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们》9.第9章

    住进雷家的第三天，一切已经开始习惯，习惯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以往熟悉的摆设；习惯走到客厅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三张相同的面孔；习惯每天只做一人份的饭菜——因为程圣宇跟雷都显少开火。
    可是三天来，我却没有去想任何事，工作的时候投入工作，下班的时候专注的去做任何事，哪怕是看电视、洗澡、看书、睡觉，只要不去思考，不给自己机会也不想去思考，但即使是这样，三个人的影像却依然不时闪现在我脑中……
    轻轻呼了口气，我微微摇头甩去那回忆——这次出现的是烨那天的悲伤的声音——把菜倒在盘子里，厨房里游散着糖醋白菜的酸甜菜香。
    很平常的菜，但燎很喜欢，他说喜欢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燎……不经意的想起那阳光般的笑容，好象已经许久不见了。皱了皱眉，原来不管我做什么，无论如何小心，他们还是会纠缠于我的思想里，原来……我们或许早已融于彼此的生命中，如果真的要选择的话……突然闪过的面庞……琰！
    闭紧双眼，我猛烈的甩了甩头！我到底在想什么！？
    冲进房间里拿了本杂志，我努力的把注意力集中到杂志的内容上，以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读着杂志上的八卦新闻，一边咀嚼着完全尝不出味道的饭菜。
    “铃！……”突然而至的手机铃声着实把紧盯着杂志上的我吓的不轻，因为电话不在身上，所以我切换成铃声模式，稳定了一下心神，我按下了通话键……
    “喂,你好！”
    “哥。”电话那端传出温柔而熟悉的声音。
    “琰……” 多久了，没有听见这声音，突然好想……再看到那宁静的微笑……
    “恩，哥，住在那里还习惯吗？”
    “……恩，还好。”想来一定是燎告诉了琰我搬到了雷这里住。
    “对不起，我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你们。”那个时候的我……懦弱的只想逃避。
    “没关系的，那个时候……任谁也无法平静的。”
    “……琰，燎和老大都回家了吗？”记得那天以后他们相继离开，尤其是烨，算起来我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他了。
    “恩，燎刚刚出去。烨……”
    “烨还没有回家吗？！”我有些着急。
    “哥，你别担心，烨没事，而且他现在就在我身边……”
    放下悬着的心，我感觉到电话被传递。
    “烨？”直觉电话应该已经在烨手里的我叫着他的名字。
    “哥。”同琰一样的声线，但我却可以绝对肯定那是烨。
    “你……还好吗？”犹记得那绝望而悲伤的眼神，虽然有深刻的了解，但此时光凭声音，我并不能判定一切。
    “恩……哥，你呢？”
    “我也很好。……烨，我很担心你，听到你没事，我很高兴。”
    “……哥！”烨的声音明显开始颤抖，“哥，别给我希望……我不能……”仿佛压抑着极大的痛苦，烨的声音已经低哑的有些走音。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以前不是……很好吗？”喃喃自语，我不知道这是对他说亦或是对我自己……
    烨和琰的电话让我在以后的几天情绪一直处于低靡状态，挣扎在思念亲人及抗拒禁忌感情之间，一方面想不停的逃避，另一方面却想抛开一切只要能在看到他们的笑容……可是即使能抛开世俗的一切伦理道德，我真的能让每个人都开心吗？
    “瞳，该你洗了！”突然的声音打断了仍沦陷在痛苦思绪中的我。程圣宇轻击了一下我的肩，他今天回来的比较早，刚刚下班的我已经看到他在房间里了。
    “哦，好，谢谢。”我微笑着回应他，起身走向浴室。
    把水温调的略低，微凉的水从头顶滑下整个身体，让我肿涨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诶！瞳，一会……。”从门外传来程圣宇的声音，但耳边的水声扰乱了我对他下半句话的接收。
    把头移开莲蓬头，略向门靠了靠，“什——么？”不自觉的放大声音。
    “我说——一会出去走走吧！晚上空气这么好，在家实在太可惜了！”
    “哦，好啊！我马上就好！”回复着他的话，我加快了速度，出去走走也好，最近一直在家和公司往返，连酒吧也很少去，也没有见许愿，只是打电话告诉她我家里出了点事，暂时不能见面。烦乱的心绪，我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对她……散散步，或许会好一点。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已经在程圣宇的车里坐好了。
    “你有车啊？怎么前几天没看到？”诧异的问，因为自从我搬进来，程圣宇一直都是步行。
    “前几天进修理厂了，刚提出来。这车有年头了！所以总出点小毛病！”程圣宇咧嘴一笑，拍了拍方向盘。“怎么样，去哪里？”
    “我无所谓，你说地点，我奉陪。”系上安全带，我舒服的靠在座位上。
    “这样啊……”程圣宇思考片刻便发动起车随即道：“报纸上说太乙路那里新开了一家超市，很大呢，去看看？”
    “好啊。”我点头附和。
    车子奔驰在公路上，不可否认的，圣宇的驾车技术弥补了车子减震的不足，基本上感觉不到太大的颠簸。摇下车窗，感受雨后清新的空气吹拂在脸上，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自然的洗礼让我暂时忘记了一切。
    “呵呵，瞳，心情不错。”
    “是啊，呵呵，很难得出来兜风吗！”我半开着玩笑，几天的相处，我发现程圣宇虽然有种神秘的王者气质，但却是个极易相处的人，只是……有时候在他面前会有一种仿佛被看穿似的错觉。
    “哈哈，是吗！看来我今天的提议是正确的了？诶……到了，应该是这附近吧？”程圣宇降低了车速，环顾四周。
    “圣宇，是那里吧？”发现前面立着一般超市都会附带的红色KFC标志，我指给程圣宇看。
    “哦，没错！”方向盘一转，车子便驶入超市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将车子停好，超市的人并不是很多，我和程圣宇边走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瞳，我听雷说你有三胞胎的弟弟，真的都跟燎长的一样吗？”
    “呵呵，是啊，老大烨，老三琰，老二就是你那天见过的燎。”
    “哦？具体是哪几个字？”
    “就是……烨，……琰，还有……燎。”边说着，边在手上写给他看。
    程圣宇点了点头，“都带火呢？都是火字旁的字，有什么说法吗？”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我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他居然注意到了！虽然是个简单的事实，但却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敏锐及洞察力！
    “好像他们刚出生的时候，有个相士说，他们三个天生缺火，所以名字要补上，怕以后命不好。呵呵，当时家里人都是宁可信其有的。”其实，这也是以前我跟惠姨闲聊的时候听说的。烨他们出生的时候，我也还很小，不可能知道这些事。
    “原来如此，蛮有传奇色彩的？”
    “呵呵，哪有啊？只是种迷信罢了！”我微笑的回答，觉得这种跟朋友出来逛逛的感觉真的不错，好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呢！可能连我自己都没感觉，在燎他们面前，我一直都是哥哥，是长辈，照顾他们是我的责任和义务的同时也变成了我的压力……
    “呵呵，走吧，先去食品区，添添冰箱的肚子。”
    “好啊！”跟上程圣宇的脚步，朝食品区走去……
    闲聊中，我跟程圣宇已经逛遍了大半个超市，推着半车的货品，我们走向了位于超市最里边的图书区。因为不是很习惯在超市附带的图书区看书，所以只是跟在程圣宇身后，偶尔瞄几眼他翻的杂志。
    看着他将一本男性的时尚杂志放进购物车里，我轻笑，果然是一个注重生活品质的人，不亏是亲戚，跟雷还真像呢！
    “诶！阿圣！……真的是你，好久不见啊！”突然，一道惊喜的声音来自与一个黑发的陌生男人，虽然是黑发黑瞳，但较东方人更为立体的五官显示出他拥有的西方血统。而站在这个黑发男人身边的另一个高大男人虽然是深褐色的头发——那应该是漂染的吧！——但深邃阳刚的相貌却证明着他纯正亚洲人的血统。
    “Hi！”程圣宇略有些惊讶后随即热情的与两个陌生的男人招呼着：“好久不见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下飞机，怎样？哪天叫上Mark跟阿J咱们好好聚聚啊！”黑发男人显得很高兴，热情的拍了拍程圣宇的手臂。“对了，叫上雷，还有……你男朋友一起！”男人微笑的暧昧看着我。
    男朋友？我依然保持微笑，只不过用这个形容词……好象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么简单。
    “恩……”程圣宇失笑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到：“不好意思，我忘了介绍，这是……，刚从荷兰回来，这是陆瞳哲，我室友，也是雷的朋友。”
    “你好！”我伸出手跟两人握了握。
    “哦……呵呵，你好！刚才，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阿圣的男朋友呢。”黑色头发的男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呵呵，没关系。”虽然现在还不是很明白，不过既然人家都道歉了，我只有礼貌的回应。
    “请你别介意，他总是这样冒失。”男人轻轻拂平被黑发男子挠的有些凌乱的头发，脸上带着宠溺的微笑。
    “诶，这里是中国。可不是荷兰……”一直微笑看着他们，程圣宇本应该是责备的话，听起来却更像是在调侃。
    “哈哈，少来了，阿圣！”男人嬉笑着轻锤了一下程圣宇的肩膀。“那就这样了，改天我在给你打电话！……哦，虽然你不是阿圣的男朋友，不过也欢迎你一起来哦！”冲我眨了眨眼睛之后，便告别离开了。背对着我们走后，他们牵起了手……
    “那……瞳，我们也买的差不多了，去结帐吧！”
    “哦，好。”疑惑的走向收银台，我知道那两个人的关系绝非一般，而且他们误以为我是程圣宇男朋友？……男朋友？……难道……
    偷眼看了看并无异样程圣宇，我心里的疑惑更甚……只是他不说，我便也不好问。
    “他们结婚了。”突然的一句话，让刚在车上坐稳的我吓了一跳。
    “什么？”
    “呵呵，他们结婚了，在荷兰，荷兰是允许同姓婚姻的。”
    “你是说……刚才的……”
    “恩，是啊。很幸福吧？”
    “恩……”我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真正接触过，虽然有些不适应，不过不可否认的，看他们的样子真的很幸福呢。
    “我也跟他们一样。”
    “……？”
    “呵呵，我说我跟他们一样，所以他们才会以为你是我男朋友。”
    “你……！”
    “没想到吗？还是……你很讨厌。”
    “没……没有，我只是有些意外。对不起。”
    “……”程圣宇看着我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
    车厢里的气氛变的很尴尬，想找些话题，却又说不出什么。只能眼神闪烁的看向窗外迅速移动的灯光和建筑物。
    “呵呵！”突然，程圣宇发出了低沉的轻笑声。“……瞳，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并不介意你知道这些！”
    我诧异的看向一脸悠闲的他，轻松的声音可以听的出他真的没有介意任何事。
    惊诧于他无所谓的态度，同时也很钦佩他的勇气，毕竟在这个国家，这样的感情并不是可以受到祝福和尊重的。
    “对不起，可是……你很勇敢。”由衷的说出这句话，我看见程圣宇的嘴角略微钩起一道弧线，眼神停留在窗外……
    “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承认自己的感情，只是不介意其他人的看法。我的生活就是整个世界，我爱我的生活，也并不以我的性取向为耻，因为毕竟我过的快乐……” 程圣宇冲我笑了笑，“……所以，瞳，有时候不需要去顾及太多人间的世俗约定，洒脱一点的话，不是会得到更多吗？”第一次看到程圣宇这么认真的说着如此意味深长的话，望着他的侧脸，这一刻他的眼神中敛去了平时犀利的神秘，而是绝对的坚定而清明。
    突然被他的豁达所感动，那样无谓的态度，让我有种嫉妒的羡慕呢……我可以吗？这样无所顾及的去追寻自己的心……可是我的心又是怎样的呢？……看向窗外的夜空，闪烁着三张相同却又截然不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