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闹绯闻就搞事[娱乐圈]》71.第71章

    这位记者的问题一出, 底下又起了一阵议论，记者们的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舒铭远，都希望能再从他这里挖出点大新闻来。不过他们觉得这位同行问得这么详细了, 舒铭远八成又是打打太极，四两拨千斤地蒙混过去。
    “是。”
    可舒铭远却给出了让所有在座记者惊诧不已的答案。他没有托辞推诿, 没有打太极, 承认得极为爽快。众人愣了愣，随即纷纷低下头，双手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飞快跃动着, 都在争分夺秒地想抢下头条时间。
    “金铃子、包括有几个营销号发布的照片，都是贺鹏提供的。不仅是这件事, 其他曾被贺鹏造谣勒索过的明星, 我们都已经联系过对方的经纪公司, 后续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就看受害人们的意思了。”
    “舒总，网上有网友猜测您收购嘉骅也跟谢泽有关，听说您还给这条评论点赞了, 对此您有什么解释吗？”同样的问题, 早上已经有记者问过了, 但当时舒铭远的回答明显是在胡说八道，恰好这时又有机会了, 便又有记者站起来重新问了一遍。
    “抱歉, 这个问题不在……”发布会的主持一看苗头不对, 刚想制止, 却瞥见舒铭远对他比了一个没关系的手势，他话说到一半顿时卡住，最后只得悻悻退到一边，等着舒铭远回答。
    “早上是不是有人问过我？”舒铭远边说边笑了笑，“我要说我就是为了谢泽这事买下了嘉骅，你们信吗？谢老师天天被你们炒绯闻，让他休息几天吧。但我不否认，我确实是因为他这件事才起了治一治贺鹏的想法。”
    “您跟谢泽关系已经这么要好了吗？这可以说是花巨资为他买清白了。”
    “他怎么看我的我不知道，但在我心里，他确实很重要，他就是我心中唯一的明星。人类为了登月摘星发展科技，我为什么不能为了守住这颗星星的光做点自己能做的事？”
    舒铭远一番话说得大方，毫无遮掩之意。可能就是因为他的态度太坦荡，反倒让记者们觉得他和谢泽之间真的就是“有钱迷弟和偶像”的关系。
    但他这番话听在谢泽耳中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舒铭远说的“明星”，并不是人们以为的那个明星。
    十年前，刚刚成年的少年曾在月下说过他还是喜欢耀眼的太阳，他说他喜欢的人就是太阳，他需仰仗太阳的光与温暖才能生存。他连甜言蜜语都说得诗意，可那时谢泽却说他宁愿只是一颗星星。
    浩瀚宇宙之中，星星是多么普通的东西，对居住在这颗星球上的人来说，太阳是唯一，月亮也是，可星星却满天都是。甚至多少人只知星辉漫天，却叫不上它们的名字。
    谢泽说他太普通了，普通到只能是一颗星星，绝大多数人都叫不出他的名字，甚至不知还有他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而他能做到的，只是守住自己的光，不让它泯灭。如果有人能叫出这颗星星的名字，他愿意沉默地为这个人献上自己的光，让他不至在茫茫黑夜中看不清前路。
    那一次月下对话，算得上是他们二人之间唯一一场具有浪漫色彩的对谈。那之后，谢泽每次想起都觉得羞耻，久而久之便不愿再回忆。没想到过了这许多年，再次回忆，居然是在这种场合下。
    谢泽一时有些感慨，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舒铭远说想守住一颗星星的光芒，时至今日，他也没必要这么做了。谢泽觉得自己仍是星海之中一颗不起眼的星辰，曾经有过黯淡之时，而现在他做的每件事也都是在履行当年说过的话而已——为能叫出他名字的人献上自己的光。他们分道扬镳，懊悔也好埋怨也好，都是过去的事了，两个人都不该陷在曾经的泥淖里抽不开身。
    舒铭远做了这些事，刚刚在发布会上说的这些话，谢泽知道他都不是为了邀功。
    从不敢真正喜欢过谁的小少爷，而今再去喜欢某个人也笨拙得很，被他喜欢着的那个人劝他去喜欢一个能喜欢的人，小少爷就再不提喜欢这件事，却呆头呆脑守着那个人，做过什么事也不说，更不知道该放弃的时候就应该放弃了。
    看着视频里舒铭远得体的笑容，谢泽陡然感到一阵心酸。
    这一次他倒没觉得自己又欠了舒铭远天大的人情，只是有些心疼。
    后面记者又提了些问题，话题已经从贺鹏和谢泽身上绕开了，舒铭远便把发言权又交还给了发言人。发布会接近尾声，记者们估算了一下时间，都以为这就要结束了，不少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而话筒再一次被交到舒铭远手中，他环视会场，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天要公布的最后一件事：拍完《不诉衷肠》这部戏，我会无限期退出演艺界，今后不再以演员和任何相关身份出现。感谢今天各位记者朋友的到场，时间不早了，我在隔壁的宴会厅里准备了一点夜宵和纪念品，待会儿工作人员会引导各位过去。辛苦了。”
    他说完，也不管自己的话在这会议厅中究竟引发了多大的猜测和议论，放下话筒便起身离席了。
    而不仅是记者，连谢泽都被这个重磅消息给震到了。他错愕地盯着手机，许久都没眨一下眼睛，甚至连直播结束都没注意到。最后还是小赵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Henry要……隐退？他才多大年纪就隐退？”
    谢泽闻言，正想说话，却听小赵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道：“也对，他可是万钧的三少爷，总不能在娱乐圈里混一辈子。”
    小赵这话说得理所当然，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话中有什么不妥。
    谢泽欲言又止，可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只让小赵快点吃饭。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不能选择自己是出生在富贵之家还是贫民窟，不能选择自己降生于大城市还是穷山恶水，可人总还有机会选择自己往后的栖息之地，只要想，只要愿意试着冲破樊笼，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咬咬牙，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可包括舒铭远自己，包括十年前的谢泽，似乎所有人都没想过这个——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觉得舒铭远一定会回到万钧，回到家族的荫蔽之下，踩着他父亲的肩，再去创造另一个财富神话。
    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被困笼中。那笼中有锦衣玉食，有别人几辈子都积蓄不到的财富，有叫人艳羡的社会地位，什么都唾手可得。
    独独不可有自己的意志。
    这几乎是所有人都默认的规则。
    ——要得到某样东西，自然必须割舍另一些东西，不然这世界就太不公平了。
    舒铭远还在那笼子里，十年前没敢出来，十年之后依然鼓不起勇气。
    所以谢泽让他去喜欢他能喜欢的人。
    倘若他说破舒铭远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一定会遭人羡慕乃至嫉妒。他虽然感动，可更多的还是为舒铭远惋惜。
    或许是想得太多，谢泽一时胃口尽失，象征性地吃了两口菜，便起身从酒柜里拿了一瓶酒出来。这边吃着饭的小赵见他忽然拿酒过来，心中纳闷，又看他脸色有异，便犹豫地放下筷子，迟疑半晌，这才试探地叫了一声：“泽哥？”
    谢泽倒了半杯酒，听小赵叫自己，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抬头看过去，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您是不是……还在烦心丑闻和金铃子……不，贺鹏那个勒索的事？刚才Henry在发布会上提了那一嘴，明天可能又有记者去片场蹲点了……”小赵说着，满脸忧色。
    看出助理误会了，谢泽也解释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能摇头，告诉他说自己在想其他事。
    谢泽话都到这个份上了，明显是不打算谈心的。小赵哦了一声，赶紧低头扒完剩下的饭，不敢在老板家多做叨扰，主动洗了碗之后就离开了，留下谢泽一个人自斟自饮。
    喝了一会儿，秦勤又来微信了，问他看完发布会有什么想法。经纪人肯定不是来关心他的感情状况的，问的应该是明天对上记者该怎么回应舒铭远的那些话。
    “除了谢谢，还能说什么。”
    他回复得很快，可这句话发出之后，他盯着“谢谢”两个字，又愣住了。
    除了谢谢，还能说点别的什么吧。
    无关人情的，无关客套，也别再怀有什么卑微的感激和懊丧，总有其他什么话可以说的。
    他忽然想收回那句“去喜欢一个你能喜欢的人吧”——这句话几乎就是宣判了舒铭远这一生都得待在笼子里。
    秦勤很快就回复了，嘱咐他明天要是碰上记者，如果不想回答跟舒铭远有关的话题，就让董野去处理。
    他盯着手机愣愣看了一会儿，刚拿起，手机就响了。
    是“小远”。
    鬼使神差地，手指的反应居然比大脑还快，谢泽还没意识过来，电话已经接通了。
    那头传来舒铭远的声音，和刚刚视频里的一样，很稳重，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听到这样的声音，谢泽想收回那句话的冲动愈发强烈了，他只叫了青年的名字，声音就卡在喉咙里，还没出声继续，他就听见那个人说道——
    “谢泽，我想试试，我想走以前不敢走的路，所以，能把你的光暂时借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