗晓在这,自己去剧场。
东宫,紫光殿。
新晋的太子妃端坐床边,正捧了书在读:“迢杏。”
没有回应。
她转过眼,看身旁跟她一起长大的丫头,正心神不宁地出神:“迢杏!想什么呢!”
小丫头啊地一声,差点蹦起来。
太子妃锁眉,叫她去关了门,低声道:“你与我说实话,那时候,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一次过,王老爷子对沈娆的演技赞不绝口,没找出一点不足,乐呵呵放沈娆下场。
“怎么来了?”沈娆拿保温杯喝口水:“不是叫你留在医院么?”
罗晓吊儿郎当坐在沈娆专用椅上,专心致志打游戏:“你妹去了,我就过来了。”
沈娆点点头:“哦。”
一局过去,罗晓垂头丧气收了手机,嘴里叼瓶养乐多左张右望,看见在与空气对戏的沈娆似乎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
戏份拍完已是深夜。沈娆在车上给沈菁打去电话,那头气氛很好,姑娘叙述段子修快速好转的病情后欢快邀约:“姐,你要过来么?”
“我不去了。”八小时的高强度精神集中使得她特别疲惫:“一会让人去接你?”
姑娘有些犹豫:“一会子修哥助理也要回去的,他这儿不能没有人。”
沈娆扬了扬眉。她能看出沈菁对段子修的心意,也乐于促成这一对儿,遂善解人意道:“那你今夜便先留在那边,明儿和他一起过来?”
姑娘立马应是。
沈娆叮嘱:“注意安全,好好休息。”
“哎!姐!你也好好休息!”
隔日段子修回来,却是带了两个人。一是沈菁,另一个居然是那夜星色里的吉他手。吉他手这次打扮得正常,白衬衫牛仔裤,没上次朋克不羁,发丝换成黑色,软软搭下,显出几分书生气。
沈菁给沈娆介绍:“姐,这是我学长,庞宇。”
庞宇主动上前一步,伸手:“沈姐好!”
沈娆与他握手:“你好。”
从见面,这个庞宇便对沈娆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兴趣。嘘寒问暖,买饭提裙,无微不至。
待到晚上还说要请全剧组吃烧烤,说这话时眼珠子还直勾勾盯着沈娆,面露忐忑,生怕她拒绝了似的。
若非沈娆手机早收了罗晓传来的资料,真要认为这人是个对她一见钟情,痴心一片,情场经验少的可怜的小年轻。
可惜,他是京城有名的庞家里,不怎么出名的庞二少。这部影片投资人的堂弟。
庞家一共两支,分家后老大家蒸蒸日上,独苗庞泽年纪轻轻便接手庞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老二就不那么风光,儿子辈好赌,败光家产,不得不在老大家打秋风维持日子不说,孙子辈更是不成器,过上混文凭,整日吃喝嫖!赌的腐!败生活。
到底庞家老爷子健在,大房对二房的态度也不明朗。对这人不能掉以轻心,也不能轻易得罪。
沈娆没有推拒。
被包的烧烤摊烟火袅袅,周围一圈明星拿着烤串撸是件很难得的事。
所幸夜够深,摊位够偏,带得保镖够多,并未引起骚!动。
庞宇没挤到沈娆旁边的位置,就站起来忙活,致力于给沈娆递肉串。不得不说,庞宇找得这家手艺很好。肉质嫩滑劲道,味道鲜美不腻,很合沈娆味口。
桌上众人目光各异。心怀不轨的开几句不大不小的玩笑,被罗晓机智打回去。
十多串后,沈娆推拒说饱,考虑到女明星的小胃口,她的确已经很给面子,庞宇不好无理取闹,只能再给沈娆倒酒。
沈娆笑着接过来,起身,去另一桌给王雪松敬酒了。
庞宇一向不喜与老人打交道,老人也不喜他。相看两厌,他没再跟来。
王雪松这桌空得很,只他与编剧、副导演三人,依次敬过,沈娆在这处蹭了好一会儿。大概看出她躲人的心思,这三人包容度极高,没露出一丁点的不耐。
回去时,庞宇已经醉趴下。桌上行酒令玩得正欢,连平时不苟言笑的老牌影帝也嗨起来。
“是谁为民除害?”沈娆右侧过头,在罗晓耳边问。
罗晓没参与行酒令,正低头啃鸡爪,油乎乎的脸凑过来:“姓段的。”
酒过三巡,众人散场。
有许多认识庞宇的跃跃欲试,想要找点资源。
如狼似虎的目光让沈菁忧心忡忡,扯了沈娆风衣的袖:“姐,学长怎么办?”
丢在这的确不是事。
沈娆遂招呼了两个保镖,给人抬到车上。
段子修这一阵穷得叮当响,没车的尴尬在沈菁的盛情邀请里化解,也上了沈娆的车。
接下来几日,庞宇旁若无人,不听劝告地对沈娆展开了轰炸式追求。
若非公关做得好,沈娆将接替段子修,独占热搜头条。
就这样,风言风语一点没少,只不过是内部消化了。沈娆这种一步登天,又人设完美的,多得是佩服羡慕,却也有的是等着她被“揭露扒皮”,吃血淋淋的瓜。然后感叹,世上哪那么多好能都让一个人占去,果然是装的!还不如那些有缺点,却诚实耿直的呢!
沈娆见软的不行,手段只好逐渐强硬。拒绝的力度也一次次加大。
庞少爷于是觉得被拂了面子。
他从小长在庞泽的阴影下,被厌恶他人看不起他,拂他面子!
再一次被拒绝后,夏星耀出现在他面前。
当红小生对他毕恭毕敬,一堆欣赏赞美,即使他知道当不得真,内心也抑不住地欢喜,待夏星耀也更亲近几分。
两天后,夏星耀对他说:“庞少爷,您是真喜欢沈姐?”
庞宇自然点头。
夏星耀笑了一笑:“我有办法。”
先上车后买票够下流。倘若庞宇对沈娆再几分真心,亦或有些底线就不会赞同,可惜他都没有。
下午两点,夏星耀提前到达约好的咖啡店。
沈菁独自一人,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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