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梦师》50.第 50 章

    “所以是用了不恰当的制作方法，才会有这种和鲜叶不匹配的口感。”钱呈一口气解释完, 又朝着张云问：“如果我派人来采摘和制作, 或者你们同意的话还可以长期驻扎在这里管理茶地, 这样的话，你们愿意把茶叶卖给我吗？”
    张云下意识地张了张口, 想了想又挪到张家爷爷拐杖够不到的地方, 才一口回绝：“不卖！”
    钱呈：“？？？”
    杨瑞：“为什么？”
    靳童和陈渊也是面面相觑，钱呈的条件都开到这个地步了, 变相等于包了张家的茶地, 茶叶的事根本用不着张家一老一少插手就能等着拿钱，这么好的事, 张云为什么还不肯答应？
    张家爷爷被烟气呛得咳了好半天，缓过劲儿来以后又拿着拐杖追着自家死脑筋的孙女围着天井一通跑，“这还不卖！这还不卖！牛都不吃的叶子你留着有什么用？”
    “哎哟！”张云一边躲避着拐杖的袭击，一边哇哇叫着：“阿爷！他说我家的古法不对，你应该打他啊, 你打我做什么？”
    张家爷爷：“没脑子的东西，那古法要真是好方法, 做成茶叶还会那么难喝吗？小钱难得给咱们指条明路, 你还想打人家？”
    “阿爷！”张云停了下来, 严肃地盯着漫步追过来的张家爷爷，“念你是个老人家, 你再怎么追也追不上我的,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也不嫌丢人, 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行不行？”
    “duang！”
    拐杖打在张云的小腿肚上，“我让你念我是个老人家！”
    “duang！”拐杖打在身上的声音和张家爷爷恼怒的声音一并响起，“还君子动口不动手！”
    “duang！”
    “duang……”
    “唉唉唉？没完没了了还！啊啊啊啊……救命呀！”谈判失败还挨了好几下的张云拔腿就跑……
    钱呈连忙站了起来，一边拦着张家爷爷，一边哭笑不得地道：“张大爷，坐下消消气，咱们有话好好说啊！”
    陈渊和靳童也挡在张云面前，生怕张家爷爷气不过又再一次发动偷袭……
    张家爷爷随着钱呈坐了下来，叹息一声道：“你们不知道，我这孙女就一死心眼，脑子不开窍！”
    陈渊喷笑出声，“大爷这话就说得客气了，她这个……哈哈哈哈……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啊！！！”陈渊跳着吃痛的脚，扭曲着一张帅脸朝张云抱怨：“姑娘，至于像踩蟑螂一样那么大力地跺我脚吗？”
    张云一脸木然，“活该！”
    “你没事吧？”靳童扶着陈渊坐下，又抬头朝张云道：“你能告诉我，钱呈学长的条件都开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你还是坚持不卖茶叶吗？”
    “我也奇怪啊，你们为什么非要买我家的茶叶呢？”张云双手叉腰道：“那些什么我家的茶叶好，要让更多人知道它，证明它的价值之类的话就别说了，你们还不是图能靠这些茶叶子赚钱吗？”
    张云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可是你们……还缺这点钱吗？我家穷成这样了都不想卖这些茶叶，你们为什么还非买不可呢。”
    “行了，他们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注意你的态度。”张家爷爷叹了口气，卷了团烟丝放在水烟筒上点燃，“咕噜咕噜”地抽了起来，张家爷爷吸了好几口烟才道：“阿云是怕你们糟蹋了那几棵古茶树。”
    相传，无量山地区种植茶树始于三国时期，茶叶的品种和栽培技术是由诸葛亮南征时期所传授给当地的彝族百姓。
    到了清代，乾隆皇帝在云南省指定了六大茶山的茶叶做为御用贡茶，虽然无量山地区不在其列，但是皇帝的这一行为，无形中大大的提高了云南普洱茶的知名度，那时候，无量山茶园的面积就高达十万多亩，每年产出的普洱茶散茶就多达三千多吨，不但是在国内打响了名号，还远销海外。
    清末民初时，由于战乱，销路不畅和赋税沉重等等因素，导致六大茶山逐渐衰败，无量山地区凭借优越的地理条件，慢慢地成了普洱茶的中心产地，也是从那时候起，“无量山普洱茶”的名号，日益成了金字招牌。
    可是，地就那么大，树就那么多，供不应求的情况年年发生，当产量赶不上销量时，掉钱眼儿里的茶商和茶农就在茶树上动起了歪脑筋
    产量低？先修剪枝叶，树木和头发一样，一旦经过修剪，就会比原来长得快一些，并且方便采摘，这样原本长在顶端完全摘不到嫩芽就不存在难度了。
    如果修剪完了以后还是供不应求，那就过渡采摘，原本只是春秋两季才摘的茶叶，为了提高产量，茶农便三不五时地往茶地跑，嫩芽一长出来就掐掉……
    如此这般，产量上来了，然而口感却不尽人意，“无量山普洱茶”的金字招牌摇摇欲坠，虽不是完全滞销，但是到了现在，无量山的茶叶，顶多也只是算个口粮级别，卖个亲民价罢了。
    “村子里的情况想必你们也看到了，村民都是靠茶叶发的家，祖祖辈辈靠着自家的茶地一点一点地攒下来的产业，虽然比不上你们城里人，但是在我们农村，也够他们再吃几代人了。”张家爷爷吐了口烟，烟雾眯得他睁不开眼，“可是啊……为了这糊口的产业，多少棵古茶树遭了劫难哟！剪的剪，锯的锯，村口那家盖洋房的看到没？他们家有三棵清朝年间的古茶树，为了方便他家的女人采摘茶叶，硬生生地砍了主干，只许向四周发芽生长，不许往高处长，你们说这是什么事儿啊！”
    钱呈咬着下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瑞一口接一口地灌着茶水，那苦涩又反酸的味道，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
    靳童握着陈渊的手，一紧再紧。
    然而陈渊……不但是手还是脚，都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们肯定猜不到，阿爷是这个村的村长，呵……你们有见过领着国家低保，活得这么潦倒这么没面子的村长吗？”张云抽了抽鼻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想要把险些滑出的泪水给逼回去，“我们家再穷，也不会和村里人一样昧着良心赚钱，我读的书不多，也没有什么保护环境的伟大情怀，我只知道制茶的方法是我太太太太太太爷爷传下来的，那些树也是我太太太太太太爷爷种的，那些活了几百年的古茶树绝对不能败在我的手上，阿爷和我的尊严，也绝不能是因为妥协，是因为和别人同流合污所换来的。”
    张云：“既然我和阿爷没能力摘叶子，也不会同意你们自己来摘，那么这茶叶是卖不成了，你们要是真的喜欢，走的时候就多摘一些带回去吧。”
    瞧着这尴尬的气氛，陈渊不适应地抓了抓头，好奇道：“喂！既然你们一直都不卖茶，那为什么八年前钱大哥问你卖不卖的时候，你为什么反问是不是他要买呢？”
    张云：“那时候他只是个大学生，看上去又像是读书读傻了一样，我想他可能和那些黑心茶商不一样，至少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就随口那么一问，谁知道他穷得连点树叶子都买不起。”
    “……”陈渊强忍着笑意道：“那你当时想卖他多少钱啊？”
    闻言，张云颧骨处的高原红更加红润了一些，“当……当时看上了一套二十块的Q/Q秀，就……就想一箱茶叶怎么也值了吧？结果他价都不问就说买不起，我还怎么好意思开价？”
    钱呈：“……”
    杨瑞：“…………”
    靳童：“………………”
    “哈哈哈哈……”陈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伸手敲了敲桌子朝钱呈道：“二十一箱，怎么着也十公斤吧？八年前恐怕都没这价格吧？”
    “咳……”钱呈老脸一红，小声嗫嚅道：“她当时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看见，我哪知道她这种人小鬼大的姑娘打的什么主意……”
    陈渊啧了一声，“还真是女孩的心思你别猜呐！唉！不过在我看来，八年前的你们俩完全可以组成一个CP组合。”
    钱呈和张云异口同声道：“什么？”
    陈渊被自己的灵感笑得趴在了木桌上，“没头脑和不高兴哈哈哈哈……”
    钱呈和张云再次异口同声道：“滚！”
    笑闹过后，原本尴尬的气氛被陈渊调剂得活跃了起来，钱呈勾了勾唇角，朝着张云微笑着认真道：“那我再加码，不但是派专业的人员来采摘和制作茶叶，同时还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出现破坏树木和自然环境的情况，你肯把茶叶卖给我了吗？”
    张云下意识地回：“不……”
    “duang！”
    张云：“阿爷！！！”
    “我死了这个家才轮得到你做决定！”张家爷爷利索地收回打在张云身上的拐杖，走到钱呈身边笑呵呵地道：“要真是这样，我同意把茶叶卖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