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讼师科举日常》41.初闻岳家03

    京城, 楼家。
    听说楼毓要回来了, 众人都是翘首楚盼。
    秦夫人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 时不时的纠结一下。
    现在她心中既焦灼又忐忑，从小到大, 儿子从没有离开她太久。自从他爹走后，更是没有出过京城。现在儿子离家远到千里之外，一走就是大半年, 也不知道有没有变，不知道瘦了没，有没有吃苦？
    容夫人同样很忐忑，但是比起秦夫人，她更多了一份心急。自从八年前离家后，萧儿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是偶尔寄一封信回来。
    她知道当年他们伤了萧儿的心，可是他们也没有办法。
    荀儿的死, 所有的证据都证明是意外, 就算他们知道事有蹊跷，他们也不能胡乱猜测，而且这些年他们也没有放弃追查，已经基本确定了是谁害死了荀儿, 只是现在还欠一些火候。
    “夫人，你就别转了, 转的我头晕。一会毓儿回来, 想知道不能知道。”看着在坐立难安, 急得的团团转的容夫人，二老爷楼炎开口劝慰。
    别看楼炎面上平静，一脸沉稳，其实心里的波涛不比容夫人来的少，儿子的心情他能理解。
    当年事出突然，又远在郯城，没有给他们一点反应的时间，皇上又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处理了此事，本就很少的线索更是险些就此消失。
    “老爷，我心慌的厉害，哪里能停的下来。”话是这样说着，可容夫人还是停了下来，坐在楼炎旁边的椅子上，眉头时不时的松开，接着又皱在一起，神思不属的问道：“老爷，你说萧儿是不是还在怪我们？”
    “夫人呐，你就别瞎猜了，等会儿不就能知道了。”楼炎叹息一声，夫人还在怪他对萧儿太严厉了，否则当年也不会一声不说就带着媳妇孙子离家到郯城。
    秦夫人本来还很忐忑，可是见着容夫人坐立难安的样子，那点很久没见到儿子的近乡情怯之感，反而少了许多，她开口安慰道：“二叔说的对，二婶，你别心急，一会儿毓儿回来，我让他好好说说。”
    “巧蓉，我也不是心急，就是有点害怕。你说萧儿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容夫人也再愁眉不展，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萧儿应该想通了吧。
    秦夫人笑了笑，“二婶，最近二弟不是经常写信回来，看的出二弟已经还是很想念你们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
    容夫人点点头，她心里复杂，既想知道楼萧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她的媳妇小孙子，可是她又害怕知道，害怕听到他们过得不好的消息。
    秦夫人和容夫人互相勉励着，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很快，去接楼毓的人就回来了。
    “大老爷，二老爷，二夫人，二少夫人，小少爷回来了。”楼管家走进来，冲着几人行礼，语气激动却又不疾不徐。
    “啊！毓儿回来了。”
    楼管家的话音一落，秦夫人和容夫人，还有楼炎和楼灴都是“腾”的一下站起来，齐声说道。
    秦夫人更是欣喜若狂，站起来就想向外走去，毕竟是她儿子，她怎么能不急。
    “娘，爷爷，二爷爷，二奶奶，我回来了。”秦夫人刚抬脚，就听到了楼毓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听到楼毓的声音，秦夫人的眼泪刷的一下子落下来，看着越走越近的楼毓，秦夫人更是忍不住，一下子扑进楼毓的怀里。太好了，她的儿子终于回来了，她的心又有着落了。
    “娘，我回来了。”楼毓顺势将秦夫人抱住，轻声的说道，自从父亲走后，母亲虽然还是如从前一般坚强，可是不可避免的，母亲的心还是变得敏感了些，尤其是在他的事情上。
    或许是担心他会和父亲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遭受无妄之灾。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秦夫人从楼毓怀里退出来，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又看了旁边殷切的容夫人，她说：“毓儿，这次去郯城，你叔叔那怎么样？”
    看到秦夫人的眼神，楼毓当时知道是什么意思，放下说道：“娘，叔叔他们很好。”有对容夫人和楼炎说道：“二爷爷，二奶奶，你们别担心，二叔和二婶他们过得很好，还有景儿，景儿现在已经十岁了，不过性子活泼好动，想极了文清小时候。对了，叔叔他说过，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回来了，叫你们别担心。”
    “真的，太好了。谢天谢地，萧儿终于要回来了。”听到楼萧就要回来了，容夫人心情激动，双手合十向天感谢。
    “好了，毓儿舟车劳顿，现在也累了，先让毓儿去歇歇，别的话等明天再说吧。”楼灴开口道，走了这么远的路，路上怎么能休息的好，现在大家想知道的也知道的差不多，再详细一些的也不急于一时。
    楼灴这么一说，楼炎也反应过来，“对对对，大哥说的对，你们先让毓儿去歇歇，其它的以后再说。”侄子赶了这么远的路，也该歇一歇了。
    相比于楼毓这边的温情，徐清远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楼夫人一拍桌子，看着坐在下方的徐清远，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回来？”
    “娘，我怎么不能回来？”看到自家娘亲的发火，徐清远就反射性的一抖，可还是顶着楼夫人怒火反驳道。
    见到徐清远这个样子，楼夫人更气，“你还好意思说，你说你从小到大都干了些什么？不是拆了东家的房子，就是烧了西家的铺子。不是打了侍郎家的公子，就是伯爵家的孙子。更甚至，这次还害得丞相家的嫡子摔伤了腿，要不是医治的及时，整条腿就要废了。要不是为娘替你擦屁股，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的呆在这？”
    “娘，你别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都是他非要和我比赛马，能怪的了我？”对于楼夫人的数落，徐清远可不承认，是周成自不量力，非要和他比，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摔断腿。
    “你还有礼了是吧？”听着徐清远的胡搅蛮缠，楼夫人气结，这小子的性子也不道随了谁，总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好了，娘，我知道错了，你就别再念叨了。”徐清远揉揉脑袋，不想再接下去，假装没看见楼夫人的怒火，站起来说道：“娘，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了。”
    “站住，你是不是又在外面做了什么？”楼夫人厉声喊道，她的儿子她还不了解，自小就是和藏不住事的，但凡在外面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只要有她在，都会想方设法的从她的眼前溜走。
    徐清远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干笑着，讨好的说道：“娘，我哪有做什么，你肯定弄错了。”
    “没有，可你脸色告诉我，不是这样的。”楼夫人慢慢走到徐清远身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徐清远。
    徐清远心脏一缩，下意识的反驳，“娘，哪有的事。”
    “文清，真的没有？”楼夫人笑着看着徐清远，直看的徐清远都有些头皮发麻。忽然，楼夫人眼神一冷，严厉的说道：“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不要让我查出来，不然我非得好好伺候你一顿不可。”
    “我什么都没做，真的。娘，你要相信我。”徐清远心里一紧，娘似乎不好糊弄，他赶紧否认，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得。
    见到徐清远如此反常，楼夫人心里的狐疑更深了，于是试探道：“你要是不说，我就去问你表哥，毓儿应该知道不少。”
    楼夫人说完，也不看徐清远的脸色，作势就要向外走去。徐清远见此一愣，见到楼夫人真的要去找斯年，吓得立马拉住楼夫人，求饶似的说道：“娘，你别去，我说，我说还不行。”
    楼夫人眼神一动，就知道这小子有事瞒着我。她停下脚步，收敛脸上的表情，转身看着徐清远不说话。
    徐清远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自家娘亲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的非说不可了。他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娘，其实我是找到心仪的人了。”
    楼夫人一听，顿时笑了，慈爱的看着徐清远，声音温柔的说道：“这是好事，你怎么吞吞吐吐，不告诉为娘。快说，她是哪家姑娘，现在多大了。改天娘去看看，什么样的姑娘才把你套住。”
    儿子已经十七了，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
    “娘，你也觉得好。”徐清远开心了，娘没有生气。他拉着楼夫人的手，有些犹豫的说道：“不过，娘，她现在还小，才九岁。”
    “什么，才九岁？”楼夫人松开徐清远的手，震惊的看着徐清远，指着徐清远惊的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
    “来人，拿家法来。”今天她非要好好教训这个臭小子不可，越闹越没得边了。
    坏了！
    徐清远一惊，把腿就跑。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见到楼夫人追上来，徐清远惊恐万状，边跑边喊：“老爹，救命啊，娘要打我。哎哟——”
    “嘿，你娘要打你，你让她打一顿不会好了。”徐老爹从暗处走出来，脚一伸，一下子将徐清远绊倒在地，接着像领小鸡一样领着徐清远，乖乖的将徐清远送到楼夫人面前。
    徐老爹在心里说道，对不起了，儿子，为了让媳妇开心，只能委屈你了。
    徐清远：噗！
    没天理呀，他就像九月里的小白菜，爹不疼，娘不爱。
    就这么吵吵闹闹的，许多时间过去了，终于迎来了连家军凯旋归来的日子。
    在京城住了一段时间，陆决明他们也算是初步摸清楚了地形情况，京城有四条街，每一天街住的人都不一样，西街和东街多住达官贵人，南街和北街住的是商户和平民。
    对京城大概熟悉了之后，陆决明找到了京城的女子书院，再次将陆商枝送到书院读书。
    刚来到京城，初时的新鲜劲儿过去了，陆商枝又抑郁了一阵，直到和左邻右舍的混熟了，才从新高兴起来，等到听说陆决明已经给她找到了书院，可以像郯城那样去书院交朋友，这才彻底的接受了这个新的地方。
    也不知道在家呆了多久，等陆决明发现自己从郯城带来的笔墨纸砚快用完了，才猛然发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出过门了，也很久都没有和青黛独处过了。
    京城的冬天特别冷，总是不见太阳，趁着今日天气不错，陆决明带着青黛出门了。
    “相公，你今天怎么想着要带我出门的，平日里叫你出来你都不愿意。”青黛转折茶碗，有些无聊。
    今日出来也没干什么，除了买些东西，就在这里干坐着。
    “没什么事，就是想带你出来走走。”陆决明答道，他也没想到，自己光顾着读书，没有出来走走，更是没怎么陪着青黛，他真是失职。
    “哦。”
    青黛哦了一声瞬间冷场。
    陆决明一僵，场面有点尴尬，该说些什么呢？
    陆决明搓了搓手，看了看百无聊赖的青黛，又看了看街上，拉着青黛就走，“青黛，我带你去街上转转。”
    “诶，相公，去哪里？”青黛猝不及防的被陆决明拉住，险些绊到桌腿上，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东西，抬脚跟了上去。
    “去逛街。”
    女孩子不都喜欢逛街吗，以前他也喜欢，估计青黛也会喜欢，陆决明如此想到。
    陆决明带着青黛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想着青黛的衣服似乎很久没有换新的，他们家又没有人会做衣服，就带着青黛往成衣店而去。
    “这位相公，你需要点什么，我们店里的衣服，款式齐全，保管有你喜欢的。”见到陆决明和青黛进来，成衣店看到即刻堆满笑意迎上来。
    “相公，你带我来成衣店做什么？”见到进入成衣店，青黛有些疑惑，相公的衣服才换新的没多久，难道又要买？
    “我是来给我家娘子买衣服的。”陆决明回了老板，又对青黛说道，“青黛，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相公，我有衣服，不用买。”听到相公要给自己买衣服，青黛自然是高兴，可还是摇摇头。
    相公来时没有带多少钱，京城开销又大，她的衣服有很多，不用买新的，这些衣服还够用许久，不能浪费了。
    见到青黛拒绝，陆决明笑道：“既然你不选，那我就替你选了，不过要是选的不和你心意，你可不能不喜欢。”
    听到陆决明的话，老板也跟着劝道：“这位娘子，你家相公这么疼你，不如就选一件。”
    他也是疼爱妻子的人，见到陆决明专门带着青黛来买衣服，想来和他一样，也是爱妻之人。
    他这么说，也不光是为了做成这笔生意，也是看中了陆决明爱妻之情，这位娘子面貌奇特，作为丈夫的还能这么爱护，也算少见了。
    “娘子，你看连掌柜都这么说了，难道你还不愿意远吗？还是说，你不喜欢相公送的衣服？”
    “喜欢，我怎么会不喜欢。”青黛下意识反驳，相公送的东西他怎么会不喜欢。
    陆决明问道：“既然喜欢，那我现在送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要？”
    “谁说我不要的。”
    “好，既然要，那我就叫掌柜的给你抱起来。”陆决明笑了，就知道青黛拒绝不了他，衣服他已经看好了，是一件淡蓝色的偏向中性，宜男宜女的衣服，以青黛的样貌身形，这件衣服很合适。
    青黛点头，不管了，钱还可以再赚，可是相公送的东西却不能在赚回来。
    出了成衣店，陆决明又带着青黛来到卖饰品的地方。
    适合青黛的饰品很少，但是仔细挑一挑，还是有合适的。
    可是刚来地方，街上的人群忽然便的拥挤起来，不断的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怎么回事？”陆决明拉着青黛挤向一边，这段日子他没有出过门，也不知道有什么大事发生，可是见到这个阵仗，陆决明就知道一定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不然百姓们怎么会如此不顾一切的向一个方向而去。
    青黛让着拥挤的人群，艰难的靠近陆决明说道：“相公，你这段时间没出门不知道，和外族打仗的连家军，今日班师回朝。”
    青黛懊恼，相公不知道，她天天在外面跑，怎么也给忘了。
    “连家军？”连家军他知道，前些日子还听说西北打仗胜了，不日就能班师回朝，却不想这么快就回来了。
    “对啊。”青黛提议道：”相公，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陆决明问：“你想去？”
    按照他的想法，他其实是不想去的。
    最近清净惯了，一到吵闹的地方就头疼，不过青黛要去的话，也不是不能忍受。
    “想去。”青黛笑着点头，她喜欢热闹，喜欢热闹的地方。而且相公最近都闷在家里，也要出来走走才行。
    “好，我们跟上去吧。”想到有青黛陪着，陆决明忽然觉得那点头疼也没了，热闹一些，似乎也不错。
    跟着走了不远，也不知道是谁喊道：“大家快看，连家军来了。”
    “在哪呢，快让让，给我也看一眼。”
    “这连家军真是我们天启的保护神，要不是有连家军镇守西北，替我们抵御外族，哪能有现在的好日子。”
    青黛原本和这些一样感叹着，觉得连家军很不容易，在一般的军队里，将士们逢年过节的还可以和家人聚一聚，可是连家军自从八年前到西北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可是在看到走在前面的两个红袍小将时，她瞬间愣住了。
    那两个人，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小弟，小弟，小弟？”
    “嗯，怎么了，大哥？”连胜转过头来，疑惑的问道。
    “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叫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反应。”连战问道，说话的声音很低，除了连胜以外，没有人能听到。
    进城之前小弟还意气风发的，可是现在进城该没多久，怎么就有点心不在焉？
    连胜说道：“大哥，我刚才好像看到三姐了。”
    “你说什么，在哪看到的？”连战一惊，猛然问道，差点就没控制住声音，让街旁的人都听到。
    “大哥，你小点声。”即使连战一惊很控制了，可是声音到底大了些，左右将领的偷瞄，就是最好的证据，“就在后面不远处，刚才离得太远，我也没看清。而且那人脸上还有一条疤痕，三姐的脸上可没有，所以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
    连战问道：“小弟，如果你再见到，能不能认出来？”
    三妹失踪一年多，不仅爹娘担心，他们也是担心的很，可是西北战事吃紧，根本就没有给他们担心寻找的机会，现在那人不管是不是三妹，等见过了再说。
    “大哥，你放心，我肯定能认出来。”连胜保证道，不说他记忆能力不差，就是算忘了，可那条具有标志性的伤痕他却忘不了。
    连战点头，“那就好，等见过陛下后，我们再出来找找。”
    连胜道：“好。”不过一会儿，他又问道：“大哥，你说要不要先告诉爹娘，还有二姐一声？”
    连战想了想，摇摇头说道：“还是先别吧，免得爹娘空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