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同奔跑》3.第三章 烂泥扶不上墙

    昨晚，陈冈说要回家。毕竟窝在良子这里好几宿了，吃穿用都占尽了便宜。哦，也不全是，良子好歹捍卫住了自己的牙刷和……换洗内裤。陈冈料想安小旭没那闲工夫天天堵在家门口，于是壮着胆子溜回了家。
    少了个混蛋抢地盘，良子昨晚睡的格外舒坦。要说他这铁瓷兄弟，俩人打小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经常勾肩搭背抱一块儿睡。当初知道陈冈喜欢男人后，再睡一个床总是有些尴尬。陈冈睡得倒是挺香，良子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早先那会儿陈冈安慰过他，他说：“兄弟啊，别总绷得跟风干牛肉似的，你踏实睡，我对你这五大三粗没兴趣，我喜欢杏仁儿豆腐白白嫩嫩的。”后来，良子见到了安小旭，那颗莫名其妙忐忑的心才踏实下来。
    大中午，后院炖着黄花鱼，陈冈昨个嚷着要吃，今早连鱼都主动给买好了。良子坐在店后门，边择菜边看店。正忙活着，手机响了。良子掏出来一看，坏菜了！安小旭打过来的。
    “喂？小旭啊，陈冈……陈冈他……他没来我这儿啊。”
    安小旭一听良子打磕巴就知道准是在胡说八道，“你甭替他瞒着，你俩穿一条裤腿子，这回你还能见死不救？”
    良子这边儿紧着擦汗说：“你看，是兄弟才应该仗义嘛……内什么，你你你……”
    “我这就去你店里！”安小旭搁下一句不容置疑的话就挂了电话。
    哎哟，坏了！良子心想得赶紧给陈冈打电话，丫早上搁下条鱼就去了琴行，现在都快饭点儿了，这吃货准跑回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良子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阿弥陀佛，陈冈，别他妈说为兄我见死不救了！”
    厨房里，良子正往盘子里铲炖好的黄花鱼，店门“桄榔”地被撞开，门玻璃给震得嗡嗡作响。良子举着铲子往出跑，正对上安小旭那双噙着泪水血红愤恨的眼睛，不由得从头到脚抖三抖。
    安小旭问得咬牙切齿，“良子，你就说实话，他是不是在你这儿？”
    “他在……哎哎你先坐下，他估计一会儿就回来，这不是炖鱼了么？”良子后背直窜冷汗，哎呀妈呀你跟他有仇，你把他往死里整，可你别殃及无辜啊！
    安小旭一屁股坐凳子上，伸胳膊往外一指，“那混蛋就那么不想见我！”
    “他……他不就是发憷见你爸妈么？”良子小心地说。
    “混蛋玩意儿，我俩都好这么长时间了，他还发哪门子憷？我都保证过了，就算爸妈他们不接受我可以跟着他走！”
    “或许，是陈冈有顾虑，不希望这么早跟爸妈挑明，这事儿慢慢来呗。”良子心想你他妈的陈吃货，我上辈子欠你的跟你小媳妇面前还得帮你说软话。
    安小旭瞥了眼良子，自嘲地一笑：“呵呵，慢慢？我看他就是想玩玩算了，压根儿就没把我搁心里。他算计着玩腻了随时把我蹬了再找是不是？我真他妈傻，还心心念念着要带他去见爹妈，我他妈怎么这么傻……”
    良子此时真想哭爹喊娘了，这可怎么劝呀？简直越劝越瞎！
    “小旭，甭瞎想，陈冈他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内什么，要不我多炒俩菜，你就在我这儿吃午饭，你挺有日子没尝我手艺了。”
    “嗯，忙你的，我就坐这儿等他。”安小旭心想自己也犯不着拿良子撒气，索性等内个王八犊子回来面对面说清楚。
    这边儿良子刚把炖黄花鱼端上桌，就听店外面一声吼：“香哎！隔着八丈远我可就闻见炖鱼味儿了！”
    陈冈流着哈喇子推开门，刚迈进一条腿，整瞅见坐在椅子上一脸吃人表情的安小旭，条件反射的撤回了腿，转身，跑！
    “陈冈！你他妈给我回来！”安小旭嚷着追了出去。
    又是猛烈无比的摔门声，良子心疼地抚摸着门上颤巍巍的玻璃，欲哭无泪。这是他特别订制的彩绘玻璃，就这么桄榔桄榔地让人当了发泄工具。
    大中午家家儿都回屋吃饭，胡同里刚好没什么人，挺清净。店不远处小两口拉拉扯扯，骂骂咧咧滴打情骂俏。声音不大，估计是怕被街坊四邻偷听了去嚼舌根子。良子一边眯着眼睛瞧，一边摸摸肚子，正盘算着是不是该买几瓶二锅头，等他俩打够了骂够了回来，就着炖黄花鱼炸花生米喝两杯。
    那边瞧得不甚清楚，妄自往大团圆结局去揣测，可这边现场画面却是这样的……
    安小旭狠狠地给了陈冈一个大耳刮子，声音清脆动听，之后转身潇洒地跨上摩托车突突突地绝尘而去，留下陈冈被点了穴似的杵在那儿罚站，左脸上清晰纪录着他媳妇为他施行人道毁灭的遗迹。
    “嘿！吃货，鱼得了啊！”良子化作和蔼的小饭桌阿姨，召唤着迷失在青春期中的叛逆少年。
    “鱼……”迷失的少年终于挪动了脚步，力量的源泉正是那盘日思夜想的炖黄花鱼。
    坐在饭桌前，良子看陈冈一口酒一口鱼闷头吃，一句话都不说，终于按耐不住道：“哎，你这戏是唱的哪一出啊？哼唧一声儿行不？”
    “哼……”陈冈果然哼了一声。
    良子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嗨！你这是成心憋我呐？”
    “我俩掰了。”陈冈边吃边说。
    掰了？良子弄不明白，往日小两口吵架拌嘴不是来我这儿吃一顿就好么，怎么这回闹这么绝，就因为见父母？
    “你们想踏实过日子，终归是要知会爹妈一声儿吧，早点儿晚点儿有什么区别？怎么就你认怂了？”
    “我还就真怂了！”陈冈把空酒杯又蓄满说：“你也知道，我是那种能踏实过日子的人么？”
    “那你还跟不跟他过了？”良子问。
    “不知道。”陈冈回答得简单干脆，端起酒杯往良子杯上一磕，自己仰脖一口闷。
    良子挺不愿意承认，他这兄弟跟谁谈恋爱都是三个月热度。以前在学校，仗着一张还不错的面皮，忽悠了多少少男的心呐！人家安小旭好好一直男，楞被他撅弯了。安小旭本身挺有两下子，堪称奇迹地跟这王八蛋整整处了四年。大家都以为他把陈冈彻底驯踏实了，可谁承想俩人依然逃脱不了杯具收场。
    “你他妈就是一大祸害，我看得出来，你对安小旭的感情绝对跟之前几个都不一样！”
    陈冈没解释，把激动过度的良子按回椅子上，殷勤地给他夹了一大块儿鱼放到碗里。
    “良子，帮我个忙？”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下礼拜六在老what给秦姐驻场，你替我吧。”
    良子一脸的难以置信，指着他鼻子质问：“你真要退出怎的？！”
    “我跟小旭闹成这样还怎么回去啊？”陈冈躲开良子的手指头，盯着被剃了半身骨的黄花鱼说：“你就先替我一场，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瞧你丫内德行，烂泥扶不上墙！”良子重又端起碗，却没了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