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凉意, 让他们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慢慢的开始闭上了嘴巴, 一个、两个、三个……直至整个大殿都变得寂静无声。
他们看向高坐于龙椅上的女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这边，拖着腮, 一只脚还放在龙椅上, 整个坐.姿都显得放.荡不羁。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想起来, 这个帝王并非是任他们揉.捏的软柿子。很多年以前，她还只是个公主时, 就敢坐到龙椅上撒泼，看谁不顺眼立马就会报复回去，堪称睚眦必报的典范。
而若干年后的今天，她的脾气会收敛吗？
想到那个被充作军ji的御史, 几个老臣默默的地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他们总以为，这么多人施压，她必然是会妥协的。
可她不是昭帝。
永安帝都曾有因为看一郡王不顺眼就直接一棋盘将人砸死的案例, 更不用说是快被永安帝宠成煞星的黎阮了。
当初也有大臣进言黎阮一个公主行.事太过张.狂不知礼数，更别说还随意跑到朝堂上来了。
可结果呢？
当时的黎阮带着她的一帮手下，直接一把火烧了那大臣的府邸，尽管这样, 永安帝也不过是口头上责罚了几句, 反倒是那个大臣, 之后一直不得重用，最后不得不告老还乡。
黎氏皇族，脾气一贯都差得可怕，尤其是像黎阮这种并不依靠于大臣兵权在握的人，更是不用说了。
顺则昌，逆则亡。
“吵啊，怎么不接着吵了？”
黎阮轻笑了一声，看着几个老臣默默将自己隐藏得更深了，内心冷哼一声。
要不是看在他们几个入朝为官几十年，门生无数，她早就直接拿他们开刀了。
可惜，影响太大。
这都一大把年纪了，老跳出来跟她对.着.干有.意思吗？
黎阮会给他们留个颐养天.年的机会，但要是再敢跳出来，就别怪自己晚节不保了。
欣赏着老臣心惊肉跳的表情，黎阮慢慢移开了视线。
“礼部尚书。”
黎阮轻声念着刚才吵得最凶的一人的名字，声音轻柔却又含.着戾气。
这是昭帝留下的少数几个还算得用的人才，不过能得到昭帝的宠幸，可见本人节操确实不怎么高。
虽然嘴上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为了百.姓，为了大楚，但也只是嘴上喊喊口号罢了，一切都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
“臣在。”礼部尚书从队伍中站了出来，行了一个礼，内心有些忐忑。
他确实瞧不上女子，更别说是让女子上朝了。祖.宗千百年留下的规矩，岂是说破就破的？好好的在家掌管后院不好吗？非要来参加科举上朝为官，她们能懂什么叫治理天下吗？
不过尽管内心是这么想的，但他此时也不想表现出来，甚至开始思考该怎么收回刚才的话，以免引起黎阮的不满，被记恨上。
跟皇帝唱反调的大臣，一般都只有两个结果：主弱臣强，主退；主强臣弱，臣退。
只要能承担住压力，那她就完全可以一意孤行。
这位礼部尚书的段位太低，黎阮看着他一脸恭敬的模样实在是觉得反胃，提不起跟他撕的性质，直截了当.道：“既然爱卿如此忧国忧民，那不如便去边疆上.任吧，那里正需要爱卿这样的人才。”
啧，蛮族都是一群追求力量的，就算连逃跑，以这位的身.体素质，说不定都还跑不掉，也不知道能在那苦寒之地撑多久才会死？
“陛下——”礼部尚书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远离政.治中心去那苦寒之地，他自是不愿意的，袖下掩盖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但黎阮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瞧把爱卿给激动的，竟连话都说不出口了，真让朕感动哪，”黎阮愉悦的眯起眼，“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爱卿不若明天就启程吧。”
说罢，黎阮也不去看底下礼部尚书难看的脸色。
“退朝。”
以暴.力当然是不能治.国的，所以虽然在朝堂之上很强.势，但朝堂之下，黎阮却并没有如此，反而直接直白的将她们的功绩一道道列了出来。杀了多少敌，护了多少百.姓，从战场到农事，各行各业，几乎都有他们的功绩。
可到了那些男人的眼里，却只剩下了不守妇道四个字，可笑不可笑？
这些人又为国.家做了多少贡献？比得上她们吗？有什么资格反.对？自己都不觉得羞愧吗？
还是说，他们怕了？
在黎阮的推波助澜下，这些功绩很快就传遍了全国，得到了大多数普通百.姓的拥护。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想法更加务实，而不是在意女子会给男权社.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支持谁。
而除了百.姓，其他阶.级就两级分化严重了。
将门子弟还好，他们更崇尚武力，想得没文人那么多，更知晓战场的可怕，对她们其实是很敬佩的。
而与之相对的，那些秀才学子，反而才是他们看不起的存在。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鸡，上战场时能不被吓得连跑都忘了就算是好的了。
将门子弟大多还是持支持态度的，尤其是在黎阮公布了她们的功绩再反问他们做了什么后，两级分化并不严重，但文人学子们却分化的很严重。
这是一个为了理想信念可以付出一切的时代，文青气息有些重，百家争鸣，所以包容性也强。因此一部分人觉得黎阮说得不无道理，不能因为她们是女子就抹杀她们的功绩。既然女子可以在没上过私塾，没有参加过科举的情况下取得这么大的荣誉，足以证明女子的天赋和能力。
既然如此，又为何不能让她们入朝为官、保家卫国？
正如黎阮所说，难道他们怕了？
既然不怕，又为何不敢堂堂正正一战？而是要以这种低.劣手段来取得胜利？
时下虽有伪.君.子，但那也是君子，而不是小人，在黎阮的一通反问下，让不少读书人都觉得羞愧。
他们或许并没有觉得女子上朝影响有多大，仅仅是随大流，可这并不能抹消什么，读了这么多圣贤书，他们为大楚所做的贡献，却比不上这些曾经并未读过圣贤书的女子们。
但另一部分人，却是对黎阮所说的一切都嗤之以鼻，甚至觉得她在往他们身上泼脏水。如果给他们一个机会，这种事他们未尝做不出来。跟女子一同入朝为关，实在是对他们的侮辱！
不仅是这些男人们，就连女子中，也是两极分化严重，一方觉得女子出去抛头露面有失体面，还不如在家相夫教子，另一方却被激起了曾经掩埋在心中的热血渴望，想一展抱负。
前者嫌弃后者有伤风化，后者嫌弃前者不思进取，已经到了相看两相厌的程度。
但不管反.对者再怎么闹，这项政.策依然被坚定不移的执行了起来。
于是后者便直接开始了游.街示.众，
请求黎阮收回成命。
黎阮是个软硬不吃的主，直接公开表示，朝堂之上已经有了几十位女官，既然你们不愿同他们一同入朝为官，那就直接去报备，朕大发慈悲恩准你们，以后都不需要再参加科举了！
此言一出，这一部分人.大多都默默退出了，毕竟他们读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入朝为官封侯拜相吗？
因此到最后，只有少数顽固分.子还在坚.挺着。
尽管如此，这派人闹得凶的也基本上被女官和一些赞同黎阮决策得男官给记住了，就算能成功考上，最后也必然会受到排挤。
而黎阮更不可能会养虎为患，对于她这种小心眼的人来说，早就让暗卫拿着小本本偷偷把这些人给记下了。
大楚人才济济，还缺这几个人不成？就算这里头有才华出众者，她也会把人给撸下去，有才无德，要之何用？
今日他们不许女子为官，难保以后他们不会反.对她立太女。
黎阮这办法简单粗.暴，但无疑，是十分有用的，再也没人敢在她面前叭叭叭了。
不过虽说没人再来烦她了，但黎阮仍然还是忙得晕头转向，毕竟这个决策影响太大了，她不允许出一丝一毫的错误，为此，更是将还在著书的韩玉韬都给拉来当了壮丁。
比起帝王，韩玉韬确实更适合当一个大文豪。
哪怕黎阮艺术水平有限，也能感受到对方写出的诗词堪称一绝，更不用说他耗费心力写出的书了。
文.字的影响是很大的，甚至在几千年后，都依然能让人从文.字中感受到他当初写出这字时的心情。
韩玉韬是真的为了男女平等在努力，谁养家不是因为生理性别原因，而是因为心理的选择。
这一朝一夕是改不过来的，他只能以身作则给他们看到另一条道路，再辅以文.字诗词影响。
而这方面，少有人能比得上他。
黎阮在这方面就更是苦手了。
写歌还好，诗词这玩意儿真的得看天赋，她写出来的都灵气不足，匠气严重。
不过好在她也没有这方面的追求，因此也不在意自己这方面天赋不行。
*
在这繁忙的时候，科举也终于举行了。
院试、乡试、会试、殿试……
后两者，都是黎阮跟韩玉韬统.一出的题，不过对外仍然还是宣称是她一人所出。
毕竟如今是敏.感时期，男权根深蒂固，只能先将其打.压下去，等个那么几代，在慢慢复苏，不然她做的努力就有白费的风险。
无论是女尊还是男尊，其实都是畸形的，只是为了更符合自己的利益罢了。本心上讲，黎阮其实是更偏向女尊的，让那些男人也尝尝曾经女子的痛苦，但最终她还是没有那么做。
虽然她本身心眼不大，可那么做，与那些恶心的男人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
古代的科举完全是比现代高.考还要残酷的考.试，能被选出来的前几名，从学识到政.治眼光，都必然是不俗的。
殿试后的名次黎阮并没有刻意区分开男女，虽然循序渐进更好，但黎阮还是更喜欢简单粗.暴的手段。
虽然是横冲直撞，但并不代.表她就没效。
这次的状元是个女子，也必须是个女子，不然必然会有所争议，甚至还会有人跳出来说：瞧，女子就是比不上男子！
本来黎阮还打算让一个暗卫伪装成科举作.弊，但没想到，这次科举中确实出了一个惊艳绝才的女子，将男子都给压了下去。
前三的试卷都被黎阮给公之于众了，质疑声因比也少了很多，本就傲气的学子因此更加刻苦了起来，下定决心下次科举状元绝对不能被女子抢了去。
而女子也因这个榜样而充满了信心，发誓下次科举状元也不能让给男儿们。
毕竟虽然黎阮也是榜样，但她已经登上了神坛，无人敢与之比肩，让人仰望，望尘莫及。
但状元却不同，皇帝只有一个，可状元却每三年就有一个，有能追赶超越的希望。
大体来说，大楚如今还是很和谐的。
男女们争强好胜、你争我夺，虽偶有摩擦，但大体也仍然是好的。
而在军事农事方面，黎阮也一直在努力着。
后世带来的眼光与远见，比学识更加重要，毕竟已经知道了正确的道路，之后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发展就好了。
而韩玉韬也在为了自己的理想努力着，于是诸子百家中，多了一个乾坤家。
在道.教，男道.士被称为乾道，而女道.士则被称为坤道。乾坤，一般指的是天地、阴阳、男女。
虽然如今鼓吹的是夫为天，可你又不能住在天上，你吃的住的哪样不是从地上长出来的？
阴阳平衡才是正道，而天地也缺一不可。
身为一个高产的文人，韩玉韬几乎经常走着走着就能作出一篇诗文来，身旁跟着记录的侍从，免得有遗漏。
有着黎阮的支持，再加上韩玉韬高产之下也未曾降低质量的文章，短短时间内，这乾坤家竟然也极快的在诸子百家中站稳了脚跟。
毕竟黎阮虽然给了女子一条出路，但并不是所有女子都想一展抱负的，她们的理想并不远大，只想相夫教子。
而有些男子也是如此，尽管知道男子养家才是正道，可问题是，他们反而想相妻教子。
可这时代赘婿的地位比囚犯还低，迫于形势，没人会表露.出来。
但韩玉韬却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毕竟他本身就是个十分耀眼的榜样。
曾经的叛军反贼，却甘愿为了爱情放弃权.势，只为了做永和帝身后的男人。
虽然他本人并没有外界鼓吹得那么“贤惠”，但至少表面功夫他还是做得很好的，让大多数人都看不出问题。
就算有人看出来了，也不会宣扬，毕竟这不是跟黎阮过不去吗？
大多数人都几乎把黎阮当作了神，毕竟她做出的决策从未出现过失误，进一步将她神化了，让许多官.员都忍不住渐渐相信，黎阮本就是真龙转.世，她就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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