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鹊在那时候薛凌和她通完电话就打算买当天的机票来霜承的, 但回饭桌看着这么一大帮人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突然就觉得这么火急火燎地走估计会更没完。
她笑了一下,回了自己的位置, 通知了一下她妈。
蓝丽蓉倒是没多说什么,她自知这些事情她参与不了, 倒是没有追问。
对于沈鹊接电话没回答家里的人的那个问题,她一回来又被提了出来, 小姑娘坐在沈鹊边上,沈鹊刚坐下就喊了一声甜得人起鸡皮疙瘩的姐。
沈鹊舔了舔嘴唇,已经料到了她要问什么了。
“那个微博上……”
“假的,别成天看些乱七八糟的, 都快高考了。”
这种句式的话在特定的年龄具有特定的功效,沈鹊当年被这么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不爽,现在熬成了长辈,倒是觉得神清气爽了。
不过她这个小妹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小姑娘念的是艺术高中, 从小学的就是声乐, 今天粉这个明天粉那个的,三天两头逃课去看谁谁谁的演唱会, 要么就是花光一个月的零花钱去买专辑周边什么的, 追星追到现在算是有点水花。
沈鹊最怕这些十六七岁的青少年, 三年一代沟算的话这代沟也是深到让人跳水都绝望了。这种大过年的日子她跟这位妹妹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不过架不住对方话痨, 一上来就姐怎么怎么, 倒豆子似的。
现在那眼神,活像要从沈鹊身上刮出什么来。
“工作上的事。”
沈鹊刚说完小姑娘就笑了,“姐你现在什么工作啊。”
场面顿时很是尴尬。
沈鹊大学念的是服装,光顾着花枝招展,读这个专业的基本上属于家里有点小钱的状态,毕业要么是出国要么已经是网红带点货,自己挣点花也不是什么问题。
沈鹊本来也是兼职做做模特,自己做点小设计的,但大学毕业亲爹的天价遗产从天而降,倒是赶走了她那点毕业可能要做社畜的忧愁。但赶走之后来的烦恼也不是什么小的,关乎生死,所以她更没心情上班了。
现在对外也就是说当平模,要么就是自己做点小玩意放在网上卖,也算有自己的小作坊。
不过长辈都觉得闹着玩,不过对方亲妈都不管,也就不多嘴了。
“小佳你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沈鹊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回,倒是舅妈先开口了,拍了蓝佳一下,“你还管你姐,你自己高考到时候别本科都上不了。”
蓝佳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我就是好奇嘛。”
就她这点好奇,挑起了一大家子对沈鹊终身大事的关注,一顿饭下来沈鹊只觉得浑身无力,恨不得自己大清早跟薛凌走算了。
等吃晚饭她订完机票打了个电话给薛凌,开口就是麻烦人家,本来想改口说自己打车去,结果那边薛凌倒是先一步拒绝了,说:“明天我有事,你买的是几点的?”
“十点飞的。”
“那会我赶不过去,你自己打车来就行,酒店订了吗,没订的话……算了,我也没地方给你住。”
沈鹊又被她噎了一下。
“我又不是傻子。”
她总觉得薛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你怎么了,上火了?”
“啊?”薛凌被她问得懵了一下,几秒后笑了一声,听上去还是有点哑,“该上火的是你好吗,一宿没睡呢。”
她的笑听起来都有点故作轻松的意味,沈鹊听着手机传来那边的背景,挺吵嚷的,听说是在商场里。
“得了吧,我不上火刚才都快被家里的小孩整上火了。”
薛凌站在围栏边,四处望了望,她也不知道戴安安跑哪里去了。
林亚美是个儿童服饰的导购,在楼下一层,她这个位置可以看到。
沈鹊似乎是喝了口水,还带咕咚的。薛凌一分神被这一声咕咚吸引,顺着她的话问:“怎么啊,被欺负了?”
“还不是因为你。”
沈鹊想起来还觉得心头冒火,薛凌太狡猾,每次提到她都打太极,一招招的,被耍得团团转的只有自己。
“我?我怎么了又?”
薛凌盯着那家店,视线里出现了林亚美,她拉着戴安安往角落里拖,不过更像是戴安安在往角落里挣扎。
“你微博那个事儿啊,我觉得你得跟我说清楚,你怎么能这么整我,我都被人肉了,到现在还有你的脑残粉追着骂我呢。”
沈鹊都不敢上那个号,开个小号去看,这也都一段时间了,还有人咬着不放。
“所以我家小妹妹问我和你什么关系,引发了催婚等一些列危机。”
薛凌笑了一声,“我这是跟你表白,这么深情了你没看出来啊。”
她站在直梯上,声音跟周边的嘈杂混在一起居然一点也没让人觉得音色受损,反而有种噪噪的感觉。
“你别调戏我了,”沈鹊叹了口气,“是是是当初我就不应该用那种理由打扰你……”
“沈鹊。”
薛凌突然叫了她一声,还挺正经的。
沈鹊差点就没站起来了,“干嘛啦。”
“我先挂了。”
薛凌似乎在走路,声音有点微喘,这种声音通过电话传到沈鹊耳里,她一瞬间觉得自己酥了一下。
还有点站不住。
“哦……”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挂了。
她那点骤然浮起来的心思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区别于两个人一块的时候不着调的态度,这种压低声音正儿八经还有点强硬的薛凌似乎让她有点着迷。
一点点。
下一秒沈鹊就掐掉了这个念头。
她走到客厅陪老人家看电视,蓝佳坐在一边玩着手机,打字特快,沈鹊坐下的一瞬间看到了屏幕上的字。
好像是“我永远喜欢你”“么么哒”什么的。
年轻真好。
沈鹊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模糊记忆的那些年纪好像都很漫长,小时候的一年也很长,现在回想什么小学初中,她甚至都记不清自己在哪个班了,反倒是最近这些年,时间过得太快,一眨眼就是一眼。
也可能是得知了岁月的终点是什么数字,以至于所有都被无形快进。
即便也谈了很多段不长不短的恋爱,但她还是不能理解电视剧里、书里的爱情。
校园剧里小打小闹的喜欢,偶像剧里光鲜的爱慕。
越长大,越理智,连恋爱都要称斤算两,企图在天平上平衡出一个门当户对的岁月静好。
环境在摁着你的头让你妥协,她也眼睁睁地看着很多同学、朋友一个个去构建幸福,他们可能是真的懂了那种凝望的以后,但她没有,所以想逃,想等等。
所以显得有点格格不入,显得有点过于追求那种现在大部分人嗤之以鼻的浪漫感。
“姐你看我干嘛。”
蓝佳发完信息转头就看到沈鹊的样子,吓了一跳。
沈鹊回过神,“发个呆。”
“姐你都不去同学聚会吗,我哥晚上又要去了……”
蓝佳说的哥比沈鹊小两岁,已经结婚了,每年例行同学会。
沈鹊摇头,“我……”
“对哦,你之前不在这边读的,不过大学同学会应该有吧。”
“有啊,不过年前办过了。”
“对了姐,霜承好玩吗?”
蓝佳突然问了一句,她的表情有点雀跃,“听外婆说你前阵子去了,怎么样?不过你以前都住在那里的,应该……”
“小佳!”
坐在一边削苹果的舅妈突然喊了一声。
挺大声的,连沈鹊都被吓了一跳,蓝佳更是,拿起手机赶紧溜了。
沈鹊有点无语,舅妈递过来一个苹果,“小鹊吃吧,小佳就成天不着调的,也不知道像谁。”
沈鹊脑子里还是蓝佳那句“你以前都住那里的”,本来想问,但看到舅妈那一脸看电视很忙的样子,突然又觉得还是算了。
有点奇怪。
她一直觉得他们家都挺奇怪的。
她知道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生过一场病,但具体是几岁她自己也不知道。
关于生病的记忆也很模糊,跟着母亲来到这边,重新开始甚至到她妈再婚,她都没有提过了。
偶尔讲起,蓝丽蓉的表情也有点勉强,她也就就这么放下不再过问。
她因为生病转学过来留了一级,从高二开始,到大学毕业,可是关于之前在杭州的学校、班级、同学都完全不记得。
有是有的,可是社交软件上怎么也摸不清楚。
按理说固执的人也会穷追不舍,她的直觉却告诉她不要深究,总有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但多年以后再次出现怀疑,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活在一个被刻意构建的世界里,虚虚晃晃,有种自己就是楚门的感觉。
应该不会吧。
霜承。
她抓住关键词,啃着苹果,蓦地想起薛凌在她们见面的第一天就问她真的是不是第一次来霜承。
本来挺随意的一句问题,偏偏当时薛凌的表情不太对。
结合起对方三番五次地盯着她看很久的样子,沈鹊甚至产生了一种薛凌是不是也在她的模糊的记忆里存在过的猜想。
但也止于猜想。
她看着四周,长辈在聊天,小孩在玩游戏,一派静好的模样,还是没问出口。
薛凌完全不知道沈鹊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断片过,她现在站在林亚美面前,戴安安躲在她身后,整个人哆哆嗦嗦的。
安全通道里特别黑,只有“绿色通道”四个字冒着绿光,为这个黑暗的空间贡献了一点光源。
门开着,商场的光过来接济了一些,林亚美盯着面前这个打扮挺潮的年轻女人,总觉得哪里见过,直到薛凌拉下口罩,她才想起来。
“你是那天派出所那个……”
薛凌的衣服被戴安安抓得狠了,有点不耐烦地转头瞪了对方一眼。
小姑娘不为所动,抓得更用力。
“你好。”
“谢谢你找到我们安安,但你今天这是……”
林亚美盯着躲在薛凌身后的女孩,觉得这丫头真的让人一点也不安生,大过年的消失老半天,中午有客人来,饭也没做。
“哦,是这样的,我看安安挺可爱的,想和她多玩几天。”
薛凌也摸不清戴安安身上的痕迹是林亚美弄还是戴安安口中那个姨夫,不过看戴安安描述的林亚美,是一个很刻薄的女人。
“啊?跟你,你是谁啊。”
林亚美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薛凌一眼,对方又戴上了口罩,她也不关注娱乐新闻,自然认不出薛凌。
戴安安抓着薛凌的手在她的手心写字。
薛凌废了好半天劲才想出那是什么字,串在一起后又惊讶得差点揪起林亚美的领子质问,但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选择和气地弯起眉眼。
照戴安安写的问:“你开个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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