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大了。”梦境里的晴明轻轻揉了揉孩子的脑袋,“你似乎看到了很多东西。”阴阳师俯下身凝视着孩子的眼睛,轻轻的问:“会痛苦么?”
珑花摇摇头,“我遇见了很多人。”
孩子说:“我很喜欢他们。”
“看见听见,就意味着会被影响。”阴阳师缓缓微笑起来,“但它们影响你,你也能影响它们。”
孩子认真的点头。
“你要记住。”梦境的最后,白衣乌帽的阴阳师弯起好看的眼睛:“温柔的话语是最有效的咒。”
*
“呀——呀——!”
女孩踮起脚,脚踝上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哐啷几下,望着窗栏上收敛翅膀的乌鸦:“你来看我么?”
乌鸦叫了几声,然后狠狠啄着铁栏,发出巨大连续的“哆哆哆—”的声响。
珑花连忙制止它,“那是铁的,啄不动的。”
乌鸦转转脑袋,看上去心情很不美好。
恶人谷的乌鸦总归是脾气大,女孩为了安慰它,主动提出以后好吃的都分它一半,还让它先挑。
“你在跟谁说话?”
乌鸦拍拍翅膀飞走了。
看守的人突然推门走了进来,目光深沉的扫视着屋内:“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他语气严厉又凶狠,眼神充满了那种正道人士对邪门歪道的深刻憎恶,可女孩凝望了他一会儿,却突然笑了起来:“烟哥哥!”
男人挑了挑眉,瞬间卸去了气势,他对着孩子笑了笑,于是这张平凡的脸上出现了某种难以名状的邪气:“小东西,你为什么总能认出我?”
小家伙很神气的望着他。
易容的烟蹲了下来,扫了眼孩子灰扑扑的脸蛋:
“可怜的小东西,你真该听你谷主爹爹的话,何苦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珑花捏了捏自己脏兮兮的袖口,“对不起,把你送我的裙子弄脏了。”
烟挑挑眉,往日恣意的表情出现在这张平凡的脸上,实在很有意思,“真不要我带你回去?”
“不要。”
“何苦呢?心软的小东西,与其到时候下不了手,还不如乖乖跟我回去。”
“阿爹说了,若是他放了我,便可以放过他。”
烟凝望着孩子的眼睛,半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随后便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烟一般的消失了。
**
“这孩子是无辜的!”
人群中有人冷笑, “什么无辜,雪魔作恶多端,那小恶人身上流着和她爹一样的血,杀了才叫替天行道!”
“她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你们怎能把雪魔的罪压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身上?!”
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突然脸色沉了下来,一个个冷冷看着他,突然有人冷哼道:
“王兄到底是处事宽宏,我等正道死在他恶人谷中不知多少,他倒是先为一个小妖女说起了情!”
“说的是!”又有一人附和而起,眼神尖锐如同钢针一般,“斩银刀好本事!受尽折磨还能对恶人讲道义,被抓入恶人谷的诸位兄弟,可唯有你一人活了下来!”
也有人打起了圆场,拉了拉僵直的王悬,苦口婆心道: “恶人谷易守难攻,我们损失惨重,若是杀一人可救天下人,我等也甘愿做这个恶人!”
王悬听着他们的话,双目怔然又全身冰冷。
似乎他从恶人谷中逃了出来以后,这些往昔与他同生共死的同胞们就和记忆中品酒言笑仗剑天涯的样子不同了。
他愿意随时为心中的正义而死,却誓死不愿做不符合道义的事情,残伤无辜怎么可能是正确的呢,即使要去剿灭恶人,也不可以违背自己道义杀人啊。
*
王悬又去看了那个孩子。
小恶人一动不动的凝望着他,眼睛依旧是明亮而干净的。她好像完全不担心也不害怕,更没有被如此对待的怨恨。
王悬拿着包子喂她,小孩子脸上脏兮兮的,浑身灰乎乎的,好在没受伤。
他把包子递到她嘴边。
小孩子一声不吭的乖乖张嘴,腮帮子很快鼓囊起来。
吃完了包子,王悬再给她喂了点水。
就好像恶人谷的地牢里,这个孩子对他做的那样。
小恶人白白嫩嫩,眼神清澈明亮,头发卷曲而细软,每天都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整天开开心心的。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小仙女似的。
王悬有时会想,若是自己在正经年纪成了亲,如今的孩子估摸着也有她这么大了。
王悬记起有次小恶人睁大眼睛问他:“他们为什么叫你斩银刀?”
他那时没有搭理她,原是以为自己在没有机会拿起引以为傲的刀来。
王悬望着那个孩子,孩子的脸灰扑扑的,眼睛却很亮。
“你叫什么名字?”
“文长乐!”
“你不怕么?”
珑花摇摇头,对着他笑了笑。
合着脏兮兮的模样,特别傻。
“你不怨恨我么?”王悬又问。
“你没打我,也没骂我,还有水和吃的,比你之前在恶人谷受的那些好多了。”
王悬于是苦笑:“你不怕我,我却是怕了你。”
他当下俯身把孩子托在背上,面无表情的说:“等我把你送回去,再去杀你爹。”
风里有细碎的声音,极淡,不可捉摸。
孩子原是在王悬背上静静地趴着,却突然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王悬被勒的没了脾气,“怎么了?”
孩子在他背上一言不发,王悬看不到她的表情。
王悬叹口气道:“你不是很想看看我的刀么?”
“那就看好了。”
语毕,他银刀出鞘。
脚上的锁链被斩断。
孩子明镜般的眼睛里映出了一道美丽的光。
那刀出鞘的一刻,便当真如同流动的碎银,泛出万千月华。
孩子的眼瞳依旧干净剔透得无半点杂质,她的眼睛睁得很大,视线很用力,用力到隐隐透出一层水泽。
*
米丽古丽望了眼桌案上那只插着花叶的瓶,有些诧异:“想不到小长乐竟真能在恶人谷里种出花来。”
白衣人却仿佛凝成了石头一般静默不语。
女人又问: “若是那银斩刀放了小长乐,谷主便当真要放过他?”
王遗风依旧注视着谷中机关布局图,像是在看着哪里,目光却始终昏昧不明:“王悬此人确有可取之处,单以那十七日的水食之恩,他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孩子。”
“那谷主……”
雪魔负手而立,眼稍眉角具是冷意,集风烈的风好大,他的长袖却被不知名的力量压制着,风那样吹,袖口却一动也不动。
“天资绝世者易折,心窍玲珑者易伤。长乐天资聪颖,性子却软弱纯善,不懂人心复杂善变,此一时彼一时,善一时恶一时。”
“王悬若放了人,便定会被他坚守的正道猜忌。假使长乐助他,这些所谓正道者总被心中的所谓道义所缚,届时他一人独活,反倒会为心魔所累。”
米丽古丽目光闪动,继而浅浅的笑起来,她又望了望瓶中的小花,似是有些喟叹:“小长乐还说要把恶人谷里种满花呢,想来怕是看不到了。”
“恶人谷里,本就不该有花呀……”
*
孩子告诉了他一切。
王悬冲出去时,这秘密的营地已经被恶人攻入。
原来那个暗藏在恶人谷中的密探早就被发现,取而代之的是神出鬼没的不灭烟。
昔日同他出生入死过的正道同盟们浴血奋战着。
王悬跟着怒吼着冲了上去。
孩子站在那里不断的用袖子狠狠擦着眼睛。
烟问她: “本来他都能活了,你为什么要告诉他?”
“我知道阿爹在想什么。”珑花用力睁着眼睛,她脏兮兮灰扑扑的脸上被糊出一道一道的印子:“可那样的话,即便阿爹不杀他,他也不会想活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机会。不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
她做了选择,同样也不可以阻止别人的选择。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非常难的事。
珑花那样聪明,她知道烟会做什么,知道会死很多人。也知道在这件事上,她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阿爹根本不想跟她谈论所谓善恶,只是想要她看明白,这世上有很多事,她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伤害都是错的,但不是你想要没有就能没有的。
那许多道理,假若只是少数人明白,就没有意义。
为了活就要杀人。
真正的恶人活不了,真正的好人也一样。
***
当读到《庆史赤书》的时候,小小的孩子看的很认真。
因为庆国的王曾经来看过她,珑花记忆里的景王赤子是个和善又非常有趣的大姐姐,还有着和塙麟相似的红头发。
不是每个王都能在繁忙的国事中抽出时间来看一个小孩子的。
阳子对于巧国总有着一些放不下的牵念。所以在得知巧王诞生的消息时,她就决定抽空来看望。
阳子第二次来的时候,小孩子瞧见她就乐颠颠的跑过来,开心的仰着脸望她笑。
像是一朵小太阳花。
“还记得我么?”
珑花立刻点点头。
“珑花也想废除叩头礼。”孩子被抱起来的时候乖顺的趴在她耳边轻轻软软的说悄悄话:“想把它改成抱抱礼。”
“听上去很不错。”
少女样貌的帝王灼眼的红发像炽烈的火焰一般尊贵,笑里总带着振奋人心的力量:“只要是珑花内心的愿望,那就去做吧。”
阳子甚至心情很好的对孩子说:“王之所以成为王,就是因为王不会为现有的规则束缚。”
“遇到阻碍也没关系,”她告诉孩子:“王只会被自己打败。”
**
“那个孩子呢?!”
“我把她放了。”
“糊涂啊!”有人摇头叹息,也有人气急败坏的指责他,“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王悬一一望过去,突然冷笑起来:“我王悬今日誓为道义而死,也绝不做那虏人子女的宵小之事!”
*
想他年少时,也曾鲜衣怒马,仗剑天涯。
可这世间究竟何为道义,终究只能以杀止杀,以恶制恶吗
王悬被敲断了一条腿,要害上被刺了那么多下。他两眼发黑的倒在地上,再也没了站起来的能力。
当眼底的最后一点光都湮灭,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孩子细软幼嫩的哭腔突然在他耳边一遍一遍的响起:
“……叔叔!叔叔!”
“小恶人…”他喉间哽出些血沫,也没计较称呼的问题,虚睁着眼,用尽全力看她:“你又做什么……”
小孩子小心翼翼的蹲在他边上,不敢碰他,只能趴在他耳旁说:“你…你疼不疼?”
都要死了,还管什么疼不疼。
不过,他知道她是个好孩子。
王悬只是尝试着一点点的告诉这孩子:“你…说的…那…要是真的能存在…就好了……”
那个所有人都能一样的世界。
孩子盯着他:“那就活过来,自己看。”
王悬这才慢慢发觉,身上的伤好了大半,竟是把他从阎王手里拖回半条命,原本昏迷的状态渐渐消退,思维反倒越来越清晰。
便哑着嗓子问:“…你给我吃了药?”
“不行,”男人用力皱紧眉:“我不能活。”
身边同胞皆死,他岂能独活!
孩子回以更大的声音:“每个都为了心里的道义干干脆脆的死了,那别人怎么办?”
“如果觉得这是错的,那为什么不去改?总是一边怪这个怪那个,一边干干脆脆的死掉,说什么要是死之前能看到就好了……没出息!”
“没出息!大笨蛋!”孩子狠狠用袖子擦着眼睛。“你们都不做,那只好我来做啊!”
阿爹总是任性,大家都是这样,认为她是小孩子,小孩子就爱乱说话,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可她明明每天都有认认真真的做啊!
因为没有人去做,小孩子才要去想大人的事。
可以救的就努力救下来。
可以种的就努力种出来。
假使每天都努力做的话,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如果知道那是错的,却什么都不做,那就什么都改变不了。
天空中三两乌鸦来回盘旋,不断发出“呀——呀——”的喑哑叫声。
“……我能给你带来好运么?”
王悬看着她。
“我能让你觉得开心么?”
什么东西。
孩子大声问:“你喜欢我吗?”
哭什么,不是一直都很勇敢,说什么都不怕么?
“我们能一起玩么?”
王悬没力气搭理她。
“你看我什么都没做到…”小孩子紧紧抓住他的手,“不给你死!”
王悬喉头一甜,他努力把血咽下去。然后扯着嘴角:“小恶人,别把、自己的想法推到别人身上…不是你教我的么?”
“我不管!”
大概所有小孩子任性的时候,都不怎么讲道理。
“我想对你笑,那么你讨厌我我也要对你笑!我想让阿爹高兴,那么不管他在不在意我都会做!”
这个总是乖乖的,小小的,又总是笑得开开心心的孩子,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很深沉很悲怮的神情,她努力的抓着他的手,就像是努力的抓住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
“我想做什么都跟别人怎么想没关系!只要我想做就可以!”
“我要你活!”那带着软软泣音的声音在他耳畔说:“我就要你活!”
可是为什么呢?
就算我活着要杀你爹,就算我一直叫你小恶人,你也希望我活下去么?
或许有那么一瞬,王悬觉得:
他一生已经有太多事没能做到。
但如果这件事能做到,似乎也不错。
*
等他强撑着坐起来,就看到了满地的尸首。
王悬顿了顿,裂开嘴,想哭,想号叫,想歇斯底里,咽喉却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声也发不出来。
珑花怔怔的看着这个人的眼泪,半晌伸手给他抹抹,然后慢慢的哼歌:
“屋上的月亮弯呀,枝头的梅花娇,他乡的人呐抬头望……”
孩子声调软糯清甜,如同最温柔的安慰。
王悬想问她瞎唱什么,就看见小恶人突然奔了出去,一头扎进一个人怀里。
“阿爹!”
那个人形容儒雅俊逸,白衣散发,疏狂冷淡,腰间还配着一只玉笛。
王悬就坐在地上望着那个白衣人冰冷淡漠的眼神,再看看埋在那人怀里动也不动的孩子,然后道:“王谷主。”
他从来也想不到,原来有一日他见到这十恶不赦的大恶人,竟能这般心境平和的向他问礼:“事已至此,要杀要剐,在下绝无怨言。”
“倒是有血性。”众恶之首的话里藏着讥讽的冷意:“要一个十岁的孩子来安慰你。”王遗风随即一振衣袖,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是了,恶人谷之人怎会叫他称心如意。
想来他这般的人,活着才是最大的羞辱和折磨吧。
等恶人都走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悬慢慢的站起来,却发现那个孩子竟然还在。
脸不知道被谁擦干净了,雪白的脸上双眼微红,手里抱着一个很大的包裹。
王悬怔了一会儿,慢慢的吐出一口气。
“你来做什么?”
“出谷的路不好走,阿爹叫我送送你。”
若是他真的以这样破败的身子走在恶人谷里,怕是一会儿就要被谷中恶人们乱刀砍死。
王悬还是喃喃着问:“为什么?”
小孩子把一直抱在怀里的超大包裹递给他,“我阿爹不是你想象中的坏人。”
王悬他望着这个垫着脚给他递包裹的孩子,突然露出了疲惫却如释负重的微笑:“是了,我也并非我想像中的好人。”
他若是个好人,那时候就根本不会把她带出恶人谷。
王悬接过包裹,却险些一个踉跄。
“——怎么这么重?”
“里面包了块大石头。”小孩子一板一眼的说:“因为你欺负我,所以我必须要欺负你。”
“你哪来这么大力气……”王悬失笑,拄着拐杖咳了几声:“恶人谷的规矩?”
孩子点点头。
然后又露出笑来:“所以你要背着这个石头,直到你又想活了才能把它拿下来。”
王悬再度怔了怔,然后蹲下来看着孩子的眼睛,“为什么?”
孩子眼神明亮,露出笑来:
“因为想死的人什么都不用背,可是想活的人就要不断的背很多东西。”
*
“世间正邪黑白本为同流之水,清浊善恶终有汇聚之时。言正道者,平生无错事?称恶人者,始来无善心?”
阿爹问她:“长乐,你要如何待之。”
纵然雪魔要如何明晰人性,再如同这世上每一个父亲那样了解自己的女儿,他也未曾想到,这个柔软出奇的孩子会用一贯软糯的语气对他说:“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阿爹,我不喜欢这些。”孩子目光清亮,带着某种远比任何语言更打动人心的纯粹:“我想制定一个我想要的世界。”
王遗风久久凝视着这个孩子,突然冷然道:
“大逆不道。”
雪魔蓦地仰面一笑,疏狂不羁,“若不能还清这世间真真假假,倒不如推翻这天地——不愧是我王遗风的女儿!”
**
“好重唉,我不要戴嘛!”
孩子小时候也曾这样任性娇气的叫嚷着,然后避开面前几双想要捉住她的手,从玉台底下钻出去,然后飞快的躲到屏风后面的阴影里。
举着冕旒的女仙在屏风外头温声的劝慰哄诱:“珑花乖,我们再试最后一次好不好?”
“可是那个好重,压的头好难受。”小小的孩子又往阴影里缩了缩,然后悄悄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屏风上的影子,像是有点内疚,又有点委屈,“……珑花不想戴…”
善珠蹲着身子靠过来:“冕旒是作为王的重要象征呢。”
小孩扒着屏风撅起嘴,试图撒娇赖过去:“可是它好重的!”
“珑花嫌它重么,”善珠笑起来,“可是当王是件很沉重的事,压在头上的冕旒就是为了时刻提醒王不要忘了这一点。”
如同当初那个最终从屏风的遮蔽中走出来的小孩子,心甘情愿的带上沉重的冕旒,即便一下子就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但它并非真的不可承受。
后来她慢慢的、慢慢的了解到,其实不止是王,她遇到的每个人都带着这样的冕旒。
人人都在承受的东西,所以没什么大不了,更没什么了不起。
人的一生,如负重远行。
*
王悬拄着拐杖,背着石块走在昆仑的冰雪里。
脚印一深一浅,他走着走着,却突兀的笑起来。
他突然想起那时在铁迹斑斑的恶人谷地牢里,他曾出声问过那孩子:
“你娘呢?”
那孩子望着他,半响咧开嘴笑,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事,她总是那样笑着,那样开开心心,从来也沾不上一点愁绪,于是让每一个看到她笑容的人都不自觉跟着笑起来。
“我阿娘一定在又干净又漂亮的地方呢。”
她的眼睛里分明容纳着世界上最深沉最浓重的情感,见证了人世间最苦痛的折磨与最伤悲的离散,却依旧干干净净的成长着。
阿娘一定要在最干净最漂亮的地方。
那孩子必然这样想着。
于是这世上最干净最漂亮的地方,便永远存进了她心里。
王悬回顾往昔,细想他这一辈子做过不少好事,或许也做过不少坏事,但终究有一件事最值得庆幸。
他那个时候没让这孩子失望。
这真是太好了。
*
“虽然这样吧,我还是认为恶人应该杀。”
孩子点点头。
“……你说的那种地方,要是真的存在就好了。”
“会的!”孩子弯着眼对他笑,“等我决定好了,就让乌鸦跟你送信!”
“……如果是喜鹊就好了。”
*
开元惨变过去很久,据说那一战无人生还。
昆仑深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处村落,离恶人谷不远,是恶人谷附属之地,传闻雪魔因疼惜幼女所建,逐以文长乐之名,命其名为长乐坊。
从此昆仑便有了个长乐坊。坊中男女老少,多是些原就住在昆仑的普通人,此地得恶人谷庇佑却非恶人谷管辖。
坊中理法健全,连三岁的幼童都牢记遵守,井然有序,如同一方极乐小世界,男女老少,怡然得乐。
所有人都知道长乐坊的坊主是谁,不过没什么人见过,来这的人只知道长乐坊有个瘸了一条腿的代理村长,为人很豪爽,爱跟小孩子讲故事。
有的时候小孩子会问他,他们的坊主是什么样的。他就笑着挨个摸他们的头,告诉他们:人是不能轻易去评价他人的,有时眼见不为实,更何况耳朵听到的。
如果被缠得没办法了,他就会从袖子里掏出点果子糖球,发给这些不依不饶的小魔星。
而后这个从不轻言善恶好坏的村长伯伯就会笑起来,说:“虽然小坊主住在恶人谷,但她是个好孩子。”
对了,这个村长叫王悬。
和那个江湖传言中死在开元惨变中的‘银斩刀’有着同样的名字。
可人人都知道村长没有刀,他瘸了一条腿,还把一块又黑又重的大石头当成了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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