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异》3.同类

    幽看着面前的女孩。
    好久没有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了。
    尴尬就好像一把剑，顶着他的背脊，让他四肢僵硬、肌肉紧绷、毛孔收紧，连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虽然，在别人惊恐、厌恶的异样眼光下，幽常常希望就这么自己消失不见。但是，心底深处始终有那么一丝轻微的声音安慰自己，自己绝不可能是如此独一无二的，一定会有适合他生活的世界……
    期待已久的相遇终于出现了，可是，却出现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看见和自己如此类似的人，幽想说话，只是怎么也张不开嘴。
    双脚还是没有知觉，仿佛仅是两个支点而已。粘稠的液体冲回手臂，灼热、肿胀，让幽不禁怀疑那手指是否还是自己的。还有，从伤口渗出来液体，那是什么？是自己的血吗？为什么看上去，如此肮脏不堪……
    黝黑的水坛，雪白的小手，明媚的眼睛，上扬的嘴角。和狼狈的自己是怎样一个对比啊。
    幽看着面前的女孩。
    他的右手握成拳，这是准备攻击的姿势，但是现在……
    为了想继续生存而激起的动力，就像拉开闸门的洪水，一泻千里。力气，就在一呼一吸的胸膛起伏里，被空气抽走了。没有力气眨眼睛，没有力气移动，没有力气选择说话还是躺回去。
    就在幽愣住的瞬间里，好像一切都停顿了。
    同类吗？
    在幽独自为活着而苦苦挣扎了20年后的这一刻，理应是激动的热泪盈眶吧。
    可是，幽觉得仿佛某个部位被绳子勒住了，血液往上涌，却不知道在哪里卡住了。
    全身都麻痹了。
    眼睛涩涩的，没有任何可以滋润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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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儿不是很明白婚配的意思。
    是说要闵斯哥哥，和她一起参加成年礼吗？
    好吧，似乎没什么不妥的。
    而闵斯哥哥却笑了，对爹爹说婚配不用着急，但是他会和净儿一起参加她的成年礼。
    成年礼可以有人陪的吗？
    好吧，其实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长老的祝福下，净儿如今异常兴奋的看着眼前清晰的结界，只要跨出去，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净儿默念咒语，带着满身荧荧白光，走出了结界……
    眼前，是一片新的丛林。
    放眼望去，矮矮的树木，开阔的草地。阳光、绿叶、露珠，明亮而耀眼。
    呼——，深呼吸。
    新鲜的世界什么都好。
    五个月圆的时间，够净儿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了。
    哈，成年礼真好。不过，净儿转过身——
    “闵斯哥哥，你要一直陪着我吗？”
    “那当然了。怎么，你不希望我陪你吗？”
    “也不是啦。闵斯哥哥，你可不能决定我的方向哦！我要自己拿主意的。”
    “好吧……”
    所有的事情，第一步都很重要。
    闵斯绝对没有想到，净儿跨出楚河汉界的第一步会是这样。如果早知到是这样，闵斯一定不会答应让净儿自己选择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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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净儿来说，这等于自己选择人生的第一步。
    选择西方后，净儿抬头挺胸的大踏步前进了——如果她知道她选择的方向也是猛兽喜欢的方向，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轻松自在，闵斯暗暗苦笑。
    哼，哥哥们，果然是骗人的！净儿狠狠的用鼻子出气，趾高气扬的鄙视着哥哥们的说辞。哪有什么野兽，只有漂亮的小花，美味的果实，可爱的小动物；还有暖暖的空气，温柔的微风。
    左手是紫色的野花，右手是刚摘的果子，净儿得意地在草地上飘来飘去。看，前面好像有屋子，是有人住的吗？她好像还没有走出很远呢，就已经找到“世人”住的地方了吗？太棒了，赶快去看看，冲啊！
    然后——
    “哎呀！”摔倒。
    她踩到人了。
    净儿看着草丛里，被她踩到的物体。
    是，一个人吧？
    依稀绿色的毛发，是族人啊。
    为什么躺在这里？受伤了吗？
    她该怎么办呢？不知道为什么，闵斯哥哥站得远远的看着，却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净儿看着闵斯，闵斯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那躺着的人，依然没有靠过来的意向。
    哼，自己身手矫健，难道还扛不动一个人吗？自己解决！
    净儿扛起人，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闵斯，便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有屋子的方向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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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伤得很严重。
    估计，就是被哥哥们嘴里的猛兽咬伤的吧。
    脸上血水混着泥土，看不清长相，也看不出确切的毛色——看不出到底是哪个部族的；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手上，却抓着一个奇怪的兵器，抓得紧紧的。
    这个屋子，是没有人住的。没有桌子、没有凳子；也没有炉灶、没有锅碗瓢盆；连水也没有。有的只是铺的厚厚的草堆。
    净儿把他放在草堆上，看着他。
    族里绝大部分的人，净儿都认识。每年年尾，所有的族人都要来觐见第一部族、第二部族的族长，然后一起向长老祈求第二年的平安富足。净儿的记性很好，见过的人都有印象。
    他，净儿没有见过。
    净儿看着他，仔细回想着见过的每一个人。
    可是，唤来的不是熟识的记忆，却是满眶的泪水。
    他只是这么躺着，闭着眼睛。净儿看着他浅浅的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不知怎么却能感受到他每次呼吸的痛苦、每次胸膛起伏的挣扎——眼泪竟然就这样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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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净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水坛，出去寻水的空隙，闵斯观察着这个人。
    他的记忆中，净儿总是快乐的。眼泪，那早已是童年的回忆了。可是，就在刚才，他看见了净儿的眼泪——为了这个陌生的人。
    闵斯看着他。
    他是谁？
    他应该是族人没错。但是，闵斯却没有在他身上发现结界的痕迹。没有发现结界，却给了闵斯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觉。
    他究竟是谁？
    闵斯克制不住自己的敌意。这个神智不清的人，居然和他抢着净儿的心！闵斯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透露出久违的、清晰明显的杀气。虽然没有动，但是杀气推动气流，掀起衣摆，猎猎作响。
    好久没有这种焦躁的情绪。闵斯思考着，该怎么处理这个人。
    可是，净儿又救了他一次。在闵斯还没有决定如何处置他的时候，听见了净儿的脚步声，只得收敛杀气，闪身离开。
    净儿仔细的帮他清洗了伤口。
    浅绿的毛色，让净儿的心漏跳一拍。
    他，原来长得这么好看，比起哥哥们和闵斯哥哥毫不逊色。但是，哥哥们是高傲的、神采飞扬的。而他，虽然安静的睡着，却让人觉得悲伤，无限的悲伤……
    净儿看着他，闵斯远远的看着净儿——否则，在这野兽出没的丛林里，怎会如此平静。
    两天以后，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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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儿知道他已经醒了。
    为什么不睁开眼睛？他在想什么？
    净儿看他痛苦的咽着口水。于是，捧起水坛，走近他……
    感觉到她走近吗？所以，他突然跳了起来。
    净儿看着他，笑了。
    浅绿的双眸，和她一样的啊。
    净儿感觉得到，看见她后，他愣住了。他干净的双瞳里，清楚的倒映出净儿的模样，也映衬出他的吃惊和无措。
    吃惊。为什么吃惊？净儿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吃惊来自于她的外貌。如此类似的外表，却引出他如此吃惊的表情……
    他的眼神闪烁着，闪烁着许多情绪，闪烁着喜悦、高兴、庆幸以外的许多情绪。净儿不喜欢这样的眼神，清澈的绿色不该这么忧郁和哀伤。
    “给，喝水吧。”净儿甜甜的笑着，努力打断他的忧郁和哀伤。
    “我叫净儿，你呢？”
    接过水坛，干裂的双唇、干涸的喉咙吐出沙哑的声音：“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