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段子修指了台下，沈娆顺着他白而瘦的指眯了眼睛瞅, 另一皮衣皮裤小白毛冲她奔来, 爬台, 行动不稳，一个猛起险些侧面栽倒, 沈娆上前一步, 拉她一把，二人隔得不算近，姑娘脆喊：“姐！”喷她一脸酒气。
段子修在后头笑：“没认出来？”
晃闪彩光映着他嘴边嘲讽, 沈菁直向他过去, 小拳头打下他胸膛, 不赞同地叫：“子修哥!”
拿了话筒的社会青年学了句：“子修哥！”
音响散播了男性中音在众人耳边回荡。
沈菁怒视过去：“你又欺负我！”
眼神软, 声音糯，毫无震慑力。
这时, 因闹得动静太大，已有不少人望过来, 好奇, 惊艳，欲.望，一簇簇火苗似的, 烤在沈娆背上。
她微冷道：“你俩跟我出来。”
随后牵沈菁往外走。
段子修没动，社会青年低声问：“段哥, 这人谁啊！”
他睨他一眼, 青年眼里欲.念丛生。都是男人, 谁看不懂谁在想什么：“沈菁她姐。”
而后鬼使神差地蹦下台，跟上前头那两个，越走越远，像是将被巨大怪兽一口吞噬的弱质女流。
身后，青年眼神是掩不住的嫉妒。
直愣愣杵在吧外交谈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沈娆问了句二人东西拿没拿全，能否直接走，得到肯定答案，将两人塞进车里。
酒红奥迪慢腾腾向段子修熟悉的城郊驶去。
“这一身行头是怎么回事儿？”沈娆回头问，却发现一会功夫，沈菁已靠着段子修睡着。
段子修正一脸嫌弃把小姑娘脑袋往车窗上拨。
闻声望过来一眼，把头上假发摘掉丢在旁边：“伪装。”
“刚才吉他手喊你名字。”沈娆提醒他。
段子修终于给小姑娘脑袋拨走，惬意靠到后头，浑不在意：“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没事的。”
“你在星色驻唱？”
“嗯。”
“不安全。”她下了评判，又略带不满道：“不论如何，你不该喝这么多酒，还捎带小菁。女学生在星色多危险你该知道。”
良久沉默，沈娆几乎以为段子修同沈菁一样睡去，却听见一声干巴巴地：“管那么多干什么。”
她从后视镜望去，青年眼眸低垂，看不清心思：“担心你妹妹就自己看好。”
沈娆突然道：“你还缺钱？”
烦躁地抓抓头：“不缺。”
“我还有些存款。”
“都说了不缺！”酒精麻痹高级神经中枢，令段子修情绪失控，他恶狠狠冲副驾驶皮椅打了拳，听声就惊心。
镜里青年眼睛通红，沈娆皱眉，怕当下刺激他出交通事故，不再说话。
到地方，熄火，沈娆要转头要喊人下车，却看见他右臂正挡在眼前，脸上湿漉漉的，不停有水从臂下滑出来。
她聪明地转回头。
半晌，嘶哑的声音传过来：“陪我喝一杯吧。”
女人犹豫片刻：“好。”
车泊好，推推沈菁，姑娘睡眠质量尤其优秀，怎么折腾也不醒。没法子，只得硬给人扶下车。
老旧小区，外露电线连着暗黄的楼，笼在安谧的夜色里，安静又沧桑，透着股腐朽味。
临进楼，沈娆险些被门口台阶的青苔滑倒。
三楼，段子修拿钥匙开门。
无比狭小的一居室。
沈菁占了床，两人在卧房都错不开身，只得挤到客厅沙发。
茶几上还剩半打啤酒。
段子修又拿了两瓶白一瓶红，和两玻璃杯。
“要哪种？”
沈娆打开红酒，给两人满上：“慢些喝。”
段子修倚着沙发，接过酒杯，忽然笑了声。
明明都是最不入流的东西，穿在他身上，拿到他手里，倒像是镀了层金光。都说佛靠金装，也不全然。
“笑什么？”沈娆问。
段子修摇头。就算他卑劣吧。明明不打算接受人家，还贪恋这一刻的温暖。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娆无奈：“告诉你慢着喝。”
十分钟后，段子修抱着空酒瓶要倒酒。
几上，横七竖八倒着各式酒瓶。
甭管是红的白的黄的，一滴不剩。
“倒不出来。”他抿唇，将瓶递给沈娆：“你来。”
“我也倒不出来。”沈娆顺势将轻飘飘的瓶放到几上。
段子修委屈望她。眸色极深，眼角薄红，上了妆般，侬丽艳糜。
沈娆呼吸滞了滞，欲起身，被他拉住手腕。
他难过地叫：“沈娆。”
缥缈地似乎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眉眼浮现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
这或许是知道他今日反常的好机会。强迫自己坐回：“嗯？”
“我可能还不上了。”他露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
沈娆第一反应是他借了高!利!贷，转念想，说得应当是她那张卡。
直觉想说本就不用还，“啪”一颗沉重头颅摔在肩窝，炙热气息喷在皮肤，沈娆叹口气，将人移到沙发上。
＊
次日醒来照例日上三竿，头脑一片空白，只记得昨夜被叫走，上了沈娆的贼车。
他猛地弹起身，薄被从肩膀滑落，晃眼四周。熟悉的环境与身上完好的皮衣令他松了口气。
摸来床头手机看一眼，13:23，还有几条未读短信。
他望着其中某一条发愣。
——明天来东皇谈合同。
From：沈坏蛋。
——什么？
电话立即过来，接通，女人一副资本主义剥削嘴脸：“我考虑了下，以你现在情况，我那钱就算打水漂了。”
段子修脸涨得通红，捏紧了手下的被子。他知道，沈娆说的是事实。
“所以你明天来东皇，老板要亲自面你。”她得意道：“还完账之前，你赚的都归我。”
那边有人叫“沈姐，摄影棚ok。”
她大概是又在拍什么时尚封面。
段子修听见沈娆远远地说了句稍等，随后声音变得清晰：“好了，我还有事。”
一串嘟音，段子修未回过神。
他摸摸自己的脸，狠狠一掐。
段子修与天宇违约金是八千万，不算多，一般人也拿不出来。即使能拿出来，也不敢轻易得罪陈红。
但方桐不一样。他接管东皇时，天宇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是以沈娆能找他试一试。
出乎意料，方桐答应得很干脆。甚至对沈娆没什么过分的交换条件，只说不准她三十岁前恋爱结婚。
这一般是对那些走偶像路线小花旦的苛刻要求。不过若可能沈娆一辈子也不想碰那麻烦东西。一拍即合，段子修的面试只走了个过场。
方桐是个精明的商人。商品落到自己手里，就要尽力提升它价值，转手一卖，就是源源不断的资金流，再用来升值，循环往复，便是最佳资本运作。
改签当日，各大头条都换做段子修的新闻。美颜盛世，暖心宠粉，痞帅，叛逆少年，各式标签潮水般汹涌聚首，段子修逐渐回暖。
再加上频繁的优质通告曝光，一时风头无两。
沈家公寓。
沈菁学校要求住校，这几年每年九月尾都是离别季。
她拉着行李箱，依依不舍与沈家二老告别。
车站倒是人少。她们学校开学晚，睿智避过人流高峰。
沈娆揉揉她的头：“好好学。”
姑娘微哽咽：“姐。”
二人拥抱，沈娆目送她拖着箱的背影消失在这段车厢。
沈菁开学，沈娆的工作也要步入正轨。
对演员来说，什么采访游戏真人秀都是锦上添花的作用，真正重要的，还是戏。
沈娆开始挑剧本。
挑时不单单考虑自己，还得帮段子修看一看。
在这方面，段子修被她落下一大截。
流量小生，说到底吃的是脸，是粉丝，是热度。真正拍好戏的导演，不会太看重这些。
这一挑还真叫她挑到一本。
《东宫》历史背景扎实，剧情一流，且投资巨大，更何况，导演是王雪松。
老爷子拍了一辈子电影，最善发掘演员身上不同于人的闪光点。捧红过无数人，圈里圈外，没人不叫他一声前辈。这是段子修现在最需要的导师。
老爷子想让她演女三。个贤良温婉的大家闺秀，后期在深宫黑化成心狠手辣毒蝎子，最终杀夫弑君，把持朝政，十年后被自己儿子登基亲手赐死。
沈娆帮段子修看中的是男二。与君子端方，懦弱善良的太子不同，这是个嚣张跋扈的小侯爷，却也是剧中幕后的大boss，角色张力不比男一差。若演好了，段子修前途将不可限量。
当天，沈娆同罗晓说了自己想法。
傍晚，段子修莫名其妙接到试戏通知。
方桐派给他的经纪人是个高冷御姐，段子修此人吃软不吃硬，一般不愿多与这种人说话。
接到就接到，也不问原因，反正看剧本还好，前一天背好台词，当天毫无心理压力便去了。
试戏很成功，王老爷子虽对青年的演技颇有微词，但对其他方面还是十分惊艳，尤其是他的外貌条件。
——有一幕戏，是小侯爷色!诱皇太后。
长得不受看，拍起来实在有难度。
十月一，上一部电影刚上架，这部就开机。
沈娆不得不放弃接下来的路演，飞到新剧组。
“沈姐！”刚下飞机，就听不远处一声呼唤，仰头过去，居然是夏星耀那小子。
他有一阵锲而不舍骚扰，早被自己拉进黑名单。
沈娆笑：“星耀。”
他身后粉丝一阵暧昧尖叫。
镁光灯下，沈娆与他礼貌握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一起吧。”
“嗯？”
夏星耀狡黠眨眼：“今后一个剧组，沈姐可要多多关照！”
沈娆莫名，《东宫》公布的演员表里并没有夏星耀。
到剧组才知道，为了夏星耀的空降，陈红大手一挥给剧组砸了九百万！方桐居然也让步，大概是在还上回陈红大度放过段子修的情面。
而段子修的角色，换成了太监。
阴阳怪气，一肚子坏水的东宫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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