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红颜（意外得夫）》16.四•从此浮萍（3）

    “。。。秦霖，你还有脸来？当我们莲儿是什么？你。。。你给我滚出去！”夏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手里的拐杖在青石地面上笃笃直响。冬韵紧紧地扶着她，劝道：“老太太，您消消气，当心别气坏了身子。”
    前庭正中立了一个青年男子，一身墨绿万字长袍，面如冠玉，可是却眼神慌张，额头上的汗一滴滴地渗出来：“夏老夫人，我。。我。。世妹她。。。”忽见夏珍婷婷出现，他叫了一声莲妹，就犹犹豫豫地住了口。
    夏珍对他一福，语气十分冷淡：“秦世兄，许久不见，近日可好？”说完却不等他回答，接过冬韵的手扶住夏老夫人：“奶奶，大热的天，留神别中了暑，还是进屋歇息罢。”
    秦霖心下着急，忙叫道：“莲妹，我。。。我可以和你说几句话么？”
    夏珍无声一笑：“秦世兄有什么话要说呢？我以为一年以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秦霖赶上几步，拉住她的袖子：“莲妹，是我不好，我误听人言，居然以为你。。。命里克夫，现在才知道那是误传，我――”夏珍一挣，退出他的掌握，心里却凉了下去。她冷冷地道：“原来如此，那么秦公子这次来，是想要再续前缘了？”
    秦霖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夏珍慢条斯理地道：“可惜，我这次出门，在两湖一个有名的算命大师那里又算了一次，”她脸上在笑，嘴角却嘲讽地勾了起来：“他说我不但克夫，还会克子呢。”
    秦霖的神色顿时惊疑不定，眼角却向一边瞟了过去。夏珍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却见夏毓立在别院门口，尴尬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下恍然大悟，一时之间只觉得又气愤又伤心，而一年前那绝决的书信，也总算有了解答。
    秦霖犹豫了一下，却下了狠心似的，开口道：“莲妹，我，我不相信，这只是你说来吓唬我的，我，我愿意娶你，不然你标梅已过，再要――”他忽觉不妥，忙住了口。夏珍两眼缓缓从他脸上扫过，竟不知看着哪里，并不开口。夏老夫人气到了极处，反倒平静了，她冷冷地道：“秦公子请罢。我孙女儿生来命苦，高攀不起你们秦家，更不敢带累公子。我们夏家的人，别的没有，这几根硬骨头还是有的，不必你怜悯。”她一摔袖子，搀着夏珍进了屋。
    秦霖垂头丧气地立在院子里。夏毓摸着下巴，恨恨地哼了一声，也转身走了。
    自此之后，秦霖隔三差五就会来拜访，夏珍只是避而不见。后来烦了，她索性足不出户，每日里只是陪伴祖母下棋赏花，实在闷时，就把出门那一年里的趣事一点一滴写下来，想着将来攒成一本游记，也当是不枉了这辈子。春儿闲来无事，就在后园里练练功夫，有时夏珍看着好玩，也想要跟着学，奈何老夫人不许，只得让秋雅代自己学两招。
    夏去秋来，万花齐落，夏老夫人偶感风寒，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一直拖到冬末也不见好。夏珍每日尽心侍侯汤药，给她说笑解闷，倒也颇不为苦。只是夏毓时不时来探望一回，问的却全都是家产之事，老夫人厌极了他，直接叫丫头们把他撵出去，再不许进来。可是心中郁结，不免又加重了病势，渐渐只能半倚在床上了。
    熬过了年，夏老夫人终于带着未能见到孙女儿出嫁的遗憾，撒手西去。夏珍伤心欲绝，几次哭昏过去，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这世上最后一个疼她的人也去了，自己还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冬韵多方解劝，又亏得春儿里外帮手，才把她劝平了心，慢慢收拾后事。
    头七之日，夏珍跪在灵堂前，满堂的安息香幽幽袅袅，白幡从梁上垂下来，带着几许森森之意。她默默地烧着纸钱，泪水沿着双颊滑下，滴入炭火盆子里，却是轻轻“呲”地一声，便消失了踪迹。
    “大侄女，”旁边有人唤道。夏珍不必扭头，也知道是夏毓，冷淡地道：“二堂叔，奶奶过世七天了，你不给她上柱香，是不是太说不过去？”
    夏毓连声陪笑：“啊，是是，应该的，应该的，”他趋前上香，放出哀声道：“婶娘，侄儿来晚了，您安心去罢，大侄女我会好好照顾的。”说着又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他复又转过来，小心翼翼地对夏珍说道：“大侄女，如今婶娘既已仙去，家里的担子，可就都在你身上了。可是大侄女终究是个没出阁的闺女，很多事，那个。。。不太方便，不如，交给我，大侄女轻松省力，岂不是好？”
    夏珍勃然大怒。奶奶尸骨未寒，此人已经肆无忌惮地索要家产，全无一点骨肉之情，尊长之心；说起来夏老夫人只怕有三分也是被此人气死的，真真是无耻当诛。她越想越恨，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眼里却有寒光一闪而过。
    冬韵见她不语，担心地扶住她。秋雅恼怒地冲上来，挡在夏珍和他之间：“二老爷，您不觉得现在说这个太早了吗？”她冷笑一声，“总也得等到小姐也去了，二老爷再来要东西不迟。”
    冬韵轻喝道：“秋雅，不得对二老爷无礼。”秋雅握了握拳，却不退下，只是瞪着夏毓不放。夏毓脸上一红，轻咳几声：“你让开，这里不是你一个丫头说话的地方。”
    夏珍盈盈站起来，脸色十分平板：“二堂叔，现在才刚刚头七，我心里乱得很，奶奶走了，我也还真是没了主意，”她凄凉地道，“我终究是个女儿，很多事不能做主，夏家的事，确实得有个人来主持大局，而这人，自然得是我们夏家人。”
    夏毓喜动颜色，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是一叠声地应着：“正是，正是。”却听夏珍接着道：“今日我已累了，二堂叔何不过几日再来，也好容我想想。”夏毓笑着答应，出去时的步子倒洋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