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肉垫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 阮枝轻巧地跳上了窗柩,她朝外望去,正好对着一艘画船, 这头的女子袅袅而至,屏风上已经显出她婀娜的身形, 钟瑾瑜捏了捏拳。
阮枝回头, 寒光一闪,
“跳!”
伴随着布料干脆利落的撕裂声,钟瑾瑜一个跨步迅速翻身跳出了窗户, 精致的绢布铺了下来,清风微漾中将女子的视线整个遮住, 只听得窗外一声轻响, 绢布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 女子察觉到异样, 快步走到了屏风后,散落在地上切口整齐的门帘静悄悄地躺着,屏风后面早已空无一人。
另一帘微微浮动, 女子一身衣裳湿透, 半抹露在外面的白皙肩膀似是感受到窗外的细风, 她瑟缩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船身轻颤, 聂坤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出来查探, 聂仲景抬手拦住了他:“三哥, 这茶不能失了温, 你先帮我看着。”
说罢掀了船帘探身走了出去,船帘落下,将聂坤的视线遮了个完全,聂坤看了眼案上冒着白气的热茶,皱了皱眉。
聂仲景刚出去,便被一团软白扑了个正着,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阮枝,耳边便是一热:“先让我们进去,有人算计我们。”
聂仲景朝她身后一看,钟瑾瑜刚稳住身形,见聂仲景看过来,忙端起对他笑了笑,聂仲景抬头看了一眼离船有几尺远的窗户,
“闵王殿下先进来吧。”
他抱着阮枝,转身进了宽阔的船舱,钟瑾瑜赶紧跟了上去,待在里面的聂坤一看是他,赶紧起身行礼:“闵王殿下。”
钟瑾瑜扫了一眼他面前摆着的茶,抬了抬手道:“聂公子不必多礼,本王见到聂家的船,想起上次与仲景兄相约一同品茶,便自顾自地来打扰二位了。”
聂仲景从善如流道:“闵王殿下客气了。”
聂坤的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
“原来是这样。”他的视线落到聂仲景里的狐狸,面色一滞。
钟瑾瑜神态大方地坐了下来,聂仲景出去了一会儿,再进来时聂坤便感觉到船在移动,他朝着小窗向外望去,岸边的景象快速倒退,对上聂坤疑惑的眼神,聂仲景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花灯也不看了?”
听说今晚这里有花灯可以赏,所以聂坤才会驱使船夫到这边来,而且方才看到周围也有几艘船,估计都是赶来看花灯的,现在天色微暗,花灯马上便要出来了,聂仲景这个时候回去是为何?
聂仲景摇摇头:“不看了。”
钟瑾瑜在一旁帮腔道:“本王与仲景兄还有事,若是聂公子想看的话我们可以换一艘船。”
聂坤自是不敢让他换船,连忙摆了摆手,不再多问,只是方才听钟瑾瑜的称呼,他们二人亲疏立现,聂坤不知道什么时候聂仲景跟闵王混到一起了,难道是因为这只狐狸?
聂坤又将目光投到了狐狸身上,正好对上一双狭长冰冷的双眼,他心中一突,再看过去时却发现狐狸又将头埋到了聂仲景怀里,聂坤面上不显。
等上了岸,钟瑾瑜才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他转身正要跟聂仲景道谢,却发现他抱着怀里的小狐狸揉得欢快。
?
钟瑾瑜面色僵硬了一瞬,随即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将阮枝抱了过来,假装没有看到对方微微留恋的目光,他向聂仲景提出了邀约,
“本王府上刚到了一批古树茶,不如仲景兄和聂公子一同前去品尝一番?”
话是这样说,但是聂坤明显感觉到他的敷衍,而且他不喜面前这两人一狐,怕是去了不仅搞不清楚他们打得什么算盘,反倒惹得自己不痛快,便识趣婉言拒绝。
聂仲景视线落到钟瑾瑜抱着的阮枝身上,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那便却之不恭了。”
他二人离开后聂坤并未急着回府,他叫来自己的手下,
“去,查查我们刚才靠近的那艘船上发生了什么。”他总觉得当时钟瑾瑜像是在躲什么人,至于品茶什么的自然是两人借口,只不过他十分奇怪聂仲景如何跟钟瑾瑜混在了一起,上次两人还隐隐有争锋相对之势。
这样想着,阮枝那双淡紫色的瞳孔又浮现在眼前,聂坤莫名打了个寒战,他疑心那只狐狸有问题,便又多吩咐了一句,
“盯紧闵王身边的那只狐狸,如若碰到机会出手试探一番,记住,莫被人发现。”他特意叮嘱道。
手下点点头,聂坤负手而立站在湖边,看着湖心那几艘大船,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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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找我来有何贵干?”
茶也喝了,人也到齐了,该说正事了。
钟瑾瑜一个示意,仆婢们皆退了出去,阮枝坐在案上,扫了扫蓬松的大尾巴,
“聂公子,这次请你来是有事相求。”慵懒的女声响起,聂仲景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
“不知有何事姑娘要找聂某。”
“我曾听闻聂公子从来不杀善妖,我手上从未沾染血腥,瑾瑜也是,我们安安分分地在闵王府待了这么多年,虽说铺张浪费为人高调了些,但从未动过害人的念头。”
“上次你也看到了,不过是在聂家待了一日,你的族人就对我动了杀念,若不是我机灵,只怕早就折在了你聂家人手中。今日聂坤的态度你也看到了,那眼里跟能冒出剑来一样,只怕在他心里我早就是个来路不明的妖孽了。”
阮枝跳了下来,慢慢走到了钟瑾瑜身边,
“阮阮这几日回到王府依旧有些心神不宁,茶饭不思的,大概是被吓坏了。”钟瑾瑜装模作样地叹气道。
聂仲景沉默地看着两只狐狸在面前做戏,知道二人别有深意,便配合地问道:“那不知聂某能如何补偿阮阮一番?”
钟瑾瑜听到他称呼小狐狸为“阮阮”,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府中之人这样叫阮阮也就罢了,聂仲景他凭什么?
“过几天便是中秋之宴,到时候只要你帮个小忙就好了。”阮枝并未在意这些小事,她跳到钟瑾瑜膝上,对着坐在对面的男人道。
“什么忙?”
“你一个人代表聂家出席宴会即可。”
她的意思就是除了他,宴会上不能出现其他聂家人,聂仲景面上显出为难的神色:“这只怕有点困难,毕竟我不是家主,代表不了整个聂家。”
到时候聂父会去,他的二伯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聂家作为皇城唯一一个名门捉妖世家,算得上十分特殊了,虽是庆贺中秋,但官宴之上达官贵人众多,正是一个拓宽门路的好机会。
“你的二伯他们不会有时间参加晚宴的,至于你的父亲——”阮枝停顿了一下,“我希望你可以说服他。”
毕竟聂家二伯父可以因为一道圣旨被派到外头去降妖,聂父却不大可能了,一山不容二虎,一只用来做借口的妖也没有强大到需要动用两位聂家元老,更何况聂父久不出山的事情她也听过,阮枝试图从聂仲景这边找突破口,她可不希望到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被当做妖怪降服了。
“如果我说服不了他呢?”聂仲景突然问道,“如果他非要去官宴,到时候会与你碰面吗?”
阮枝并未直接回答他:“上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伯父才给了我一面,这次就不一定了。”
至少不能给她添麻烦,过了这一次就够了,她不会给任何人阻碍她的机会。
聂仲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圣上也知道你们的事吗?”
钟瑾瑜开口道:“我们要防备的从来就不是皇上。”
那就是知道了,聂仲景点点头,
“我会与父亲说明的,到时候中秋之宴上只会出现我一个聂家人。”
阮枝点点头,并未有多意外,聂仲景站起身道:“若是无事聂某就先离开了。”
说罢便直接甩袖出了门,走到一片荷花池旁,聂仲景停了下来,他看着满池浓淡相宜的荷花,呼出一口浊气,是有些失态了。
小狐狸看起来天真可爱,但算计人的时候却毫不手软,天子毫无意外地站在了他们那边,看来皇上对于这个异族皇弟还是有几分心软的,居然答应调开聂仑,聂仲景猜测若是不答应下来,阮枝可能会用别的办法逼迫他就范。
心中分明有几分愧疚,不然也不会任由他们开口,在他眼里小狐狸性情纯正,即便是算计人的时候也是迫不得已,聂坤跟聂仑的恶意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阮枝那种带着威胁的态度让他心中有些难受。
他原以为她是不同的,他也是不同的。
果然狐狸都是如此狡猾而善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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