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之末, 晚风裹挟着一点细碎的声音从随香洞的上方飞向别处——
“我不要了……”
疲惫充满困意的躲藏立刻被温柔而坚定的那一个追上。
“最后一点, 再忍一下。”
“可是我好累啊……”
他真的很累，连说话都有气无力，更不要说听话地将赐予悉数消化。但是这是花期最后一日了，柔情温婉的花儿就要合上他美丽的花瓣, 等待来年的芬芳。如若此时不好好浇灌，叫人不得不忧心来年是否还能看见此花的身姿。
所以, 花儿的主人搂着他的腰，亲吻着他额心的朱红, 安抚着他：“再稍微忍耐一下，一下就好……”
瑶山的胸膛起伏着, 身躯还再为刚才的余韵颤抖。听到亓涯的话，干脆整个人靠过去，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因为精元的流转需要时间, 他们必须保持相连接的姿势不能动。亓涯正引导着瑶山体内的神力游走, 管不着他现在因为无聊开始恶作剧的小动作。
从小腹往四肢百骸窜流的热意让瑶山觉得非常舒服, 他扯着亓涯鬓边的金羽：“你不累吗？”
亓涯拨开他递过来遮住自己的视线的手，亲亲瑶山的鬓角示意他别捣乱：“不累。你若困，不妨先睡吧。”
瑶山丢开金翎羽，抱住亓涯的肩膀, 哼道：“不要。”
“你不是累了吗？”亓涯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心, “不要强撑着, 睡吧, 我抱着你。”
这人怎么就这般不解风情？瑶山挑挑眉, 直起身体。腰腿稍稍一动，就看到亓涯眉间抽动了一下。他笑起来，说：“我觉得你可能睡不着，所以决定陪你一下。”
亓涯被他撩得哭笑不得，还来不及说话，就看瑶山斜着小眼神问：“好了吧？”
说着也不等亓涯回答，他自己就站了起来。带出腿间一片湿润的水液，又被随意扯过来的袍子盖住了。
瑶山枕着手臂，手指敲着床榻，似是在想什么。而后很是风情地一笑，对亓涯勾了勾手指：“再来一次？”
这一笑，笑得仙君殿下一阵恍惚，不由凑过去。瑶山很满意他的动作，将手指轻轻贴在了亓涯的唇上。
亓涯顺势咬了咬他的指尖，哑声问：“你还能继续？”
瑶山嗯了一声，点着自己腮帮子，他道：“我只是想试一试。”
亓涯吻着他的侧颈，问：“……试什么？”
仰起头，瑶山答道：“结子啊……”
草木开花本就是为了散种播子。那些靠着鸟儿虫儿，雨打风吹的不必多说。如结厘草，为了能把自己的种子带出去，甚至能寄生在别的生灵之上。
瑶山修成人身，开花之期能叫他体会为人之乐。但到底为何开花，他倒也还记得草株本性。只是此人散漫又爱独处，对是否开枝散叶并无多大兴趣。
但他一直有个疑惑，就是没有在瑶山巫水界看到过自己的同类。不管是同源或者是相似，他都没有见过。起初还有父神陪着，后来父神离开，他就一直孤独的一个人。等到青麻和茱萸化形出来了，方才好一点。
前段时日，青麻怜爱照顾幼苗的模样触动了瑶山，让他也不由生出一点这样的心思。
最重要的是——
面前这个温柔吻着自己的人最终会回到遥远的九重天上。他们曾有过的一段恋慕，到最后或许只剩下瑶山一个人在日后漫长的岁月之中怀念着。
他们注定分别，再逢无期。
若结果已经注定，不若留下一二回忆。好叫最终临别来到之日，让瑶山觉得这不是一场镜花水月。
如此想着，瑶山偏头吻住了亓涯。
可是，亓涯的动作却停住了。
感受不到爱抚的继续，反而是面前骤然的冷静。瑶山睁开眼睛，疑惑地问：“怎么了？”
亓涯坐起来，直视着瑶山：“你想结子？”
语气中的严肃，让瑶山觉得有些不适。二人自相恋以来，亓涯还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瑶山自忖是哪里惹他生气了，斟酌道：“我只是想试一试。”
“我之前一直都是结果无种。这次花期……有你在，所以，我想试试看。”
可是仙君的眉头越发锁紧，瑶山察其脸色，犹疑地问：“你……不愿意吗？”
亓涯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这显然是反对的意思。
瑶山很奇怪，因为他想不到亓涯反对的理由，只好靠过去试探着问：“是因为留下血脉会给你带去麻烦吗？”
亓涯显然是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揽住瑶山，声音是极力掩饰过的轻飘：“不是，你别多想。”
“那是为什么？”
瑶山有点着急，想去看亓涯的眼睛，却被他避了开去。
“你担心我不会照顾吗？不会的，草株落子，发于沃土。瑶山是我血缘生地，自然能给他足够的养料。我会直接把结子放在后府灵地里。日夜有先天灵泉滋养。当初父神教我修行法门我还记得，等月圆夜的时候我会带他们去找帝流浆，我……”
“瑶山！”亓涯打断他的话。面带痛苦之意，他闭着眼睛说：“不行，就是不行。”
一时之间，瑶山说不上是失望还是难过，就觉得这心里面空空的。他哦了一声，从亓涯怀里退出来，低着头。良久，才说：“是我多想了，都还没影的事呢……”
空气凝滞，听不到亓涯的宽慰，瑶山心里蒸腾起一阵后知后觉的委屈。又觉得这样太多愁善感，此时正是对峙的时候，流露出一点软弱仿佛就是认输了。
瑶山稍微平静了一下，说：“我先睡了。”
也不等亓涯应答，自己躺进了里头，拿背对着外面。
亓涯坐在身后，抬手欲碰却犹豫。最后还是强硬地将人拉过来，抱进了怀里。瑶山心中的委屈因为这个动作骤然爆发，立刻手脚并用开始推拒。可是下定了主意的亓涯不会动摇，揽手把瑶山死死扣在了怀中，不让他逃走。
他们最初的矛盾就始于强迫。
现在，因仙君的照顾宠爱暂时消失的情劫之愤又一次从瑶山的记忆之中苏醒过来。瑶山开始像之前一样把亓涯从身边往外推。可是他既然已经妥协了一次，底线在亓涯的爱意之中融化，坚定的意志溃不成军。
做出推开这个动作，瑶山自己都舍不得。
最后他只能埋头于亓涯怀中，说：“上次你问我会不会结果……我还以为你也期待过……没想到你原来是……防患于未然。”
瑶山急促地呼吸着，就为了稳住自己的情绪。
“……你真是什么都不给我留下。”
若说瑶山此时痛苦一分，亓涯便是百分，千分，万分。他亲着瑶山的额头，像是在安慰他又似在安慰自己一样保证着：“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论多久，我都会陪着你，相信我……”
瑶山埋头未动，最后只是小小摇了摇头。这个动作或许是在说算了，也或许是在说：我不信。
“我困了，睡吧。”
当晚，二人皆是无眠。
睁眼到天亮，瑶山心里沉郁。躺了一会儿，他想起来。却发现自己出不去。一时懊悔昨晚怎么就睡在了里头。他一动，假寐的亓涯就睁开了眼睛。二人的视线对上，瑶山憋着气又转回去。
这个时候，太阳出来了。亓涯起身，略整理了一下衣裳，弯腰把瑶山抱了起来。
瑶山吓了一跳，转头瞪着亓涯。
“该晒太阳了，”亓涯说。
“……”瑶山一阵气急，瞪眼：“你！”
亓涯不说话，抱着人往外走。到了门口的大石头前，带着人坐下。
瑶山身上的香气已经没有了，这代表着花期已经结束。亓涯庆幸每晚结束之后，都给他做过吸收调养，确认不会叫瑶山结种。否则，只怕不是一般的麻烦。
如果瑶山现在完整康健，结果成子，自然无妨。但是亓涯知道他们永远都不会这样的机会。纵然瑶山或许因此对自己不满，他也不会同意的。
这么想着，亓涯将瑶山放下来，摸摸他的头发说：“起来还不曾饮水，你先坐着。”
瑶山问：“你不会给我喂血水的，对吧？”
亓涯道：“你若实在不想喝，那就不喝。”
时日宝贵，不能把相处的机会都浪费在吵架上。大约猜到亓涯为什么不同意他结子的想法，瑶山安慰自己亓涯是在为他好。自己要理智一点，不能因为一时的想法得不到满足，就露出那等怨愤的样子。
或许等自己身体好一些了，亓涯也就同意了。若是这般的话，应当更加努力修行才是。
但是，伤害亓涯的方法他还是不会同意，就比如叫他日日刺血给自己喝。
瑶山把还存留的一点失望埋进心底，对亓涯笑起来：“今天我们去巫水边钓鱼去，好不好？”
亓涯也微笑起来，扶着瑶山的后脑勺吻在他的额头上：“好，你说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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