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11.何堪心意两不通

    名动南北的万家酒楼上，一双斜飞入鬓的狭长凤眼此刻正玩味的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
    突然，那略带邪气的双眼一眯。
    “篱，那蓝衣少年可就是叶子修？”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问道。
    “回穆王爷，正是。”温文尔雅的声音，一个身着淡青缎子长袍的书生恭敬的答道。
    “哦。”薄唇微微翘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叶子修……，当年那个粉嫩的婴儿此刻已经这般亭亭玉立了。
    “篱，明天去定远府走一趟如何？”
    “王爷，这恐怕……”书生脸上略显难色。
    “怎么，我去昔日同窗家中拜访有何不可？”
    “不寻，不寻，快来。”丁不寻一大早便被某个精力旺盛的人拽出温暖的被窝，“这就是我的房间了，叫做留雁居。”
    很方正的一个小跨院，主屋分上下两层，左右是下人们用的东西厢房，中间一片花圃，虽是寻常，整个院落却也干净整齐。
    进了主屋，一楼是客厅和书房，布置极为简单，或者说，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
    忍住笑，丁不寻问：“子修，莫非是你太调皮了？怎么堂堂候府三少爷的待客之所竟然连个花瓶、玉器都没有，更不用说墨宝丹青了。”
    “这……”叶子修显然在脸红。
    “可不正是！”随着一句脆生生的回答，一个小小的身影晃了进来，正是叶暖。“丁大哥，你好棒啊，夫人那么难医的病症都被你治好了。”叶暖兴奋的嚷嚷着。
    “啊，叶暖，怎么好久都不见你的人影了？”除了叶子修，叶暖是丁不寻在叶家唯一熟悉的人了，所以感觉分外亲切。
    “是丁大哥你太忙了，其实叶暖一直都在留雁居啊。”叶暖笑嘻嘻的说。
    三人正在说笑间，一个家丁匆匆跑来。
    “三少爷，穆王爷驾到。”
    ”啊？“叶子修一片茫然。穆王爷，当今皇上的二皇子，赵玄瑞，当年和他大哥叶子楚是同窗。除了这些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叶子修几乎不认识这个人。
    叶子修牵了丁不寻的手，快步走向大门。
    丁不寻觉得这样似乎于理不合，但是叶子修把他攥的紧紧的，又好奇那个穆王爷是什么模样，也就随他去了。
    留雁居和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叶子修边走心里边想，穆王爷平素和太子不合，四下都传说二皇子欲取而代之。叶家虽然不愿意参与皇位争斗，怎奈叶子翘身为太子妃，所以无论如何，叶家都算是太子这一边的。他平素都是大大咧咧的人，但是毕竟是出身官宦人家，朝廷里面的钩心斗角、尔虞我诈却早已是见怪不怪了。而且这穆王，绝对是个厉害角色。
    叶子修自顾自地想着，丝毫没注意到丁不寻从他身后投来的目光。
    这个人，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便惊讶怎么世间会有这样的人物。出身名门，却毫无纨绔之气。一身正派武功，虽不是绝顶高超，想必比自己还插上一截，却自有一股气势。相貌堂堂，虽是少年，却已经棱角分明，日后必然是一时名动的美男子。
    望着两个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丁不寻忽然觉得，要是能一直走下去，该有多好。
    穆王的软轿已经等在门外，轿外站着一位身着豆青缎子镶暗白水纹长袍的书生。沈篱，这人叶子修倒是极熟，他算是叶子修的半个同窗。自汉代开始，一般京城达官显贵的孩子到了适龄的时候，多半都被送进太学读书，一半是因为太学里的教师均为翰林院里的才俊，另一半也是为了巴结其他权贵。不过，本朝以来，太学不再只接受官宦子弟，那些庶民子弟中的优异者，也均可入太学，沈篱就是其中一个。当时两人十分要好，不过沈篱生性闲懒，未几，便去穆王府谋了份幕僚的差事。两人的友谊却并未中断，时常一起相约饮酒，只不过只谈风月，未及朝廷。
    叶子修此次从南方回来，还没来得及同沈篱见面，这时相见，难掩兴奋之情，悄悄向他挤了挤眼睛，便拽着丁不寻一同跪下。
    “臣，叶子修叩见王爷千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叶子修虽然尚未取得任何官职，但侯爵世袭，故自称臣。
    “草民丁不寻叩见王爷千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丁不寻也跟着学。
    一双指节分明的瘦长双手出现在了叶子修低着的面前，猛地，他被拉进一个宽阔的怀里。
    叶子修猝然抬起头，迎上一双含笑的凤眸。
    “子修，多年不见，你可还记得我这个瑞哥哥？”来人嘻笑的问道。
    瑞……哥哥？多半就是穆王爷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般自称，但现下这般姿势实在让人觉得诡异。
    “穆……穆王爷，请……放开微臣。”叶子修结结巴巴的说。
    “呵呵。”来人很戏谑的笑了起来，“修儿，你怎么这样见外？当年我也是这样抱着你的，不过那时候你还只有那么一大点儿。”说完轻轻在叶子修颈边吐了一口气。叶子修哪里受过这等引诱，立时双脸通红。
    这边丁不寻面色纸白，两手攥得死紧。
    来人身形高大，身着包身深紫锻袍，上面绣了龙纹凤路，外面罩一件纯黑纱衣，脚上踏一双黑锦长靴。长长的黑发一半用白金双龙冠盘起，一半随意的披在肩上，露出一股说不出的俊逸潇洒。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人的相貌，高鼻深目，透出一股让人无法逼视的王者气势。
    叶子修费了好大力气才挣扎着脱离了那人的怀抱，虽然不敢发作，但不悦的表情却掩饰不住。
    “穆王爷突然到访，不知道有何贵干？”
    赵玄瑞嘴角撩了撩，站直了身子，“本王前些日子得到消息，表姑母身染怪疾，不知可否痊愈？”
    “劳穆王爷挂心，家母已经无碍。”
    “哦。”穆王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本王还得知，是一位少年出手相救。可就是这位公子？”说着眼光转向那个一直跪着的白色身影。
    “回穆王爷，正是。”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丁不寻。”丁不寻说着抬起头与穆王对视。
    “你起来。”穆王对丁不寻说。
    已经跪了多时，丁不寻刚一起身便觉得脚下一软，踉跄了一下。叶子修目光一紧，立刻欺身上前，顺势抱住了丁不寻。
    一天之内，叶子修竟然连入两个男子的怀抱，刚才是被动，这次，却是想也没想的主动。
    丁不寻心下释然，他习武多年，谷一风又颇为严厉，怎么可能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就跪到腿软，只不过气那什么穆王爷竟然对子修……见叶子修这般紧张自己，不由偷偷开心起来。
    “你就是那少年‘郎中’？”刚才戏谑的声音此时镀上了冰，穆王低沉的声音居高临下，还故意加重了“郎中”二字。
    “在下并非已行医为生，不敢自称郎中。不过习得一些粗浅医术，让王爷见笑了。”丁不寻答的必恭必敬。
    丁不寻一直正视着穆王爷，穆王也在观察他。比子修年纪还要小一些，却感觉要镇静、成熟得多，一般人见到本王不悦，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可这少年却毫无惧色，医术超群，也算是难得的人才。不过……穆王眼中突然闪出一丝杀意，夜市的相对而笑，刚才出迎相挽的手，此刻的相拥，叶子修，难道你已经对这少年生情？
    “好了，耽误这半天功夫，快带本王去见表姑母。”穆王正了正神，重新摆了威严。
    叶夫人在病榻上冷淡跟穆王聊了几句，便推说身体不适。穆王本来也并非真的来探望什么表姑母，便草草告辞了。
    二皇子这次到访实在是诡异，他人一走，叶夫人被派人叫来叶子修。
    “修儿，这次穆王来访，绝对不是探病这么简单。你赶紧叫人捎信给你爹和你大姐，让他们多加防备。”赵怜香身为王爷之女，深知宫廷斗争的残酷。而今天，从赵玄瑞的脸上，她分明就看到了当初自己爹爹欲谋夺皇位时候的狰狞。然而，事情败落，当年风光的六王爷被流放塞北。幸而自己当时已出阁，否则境况堪舆。
    “好。我这就让忠叔去送信。”
    从母亲房间里出来，交代了叶忠送信，叶子修觉得疲惫极了，一下子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不说，今天，那个穆王爷也太奇怪了吧，居然……居然，抱着自己，还……还……。想到这儿，叶子修脸微微红了一下。
    留雁居外，一个月白身影正静静得等着他。
    “不寻？！你怎么站在这儿”叶子修几乎是撞到了丁不寻才发觉的。
    丁不寻噗的笑出声来，这个人啊，总是这样。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在想穆王爷的事。”
    穆王……为什么想他会想到脸红？自己刚才还以为子修在想自己……那轻轻的一抱一扶……
    穆王府内。
    “王爷，沈篱方才仔细看过了。叶夫人绝对没有服用上古冰清。”
    “哦？”略微讶了讶，“看来那个丁不寻还真是有点本事，百里醉和孔雀胆的毒也能解。去，查查他什么来路？”
    “是。”
    “篱儿，你今天有点反常啊。”穆王爷又换上了略带嘲讽的语调。
    “沈篱不敢。”
    “莫不是见我抱那叶子修，心里吃味？”
    “……”沈篱不语，还能说什么呢？
    “你过来”
    沈篱钻入那温暖的怀抱，任由那人亲吻着，索求着。心里不由叹息，玄瑞啊，纵然你对我只是一晌贪欢，我也心甘情愿。
    正在耳鬓厮摩之际，赵玄瑞的一句话彷佛平地生雷般让沈篱呆在当场。
    “杀了丁不寻，我一定要得到叶子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