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之间, 修仙者多若恒河沙。天界的正仙不必说, 只要会些法术的都可称之为散仙。而仙修长生,时间在他们面前也就变得毫无意义。因此, 玄门宗的长老和瑶山界的散仙,两边比较起来,莫管是谁都会向前者心生敬意。
况且瑶山既然是来做客的, 礼数自然是少不得的。
一个晚辈的朋友来访,实在不必惊动玄门宗的掌门人。因此瑶山要去拜访的乃是卢文栋的师父庆祥长老, 以及卢文栋的父母。
卢氏夫妇原本都是玄门宗太季长老门下弟子, 结为夫妻之后生下独子。因为天资够佳,孩子直接被庆祥收为了弟子, 竟然与其父母成了一辈人。
说卢文栋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实不为过。卢文栋那点心事, 庆祥长老看出来了, 卢氏夫妇自然也看得出来。这次听说儿子将人请到了苍庐上来,他们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路过山门,穿过弟子练功机会的前方道场。瑶山跟随卢文栋来到庆祥长老的山头,元吉峰。卢氏夫妇和庆祥早已经在此等候。
见着孩子带着一个长得极是秀美的人进来, 疏懒安闲, 烟神雾韵。三人不由在心中一惊,感慨:虽知草株花卉化形比之其他生灵都要美上好几倍。可如此等貌美者,确实少见。
“爹娘, 师父, 这是瑶山侍主, ”卢文栋极是热情地与自己的长辈介绍, 又与瑶山介绍自己师父还有父母的道号。
瑶山抬手过礼,与三人见过。
“文栋这孩子平日性格内向,极少会带朋友回来。侍主能来,吾等打从心中欢迎。还请侍主在苍庐上莫要拘束。有什么要的只管与文栋说来。”
卢母笑呵呵地说着,又瞧了儿子一眼,半真半假地埋怨:“你这孩子,向来粗心。请了人家来,怕是连落脚的地儿都没给安排好吧?还站在这里做甚,还不去为贵客寻个好院子。”
卢文栋一拍脑袋,做恍然状,立刻道:“儿子这就去!”
说罢,兴奋地拉着就窜了出去。
看到二人跑出去,卢文栋之父卢栽神情晦涩,同庆祥说:“这一眼也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庆祥捋着胡子说:“一个山野散仙,无名无姓,想不到有如此大的造化。”
卢母方薇问:“文栋年纪小,做事不知轻重,这样的重任交给他,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庆祥抬手打断。庆祥瞥了卢氏夫妇一眼,冷道:“年纪小?你们觉得他小在何处?便是凡人教子也知不可溺爱,你们修行数百载,竟还不知道这个道理?”
被师叔这么一训,卢氏夫妇低头不言了。庆祥闭上眼睛,叹曰:“如果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就能免去师祖的烦恼。这岂非好事?到时候师祖她老人家心悦赐恩,少不了这孩子的好处。”
已经说到这里,卢氏夫妇不好再当面提出反对。庆祥见二人不再言语,也满意他们的识趣,便道:“我要去拜见掌门,你们自便吧。”
卢栽与方思薇告罪出了元吉峰,往自己的山头去。路上方思薇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也莫要太过忧心了,”卢栽开导妻子,“车到山前必有路,此时过思不利于修行。”
方薇瞪了丈夫一眼:“你懂什么。”
“我也是玄门宗弟子,为了宗门昌盛,我义不容辞,必竭尽全力。可是我也是为母的,难不成担忧一下孩子都要被训斥为不识大体吗?”
卢栽讪讪,摸了摸鼻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薇对师父师叔的打算嘀咕了几句,又说:“如你们所说,这的确是个为师祖分忧的好法子。可是我担心文栋这孩儿,心太实。到时候如果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提前给你透个气儿,我是不同意孩子和那么一个来历奇怪的散仙结修的。”
“我哪里会同意呢?”卢栽温言宽慰妻子,“方才师叔也说了,山野散仙,无名无姓,门不当户不对。这样的身份当然是配不上我玄门宗的嫡传弟子的。到时候我们反对,文栋孩儿孝顺当不会忤逆。便是一时情伤也无妨,来日方长,自然也就伤愈了。至于现在嘛,让孩子玩闹一番也无妨的。”
方薇点点头,说:“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唉,到底是年纪小,被一些红粉表象迷惑也是有的。若师祖所言是真,便知这个瑶山侍主是个不识抬举之人。文栋那么聪明,到时候自然能看清的。”
“你啊,就是太过操心了。行了,回去吧。”
夫妻两个自有了商定,携手回去不提。而庆祥长老乃是出了元吉峰,来到了苍庐山主峰,玄门宗掌门辩霄所在道场拜见。门童通报之后进去,他发现辩霄处早已有客,不是别人,正是彤华宫郁苹仙官。
“想不到前辈在此,是在下唐突了。”
郁苹抬手道:“不曾,我也是刚到。”
辩霄掌门说:“你来得正好,便与仙官大人说说情况吧。”
庆祥见礼后,就坐到一边的蒲团上,与辩霄郁苹二人说起弟子的事情:“今日文栋的确将人带来。我与他父母仔细见过,确实是瑶山侍主无疑。”
得了他这句话,郁苹露出放心的神色,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费点心,将瑶山侍主留在苍庐山。等时机成熟了,仙奉大人自然会要求重开日月宫。你们能替大人了结这一桩烦心事,大人自然记着你们的好。重天境上只会有越来越多的玄门弟子。”
辩霄抬礼说:“不敢叫先祖如此费心。还请大人转告先祖,让她此时务必忍耐为要。仙君殿下知人善用,必会马上想起先祖的。”
“我也是这么劝她的,”郁苹点点头,起身随二人道,“上界还有许多事等着我,这便回去了。你们费心盯着一些便好。”
“恭送仙官大人。”
“恭送仙官。”
送走了郁苹仙官,庆祥和辩霄对坐饮茶。一口茗汤入口,庆祥说:“没有想到还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车到山前,柳暗花明,”辩霄垂眼,“若非你机敏,我们也抓不住这个机会。”
庆祥略一推辞:“当不起掌门这般赞叹。我也没想到自己的徒儿会心悦这么一个人物。”
原来庆祥在自己徒儿那里得知了瑶山之事,立刻便想起了在几次掌门和重天仙官见面时听到的一些只言片语。他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然后向掌门禀报了此事。辩霄得知后,立刻就以引香的方式通知了重天的同门们,随后便有仙官郁苹下界来。
一番商定之后,辩霄得到了芷螺仙奉的命令,要求卢文栋必须把瑶山侍主控在手心里。若能做到此事,芷螺仙奉也就不计较卢文栋当时在她受命追查魔物之时的不敬之举。
辩霄叮嘱庆祥:“此事也就我们几个与文栋的父母知道,莫要泄露出去。”
“师兄放心,师弟晓得其中分寸,”庆祥示意掌门放心,又道:“只是有一事,师弟不明,还请掌门师兄解惑。”
“你说吧。”
“就是……先祖为何会改变了主意?她之前不是一直反对……”
玄门宗高层与重天来往密切,多少知道天界仙君要历情劫的事。因为芷螺仙奉乃是仙君座下得力仙臣,如果仙君等继神,玄门宗也会因此得利,水涨船高。虽然帮不上忙,但是玄门宗对仙君继位的前景抱有极大的期待。
可随后就传来了情劫另一个主角拒绝下世的消息。玄门宗知道芷螺仙奉为此头疼恼怒,商议了一番,小心地提出了命格会因为机遇的改变而改变的说法。他们说,如果瑶山侍主一直拒绝情劫,不如就此换一个人选,将第三世凑上就好了。
只要有心安排,总有可施为的地方。
但是这个提议被芷螺仙奉拒绝了。她怒斥玄门弟子不知轻重,说:“事关仙君殿下,怎么容许你们轻率行事!如果耽误了仙君继位,你们可负得起责任?!”
被这么一通连骂带打,玄门高层自然不敢在先祖面前再瞎出主意了。
不过前路多变化莫测,不可捉摸。就在玄门等待着宗门地位再上一层的时候,郁苹仙官下界来通知,说芷螺仙奉因过于耿直叫仙君不喜,要求在彤华宫修行闭关。他告诫玄门宗在仙奉官复原职之前,要收敛谨慎一些,不要被对手钻了空子。
辩霄也是经历风雨之人,些许沉浮还惊不到他。玄门掌门自知这个时候约束好门人,不给上界添乱才是正理。于是下令全派不得胡作非为,还亲自处决了两个违反门规的弟子以做震慑。同时也保持着与上界的联系。
庆祥过来告知卢文栋与瑶山之事,他也是当机立断传递了上去。
“仙奉大人对仙君殿下忠心耿耿,但她过于刚正不阿,想来常常是忠言逆耳。结合以前所知,想来这次也是因为那个瑶山侍主的缘故,惹了殿下不满。但仙奉一直是大局为重,这一次大约是觉得不能再耽搁了。”
庆祥点点头,叹道:“我猜也是这个样子。”
辩霄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肃声而言:“此事若成,利大于弊。说不得仙奉殿下也能重新夺回殿下的信任。为了门派大计,不能有一点差错。文栋年轻,你要时刻提点,务必叫那瑶山侍主倾心于他。”
“是,师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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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文栋并不知道师长和父母的打算。他高高兴兴地带着瑶山来到自己的住处,指着旁边的院子说:“我记得你喜欢晒太阳,这个院子靠南,早晨可以见到旭日东升,希望你莫要嫌弃。”
瑶山轻轻摇头说:“不会。”
这样的体贴让瑶山很感动。他想到上回卢文栋还特意给他披上长袍,怕他着凉。愈发觉得这个人是个会体贴人的。
以后,也要对他这样好。不,要对他更好一点!
瑶山暗暗下了决心。
卢文栋见瑶山面色微红,眼中皆是柔意就知道自己这样的安排是对的。心下大喜,正准备带着心上人去别处转转,就听到后方传来一阵争闹,还有弟子哭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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