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闹绯闻就搞事[娱乐圈]》10.第10章

    具有严谨八卦精神的楼主在每段引用后都附上了访谈地址，有些是文字，有的是视频。前面的舒铭远都自动忽略了，看到这句话，他终于忍不住点开了括号里的链接。
    咬着颊肉忍过了长达一分半的广告，好不容易视频终于开始了，他刚想按照帖子里的提示直接把进度条拖到后面，谢泽的声音就从手提电脑的内放中传出。
    “因为经历过真正的低谷，所以如果往后要慢慢往下走，我也不会感到失落。”
    镜头前的谢泽穿着得体的休闲西装，一边摩挲着小指上的尾戒一边说道。他语气很平静，说到往下走时，嘴角还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似乎还不习惯被问到这种以“你现在很红”为前提的问题。
    舒铭远将手指从触控板上慢慢移开了。
    “那时和公司的合约出了点问题，接不到任何工作，公司也没说什么时候能解决，没办法解约，我只能出去打工。正好那个时候我母亲病重，要人照顾，开支也不少，真的是……”谢泽说到这里，抿唇停了下来，低头挠了挠眉毛，像在认真思索措辞，而后谨慎缓慢地说道，“确实有点辛苦。”
    舒铭远知道谢泽说的就是十年前的事。他那时就知道谢泽的母亲一直住在医院里，每天的开销不少，虽说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利用了谢泽的母亲确实手段卑劣，可自从谢泽在母亲的病房里看到他之后，对他的看法确实有了转变，一改之前漠然到近乎冷硬的态度，说话的语气都软化了不少。后来再去找谢泽，也总是带上雷姨做的好消化的食物以及水果和衣服去见他母亲。他不喜欢老人，更不喜欢卧病在床的老人，去了医院，他只是放下东西就坐在一边，看谢泽帮他妈妈梳头、擦脸，拉着她的手，给几乎什么都听不见的她读读报纸。
    住院的账单院方每天都会打印好放在病人床头柜的抽屉里，他不止一次地看到谢泽对着账单发呆叹气的样子。可转过来面对他时，谢泽还是笑得傻兮兮的，连那个时候的他都觉得，很温暖。
    可谢泽与公司合约的事以及出去打工的事他是真的不知道。
    一开始试着追谢泽的时候他还很殷勤，三五不时地去找他。最初的时候，谢泽根本没告诉他住址，他就去谢泽的公司外面堵人，但每次都被谢泽冷着脸赶走。到后来，谢泽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也带他去过自己家——不知是哪个年代建的老房子，没有停车位，没有电梯，楼梯拐角处还有那种专门供倒垃圾的通道，垃圾顺着通道下去，就进了一楼的垃圾堆里。
    有的人这一生就活得像河蚌一样，壳闭得那么紧，拿什么都撬不开。当年的舒铭远才十八岁，谢泽掏出钥匙在他面前打开自家大门时，他心中闪过一丝得意，因为他终于让河蚌自己张开了坚硬的壳。那扇门开了，就代表他可以用自己的手指恣意地玩弄那块柔软的蚌肉。
    河蚌不会介意的。
    到这个程度，他差不多也成功了。
    和朋友们的赌，他赢了。
    他不肯多想谢泽，不敢多喜欢谢泽，后来也只在实在找不到别人作陪又特别无聊的时候才会给谢泽打电话。不管那时多晚，谢泽都不会拒绝，甚至还会为他准备夜宵，带着傻兮兮的笑容开门迎接。
    但他从没听谢泽提起过合约的事，谢泽从没跟他说过打工的事，就算对着账单叹气，就算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也从没跟他讲过钱的事。而他，即便注意到谢泽脸色不好，注意到他黑眼圈很重，也从没想过要问问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累。
    一次都没有过。
    谢泽什么都不说，甚至就连他给谢泽妈妈买去的衣服，谢泽都叠得好好的还给了他。
    “后来我母亲去世了，合约的事也一下子也压下来了，我欠了一大笔债，加上……还有些其他的私事，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就是……就是那种没想过还能从哪里找到什么希望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都垮了一样。”谢泽说着这些的时候，仍然时不时抿抿嘴，虽然偶尔也看看镜头，但更多时候还是在躲避与“观众”对视，“那时真的什么都不想做，非常颓废，也没心思想将来之类的。”
    谢泽讲了母亲的过世，讲了合约纠纷，却用“其他的私事”带过了另一些事。
    舒铭远不知道别人当年看这个访谈时会不会好奇谢泽话里的那些私事是什么，会不会有人猜出什么，可他心里很清楚，谢泽说的是他。
    十八岁的舒铭远只想把谢泽当成一个可以打发时间的游戏，他要做的就是攻略游戏对象谢泽。他给谢泽送过东西，陪谢泽照顾过他的母亲，和谢泽一起打过游戏，吃过谢泽做的饭，和谢泽上过床……他所做的这些，不是出于喜欢，不是因为关心，而是为了提高游戏攻略对象的好感度而已。一旦攻略成功，这游戏也就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意义。
    这时，舒铭远忽然想起来了。
    出国前的一个礼拜，他曾接到过一通谢泽的电话。谢泽这么被动的人，几乎不会主动联系别人。可那天谢泽主动联系他，还在电话里说想约他出去。那时他连机票都订好了，本来不想见谢泽的，可转念一想，到最后了，起码也要装装样子，负责任地说一句“分手”才对。所以他同意了。大哥在书房，他去要钱时没说理由，大哥头也不抬地给他签了支票。
    约见的地点不是什么高档餐厅或者酒店，他说不想走太远，谢泽就说去他住的小区等。见了面，他没等谢泽开口就递上了支票，说这是给阿姨治病的。谢泽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愣在那里，眉头一压，叫了一声“小远”。
    当年的他还不如谢泽高，男人皱眉时眉心就会出现两道刀刻般的皴痕，他就微微仰着头看着那道裂痕，那声近乎无奈的“小远”叫得他心上一动，可无缘无故地，又莫名烦躁起来。都到这个份上了，他是真的没办法了，举着支票说自己马上要出国。
    那时正是傍晚。
    谢泽站在夕阳的光里。
    他看到谢泽渐渐舒开的眉和他慢慢瞪起的眼睛。
    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安静，汽车驶过的声音、人的交谈声、风声、以及其他难以分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来，他看到谢泽的嘴唇动了动，以为他还想要个什么更具体更明晰的理由，“分手”这个轻巧的词已经涌到嘴边，下一秒，手中的支票就被谢泽拿走了。
    谢泽“嗯”了一声。
    只是“嗯”了一声。
    四周好像太吵了。
    说不定他漏掉了什么。
    譬如追问，或是诘问，或是别的什么。
    而他面前的谢泽只是很轻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慢慢垂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穿着戒指的铂金项链递了过来。那戒指也好项链也好，款式都很朴素，被谢泽长长的手指拎着，在夕阳里闪耀着炫目的光。
    因为太吃惊，他反射性地伸手接了。首饰盘在掌心里，可能在谢泽口袋里放的时间太久，居然还带着些微热的体温，也不重，他心中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值不了多少钱。
    当年的他知道谢泽缺钱，所以没拒绝他的支票，也知道谢泽那天给他打电话就是为了送那根项链。那个傍晚他知道了谢泽到底有多喜欢他，不值钱的项链放在身边是负担，现在回忆起来，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把它扔去哪里了——可能还留着，可能早就扔了。
    他知道那笔钱的去向，知道项链不见了，可是给钱与扔项链时他都没花过哪怕一秒钟的时间去想想在那么艰难的时候谢泽见到他还是会傻兮兮地笑的原因。
    谢泽爱笑。
    可不是因为这个。
    舒铭远的心乱极了。
    “因为有过那种很低谷的时期，所以现在很平和，见过最坏的，心里有准备了，就不怕了。”视频里的谢泽慢慢地想慢慢地说，虽然这时依然没有笑，但眼神很平静，“当然没办法违心地说感谢那段时间的低谷，因为当时真的太痛苦了，不过现在已经能很淡定地回想那时的事，也就是一段经历吧……现在唯一烦恼的是，联系不上当年借钱给我的人。还了这笔钱，那段时间才算是真的过去了。”谢泽说着又挠了挠眉毛，终于皱着眉头露出一抹略带困扰的微笑。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可舒铭远已经没心思听了。
    他的感觉没出错。
    谢泽昨天的疏远不是赌气示威，不在意他也是真的，而今天来还钱是真的要和他——要和他们两个人的过去做个了断。
    谢泽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
    可他时隔十年，这才刚刚找回了一些被他刻意忽视的、被他故意扔进背光缝隙里的时光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