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寻王启事》3.第二章

    “晴、晴明！这该不会也是你搞出来的吧？！”说这话的人腰间佩着刀，因其主人受到惊吓的缘故被拔出了一半，惊愕的瞪视着庭院中凭空出现的小孩子。
    源博雅本来正在和好友喝酒赏月，喝着喝着这家伙突然对着月亮望了眼，回过头笑眯眯的望着他说了句‘要变天了’，结果上一瞬还天清月明的夜空就真的就变了天。
    突如其来的大风掀了他好不容易带来的美酒点心，要不是他眼急手快的一手抱住梁柱一手扯住好友，这会儿两个人没准都上了天。
    可奇怪的是等这怪风停下来，整个宅邸居然都完好的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他被刮跑的帽子和酒水都完完整整的待在原地，唯独晴明还被自己死死拽着。
    他愣在那久久没回神，偏偏好友还一脸微笑的对他眨眨眼，满脸无辜的努努嘴，问：“博雅，你抱着柱子拽着我干什么？”
    “……”
    刚想质问晴明是不是又在捉弄自己，结果源博雅就看见庭院中间多了什么东西。
    小小的一团，本来以为是刚刚那阵大风刮来的什么东西，结果借着月色和外廊上的灯火一看，发现这多出来的竟然是个小孩子！
    武士的刀从不朝向柔弱的孩童，至少源博雅看清那是一个孩子后就立刻把刀放下了。
    憨直的武士束手无策，只能把目光投向对面的好友，等待他说点什么。
    “哦呀，这可真是……”说着话的好友右手捏着扇柄，合起的折扇上端轻轻靠在自己的唇上，他歪头打量着那个孩子，唇边浮现出宁静优雅的微笑。
    “到底是什么呀，晴明。”
    “这可不能说。”平安京最负盛名的大阴阳师露出饶有兴致的笑，眼角上勾，再次露出那种源博雅眼中‘像极了狐狸’的笑来。
    “喂！你不要老是用笑来糊弄人。”耿直的武士叹口气，他发现自己居然没多少惊讶的情绪。自从与晴明结交之后，他每次到安倍宅里做客之前都会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
    “嘿，你还好么？”他高声对着那孩子说：“你是从哪里来的？”
    小孩子回以一脸茫然，表情傻乎乎的，一直动也不动的呆坐在庭院中的荒草地上。
    珑花只记得突然刮起的大风，然后感觉自己被风抛上抛下抛了好久，等风停下来，便从白天变成了晚上，善珠塙麒他们都不见了，而她从小在蓬山长大，什么地方都爬过玩过，却从来不知道蓬山有这样的地方。
    女孩看看那两个没见过的人，想也不想就啪嗒啪嗒的跑过去，衣裙下摆“刷刷”地擦过野草叶尖。
    结果夜色中没看清楚路，“噗通——”一声就摔了，脸着地。
    当场就哭了。
    小孩子五体投地的趴地上，露出手腕上古朴精巧的镯子，似金非金的色泽，缀满奇异的纹路。
    晴明眼中划过一丝讶异，源博雅则眼角一颤，条件反射想抢过去扶，下一刻就看见那孩子特别快的爬起来，老伤心的吸吸鼻子，颤颤巍巍的再次走过来。
    忍住不哭特别坚强。
    源博雅忧心忡忡的看着这孩子，直到她平安走到木阶下才微微松了口气。
    “呜…失礼了，我叫珑花……呜呜好疼……”小孩子抽抽搭搭的站在木阶下，脸上还挂着泪珠，声音糯糯的，表情却严肃得有趣：“叨扰阁下，尚祈见谅。”
    脑海中回想着柏傅公吹胡子瞪眼说的那句‘陛下是整个巧州国的颜面！绝对不能失礼于人！’珑花一边憋着眼泪，一边特别有礼貌的问：“我被风带来的……请问这是哪里？”
    被风带来的……
    啊，当然没错。博雅想，她不就是被风吹过来的么。
    小孩子仰着脸抿起嘴，可怜巴巴的瞅他们。
    近看更小了，源博雅都不知道那样细弱的脖子是怎么支撑起她的脑袋的。
    “你落到了我家的院子里。”低沉和缓的声音，白狩衣的阴阳师好心提点，笑眯眯的。
    他看起来有点像先前见到的真君大人，笑起来就更像了。珑花抹抹眼，“你家？不是蓬山么？”
    “蓬山？”晴明弯起眼，“错了哦，这里是平安京。”
    “平安京？”
    女孩模样十足的灵秀可爱、白嫩软糯，头上带着精巧的发饰，穿着锦缎做的衣服，上面绣着美丽的鸟的羽毛和不知名的灵兽，样式有些像唐国贵族的服饰。
    一看就是位尊贵的小姬君。
    源博雅心里嘀咕。
    晴明的住宅位于土御门小路以北、西洞院大路以东的方位上。
    若从处于大内中心的紫宸殿来看，则为东北面，即艮（丑寅）的方位。
    艮的方位，也就是鬼门，阴煞聚集之地。
    而这么小的孩子，穿成这样，用这么诡异的方式出现在晴明家的庭院里，还漂亮的跟晴明家的式神似的。
    座敷童子？还是哪家被怪风刮来的小姬君？
    这档口，晴明突然又说：“如果是从蓬山来的话，那的确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呢。”
    “晴明，”博雅问：“你知道蓬山？”
    “算是吧，”晴明右手白皙的指头捏着扇柄，轻轻按在自己的唇上，唇边亦浮现出宁静的微笑。“在唐国流传下来的记载中，那是一座只存在于传说里的海上仙山，是西王母的居所。”
    “哈？”
    “真是难得的好运啊，博雅。”
    什么好运？难道还真是座敷童子？
    博雅满脸的莫名其妙，张嘴还想再问点什么，却看到好友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踏下了木阶，向着那个安安静静抹着眼泪的小孩子伸出手。
    “吾叫安倍晴明。”阴阳师弯下腰对着小孩子伸出手，双唇微红，带着一丝微笑，肤色白净。
    珑花毫不犹豫的把手放到对方的手心中，小孩子仰起脸，她的小手软乎乎的，眼睛也是，就像幼生动物一样湿漉漉的带着水汽，仿佛生来就叫人柔软。
    阴阳师垂眸凝视着这个孩子。
    人类生性矛盾复杂所以人性最浊，草木无心故而灵性无垢，神明无欲故得神性纯粹。三者本不应该共存，自古时为求得灵性神性的人，必然先灭除自己的人性。
    而灵性和神性居然能在这个孩子的灵魂中融合到那种地步。
    简直是个奇迹。
    这个被阴阳师赞叹为奇迹的小孩子突然贴得更近了些，她把两只小手一起搭在晴明的手心里，然后踮起脚，动作像足了一只小奶狗。“我叫珑花。请问，你能送我回家吗？”
    她眼巴巴的说：“我今天的抄写还没有做，柏傅公会骂的。”
    ……
    “不穿鞋么？”小孩子盯着两个人光裸的脚，眨眨眼。
    “室内是不用穿鞋的。”
    于是小孩子欢天喜地的脱了鞋跑进屋里，明明眼圈儿还泛着红，这会儿却美滋滋的赤着小脚踩在木地板上，还来回蹦跶几下，发出点“咚——啪嗒”的声响。
    珑花听见这声响，咧嘴笑得傻乎乎的。
    这傻乎乎的可爱模样实在很能感染人，源博雅忍不住望她笑笑，就看见那孩子立刻抿起嘴巴，精致柔软的小脸紧紧的板着，莫名有种怪异的可爱。
    孩子身上那种强行故作老陈的严肃矜持实在很有趣，晴明眼底也浮现出清晰的笑意。
    白狩衣的阴阳师盘膝坐在桌案之后，源博雅好奇的看着他的动作，虽然认识那么久，不过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晴明给人占卜。
    桌上放着一个方形木盘，木盘中央还有一个如同倒扣的碗一样的凸起，象征天圆地方，天在上地在下。
    六壬式盘，天盘列十二躔次布于二十八宿之间，象天道运转。地盘布十二方位于下，与躔次相应，亦列二十八宿，以象星宿之精气于地下分野之关联。
    晴明把左手放在六壬式盘上，右手结成竖式，口中轻念：“谨请天蓬，天内，天冲，天辅，天禽，天心，天柱，天任，天英……”
    珑花专注的眼睛都不眨一下，表情和一旁的武士先生意外契合。
    金色的光晕顺着式盘上的符文依次划过。
    然后式盘开始晃动着发出怪声。那些金色的光晕眨眼间忽然碎成片片朦胧的光影。
    亮光很快消失了。随着“咔——”的一声，六壬式盘裂的彻底，一下子分成两半，代表地的圆形滚落到了地上。
    一直滚落到珑花的脚边，小孩子把它捡起来，乖巧的送回桌案上去。
    源博雅有些紧张：“晴明？”
    “啊，果然失败了呀，”略显昏黄的烛光在阴阳师的脸上幽幽荡漾着，晴明的目光平静，甚至唇角仍带着一抹神秘的笑意：“我没办法送这个孩子回家。”
    “不过不要担心，您仍旧被眷顾着，必定会有人来接您。”他对那个孩子用上敬语：“在此之前，如果没有地方去的话，就请暂且住下吧。”
    **
    平安京阴阳寮。
    每晚的阴阳寮都会有精通星象与占卜的阴阳师守夜，他们隶属于朝廷，并以这种占卜的方式来预言未来，预知凶吉进行祈祷。
    今夜自然也不会例外。
    神案上的御币静静地垂着，灯架上的烛火闪烁着昏黄的光，四周按方位放置着辟邪帛和浑天仪。
    守夜者点起所有的蜡烛，突然好像听见什么声音。
    “这声音是——不好！”
    刹那间狂风大作，那飓风如一条从天而降的巨龙般疯狂的扑过来了。飓风几乎破坏了所有的东西，大树被连根拨起，屋上的瓦片被掀开，它咆哮的声音如同发狂的野兽。
    来得及快，去的也极快，不一时就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地狼藉。
    守夜者狼狈的从桌案下爬出来，好在那飓风极有地域性的攻击，阴阳寮这边的损失倒是不大。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赶紧奔向观星台。
    “咦？”
    守夜者如往常一般仰望夜空，突然露出困惑的神色。再凝视片刻，他突然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接着就火急火燎的掀开四周围罩的明黄色幕布，踉跄着跑下了观星台。
    次日清凉殿。
    “……昨夜京都大风……受灾地区已经妥善……”
    “……必然有感于天皇大德……无恙……”
    庭下砂石地上跪着众多正持着象牙笏的朝臣，用着平板的语调向天皇汇报近来的工作和平安京的民情调查情况，实在叫人昏昏欲睡。
    事实上，坐在殿上间的源博雅正在偷偷打着瞌睡，因为昨天在晴明家见证了一系列奇怪事件的发生，导致他沉浸在不可思议中迟迟难以入眠，加上朝臣的语调平板的宛如催眠，他一个没忍住就被瞌睡虫带跑了。
    老实人连偷懒都是老实的，但因为他地位尊贵性情憨直深受天皇的喜爱，别人皆对此习以为常的装作看不见。
    “还有什么事么？”帷帐里传来天皇没什么感情的声音。
    恰好这会儿源博雅无精打采的睁开眼，就看见庭下砂石中间站起一个身着橙色束带、面色阴沉的男人持着象牙笏走上来。
    这个人是隶属于中务省的阴阳寮的阴阳师首领。
    “尚有一件事令人担心，是关于天上所现的星兆。”阴阳师首领用他一贯显得低哑阴森的语气说，“不管是式占、易占或方位占都显示着极为相同的征兆。”
    因为有一位被誉为最强阴阳师的好友，源博雅对此颇感兴趣的坐直了身子。
    就听见对方宛若惊雷般的下一句：
    ——“昨夜有一颗极为强盛的星辰入驻平安京，司督脉，乃中天之尊星。”
    这下清凉殿的群臣都吓炸啦。
    中天之尊星，哪怕是对星象一无所知的人也知道，那可是帝星降世。
    可后宫并无将出的皇子，这、这帝星又是从何说起？！！
    “妖魔！定然是妖魔！”右大臣手中象牙笏颤抖不已：“天皇陛下，昨夜的怪风一定是妖魔的预示！”
    “天皇大人，右大臣所言有理，”阴阳师首领跪伏在地：“联想之前部分地域的怪风，必然是有妖魔出世，将要威胁到天皇大人的趋势。”
    天皇震怒，立即下诏：但凡昨日平安京出生的婴孩一律接受彻查登记，知情者一律不得隐瞒，必须立即举报。举报者赐以巨额赏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