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人来做客, 让客人看见自家门派的吵闹实在有些丢人。卢文栋面上发急, 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就看到前头四五个弟子揪着一个略小一些的走了过来。
他们将人往地上一掼,抬手与卢文栋道:“卢师兄, 此人品行不端,故意弄坏了师父养的紫皮藤。还请师兄责罚!”
那地上的弟子一下爬起来,左脸肿起一大块, 显然是被人打过。他大叫:“我没有!那紫皮藤本来就快死了!分明是你们疏于照顾,我好心给它浇水, 你们还诬陷我!”
“住嘴!”为首的弟子怒喝:“章屏轻, 你平日对师父大有不敬,再三顶撞于他老人家!早间, 他训斥了你两句, 于是你心有不甘, 故意弄坏了师父的灵草!”
“你放屁!”
章屏轻一口痰啐在地上:“我是讨厌那老头子!他不把我当人,糟践我,辱我,骂我!我迟早有一日会找他报仇!可弄坏一颗仙草这样低贱的手段我使不出来!别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不要脸!”
为首弟子面皮抽搐, 吼道:“还敢狡辩!”
说着竟是要一脚踹在章屏轻的胸口上。
“住手!”卢文栋怒喝, “贵客面前,吵吵闹闹,还要对师弟动手, 成何体统!”
“是, 是我冲动了。”
“反正我没错, 紫皮藤不是我弄坏的!”
卢文栋头疼不已, 还觉得丢脸。他并不是一个会处理争端的人,特别是这种需要立刻决断的场合,只会更加心慌。
死掉的紫皮藤是玄门宗一位客卿长老养的。这位长老虽不是亲传嫡系,但在宗门内还是有点地位的。与卢文栋的父母关系不错。现在他的处理结果若是不当,不服众是一回事,只怕会伤了这位客卿长老和卢氏夫妇的和气。
卢文栋捏了捏拳头,最后决定先把这些吵闹的人打发回去。叫他们师门内部解决为好。他刚准备发言,眼角便扫到一抹浅色。
瑶山走上前,对他小声说:“可否带我去瞧瞧那一株紫皮藤?”
卢文栋一愣,忙说:“好,随我来。”
争吵着等待裁决的弟子们瞧见二人往那边走,也立刻跟了过去。瑶山蹲下来,伸手抚摸着这株有半人高的紫皮藤滕株。众人的视线也跟着他的手上下游走。
略是一盏茶的工夫,瑶山说:“确实是渴成这样的,但没有死。”
他看了一眼那个叫章屏轻的弟子,说:“如果不是他刚才浇了水,的确是会死的。”
这一群弟子皆都一窒,面面相觑。卢文栋将他们的面色收进眼里,问瑶山:“可能救活?”
瑶山点点头。他在熟人或者人少的地方镇定自如,但这么多人,还是有些不习惯。偏开头说:“麻烦给我取一桶水来。”
“我去我去!”章屏轻叫着,没一会儿就提来满满一桶水。
瑶山略转手腕,清蕴之灵缓缓流淌,引着那水汇成一股蜿蜒清流,然后没入了紫皮藤的藤蔓之中。缓缓的,原本衰微枯萎的紫皮藤竟抽动着枝丫活泛了过来。死皮老皮褪去,长出新嫩的身体来——果真活了过来!
章屏轻在一旁拍手叫好。等到紫皮藤从原本老旧衰竭的身体一下冲天而起,长出数十尺高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叫了起来。
瑶山收回手,对卢文栋说:“紫皮藤其实是一种会自我积聚能量的植物。之前一直得不到水分供养,于是就自己萎缩起来。方才那位……章道友给它倒了些水,它缩起来并不是死了。而是长大之前的准备。就好比人要跳起来之前,总要做个下蹲的动作。”
“原来如此!”章屏轻恍然大悟,特别豪气地冲瑶山一拱手,“多谢兄台相救!”
瑶山对他微微一笑:“不谢。”
“你们听到了吗!我不但没害它,还救了它!这株紫皮藤平日里老头宝贵得很,根本不叫我靠近。所以之前到底是谁偷懒不浇水,你们自个儿查去!莫要什么罪名都栽赃到我头上!”
事已至此,得出一个方向来。卢文栋不方便再管,之对刚才四五人道:“这是你们师门的事,敷衍渎职的人自己去认罚吧。”
“是,师兄。”
章屏轻一脸得意轻蔑地目送那群人走远,嘚瑟地跳到瑶山面前,好奇地问:“你是谁?我之前都没见过你,是来苍庐山做客的吗?苍庐山我熟啊,我带你去玩!”
瑶山还来不及说话,卢文栋就将人拦住,冷声道:“他是我的客人,不用你。”
说罢,示意瑶山往另一边请。瑶山对章屏轻点点头,跟上卢文栋。章屏轻对卢文栋那副高傲的样子十分不屑,呸了一声,背着手也晃晃悠悠地走了。
卢文栋把人带远,与瑶山说:“那人叫做章屏轻,是个强盗的儿子,最是闹腾粗鲁。瑶山你喜静,就莫要与他来往了,否则吵得你心烦。他平日里偷鸡摸狗,最不行正事。难怪这次出事,别人谁都不怀疑就怀疑他!”
瑶山哦了一声,只说:“我只是想帮一个小忙。”
“何止是小忙,你可是帮了大忙了,”卢文栋开心地上前一步,“那紫皮藤的珍贵,门派上下皆知。如今你救活了它,我们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呢!”
他这么一激动,两个人就靠得有些近。二人都唬了一跳,各自退开半步。卢文栋羞着脸说:“抱歉,是我唐突了。”
瑶山悄悄用袖子盖住自己手臂上炸起来的汗毛,说:“无事。”
卢文栋推开房门,示意瑶山进去,自己则站在门口:“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带你在苍庐山好好逛逛。”
“好。”
送走卢文栋,瑶山坐到桌前,小口喝了一口水,紧绷的身躯才放松下来。他不能解释刚才卢文栋靠近时,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危机感——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把人推出去。他把此归结于最近太紧张太劳累了。
“既然已经来了,便先睡会儿吧……”
随后一日,玄门宗知道了瑶山救活了珍贵的紫皮藤,似乎十分感谢他。左右送来了许多的礼物。特别是那位客卿长老,竟还要摆宴招待瑶山。这让瑶山很不适应,只觉得他们太热情了一些。那些送来的礼物他不过收了一二样,其他都拜托卢文栋退回,至于宴席是更不愿意去了。
倒是那株极限求生的紫皮藤更能叫瑶山牵挂。有了空闲,便与卢文栋一起去照看。紫皮藤有灵,对救命恩人很是喜欢。几乎玄门宗上下都看到了这株灵草是如何在瑶山的手中茁壮成长,繁盛再生的。
·
沧恵仙奉带着手下两个仙官,灯草和杜仲,望着瑶山原来随香洞地址范围上茁壮成长,繁盛再生的树林子发呆。
“……”
“……”
“……”
沧恵仙奉啧了一声,摇着扇子问两个手下:“瑶山侍主……住树林子里?”
“!!”灯草立刻朝自家上司瞪眼抹脖子。所有动作汇成一句话:你可闭嘴吧!
眼见着到了结厘草成熟的季节,灯草和杜仲就计划着到瑶山去采收。鉴于之前经验,灯草很害怕带不回结厘草。于是就跑到沧恵仙奉那里求借法宝。正巧沧恵仙奉被突然增多的公务搅得焦头烂额。闻言就说自己也要去,否则就不借!
灯草和杜仲哪里拗得过自家上峰啊,既然要去,那就去呗。反正多个苦力,也挺好的。
三人正收拾着大包小包准备下界去,仙君殿下来了。他说:“结厘草成熟了,走吧。”
“……”
“……”
“……”
最后就是四个人一块儿下来了。
下来是下来了,可是瑶山侍主不见了,还把自己洞府给封掉了。这不摆明着……
没有人敢去打扰站在那块大石头面前的仙君殿下。沧恵拿扇子遮住了嘴角,心道:天上地下,独此一人嫌弃我们的仙君,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的嫌弃。
他走过去,出声示意:“殿下?”
亓涯手里拿着两封东西。因为他用力太过,沧恵并看不清楚上头写了什么。亓涯将其中一封收起来,另一封递给了沧恵。
“这是结厘草的采摘之法,瑶山留下的,你们拿去。”
沧恵仙奉抬手接过,还没仔细看两眼,就见仙君殿下往外走。他忙追上去问:“殿下,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仙君殿下头也不回地驾云而起:“苍庐山。”
“苍庐山?”沧恵略一顿,忽然忆起,“苍庐山!那不是玄门宗的道场吗!?”
可惜,这个时候的仙君已经飞得没影子了,留下沧恵愕然地瞧着天空。灯草走过来,挥手在沧恵面前摇了摇:“大人?大人?”
沧恵吹出一口气,吹动了额前的碎发,将手里的东西一把塞给灯草:“给,结厘草的采摘之法。”
灯草大喜,忙招呼杜仲过来看:“太好了!想不到瑶山侍主如此心善……哎?仙君殿下去哪儿了?”
摸了摸脸,沧恵一屁股坐到了大石头上,说:“追人去了。”
“追人?瑶山侍主?”
“那还能有谁啊,”沧恵向后一躺,躺成一个大字,享受着瑶山界的阳光。
灯草杜仲对视一眼,猜测道:“九重天,不会真的迎来一位散仙出生的仙后吧?”
沧恵闭着眼睛,勾起嘴角一笑。
他说:“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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