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重明域附近了吗？”迤墨趴在班岚背上，好奇地四处张望, “看上去全是沙子。”
“嗯, 重明鸟喜欢这样的地方。”班岚的手掌托着迤大猫的屁股，往上颠了颠, “沙子经常被地行鸟、灵兽什么的当作浴场。重明鸟很爱干净，这里的沙丘会让他们觉得神清气爽。”
迤墨撇撇嘴，嘟哝道：“可我觉得在沙丘上打个滚，浑身的毛里面就都是沙子了……长毛的应该不会喜欢这里吧？”
班岚笑了，朝边上一指, 道：“主子看那儿。”
迤墨顺势看过去, 就看到一只小小的沙鼠, 耸动着鼻尖从支棱着几根草茎的洞口钻出来, 警惕地探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两只隐匿了气息的神兽, 于是刺溜一下跑到附近的沙堆上, 挑剔地捡一处干燥的沙子，捧起来洗头洗脸洗爪子……
迤墨：“……”
迤墨咽了咽口水，立马忘了之前的话题, 揪了揪班岚的头发, 眼睛发亮，声音发飘：“班岚，这东西好吃吗？”
班岚无奈了, 也不顺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聊, 便回答道：“应该挺好吃的。这只的个头太小了, 听说重明鸟哪里圈养了一些，比较肥硕，是他们的雏鸟零食。”
迤墨有点心痒痒，双腿勾着班岚的腰晃悠两下，催促道：“那赶紧的，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咱们去重明域。”
“好。”班岚点头，扶了一把迤墨不老实的大腿，提醒道，“主子你……有点自觉比较好。”开过荤的杂毛鸟，腰上挂着两条腿，就满脑子废料。
迤墨可疑地顿了顿，知道现在他家杂毛鸟不可能把他就地正法了，便有恃无恐地蹭过去，亲了亲杂毛鸟的耳朵，小声道：“花见哥哥，咱们快点呗。”
班岚听到这称呼，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倒是没有刻意要瞒着迤墨，只是被迤大猫那般戏剧性地发现这个名字，多少还是有点尴尬的。
他偏了偏头，蹭蹭迤墨的脸颊，哄道：“主子，咱们打个商量？别叫这个名字好不好？”
“不好。”赌气地往班岚肩上一趴，迤墨忿忿地啃了口鸟脖子，“就许那些个老狐狸这么叫你啊？”
“……”班岚气弱，“我也没想……”
“没想，那你还把那老狐狸写的小话本记那么熟。”迤墨哼哼唧唧地挑了两句刺，却并没有要与他置气的意思，于是连连拿脑袋蹭班岚的颈窝：“班岚班岚班岚，你说的那地方什么时候能到啊？”
“就在这里了。”班岚被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蹭得心软成一滩水，“刚刚已经穿过一个迷踪阵了，接下来等蜃开门就好。”
在赶来西部荒域的半路上，班岚接到了洛长河的影讯，叫他们先去重明域附近的一个灵兽巢穴——蜃境。
蜃是一种生活在荒漠之中的灵兽，也是灵兽之中灵智顶尖的存在，天赋能力是幻术和空间折叠。他们在荒漠中搜寻水源、树木、土壤等等的东西，一点一滴累积起来到足够的量，就会建造出一个荒漠中的小绿洲作为栖息地，用幻术和空间折叠手段将这栖息地隐藏起来。这种栖息地，便叫蜃境。
所以在西部荒域，大片大片的荒漠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折叠起来的蜃境；这些蜃境并不是永远封闭的，而是在铸造空间的蜃离世的时候，会重新暴露出来，并且无法被蜃二次折叠，那么那个蜃境里的蜃就会举家迁徙到别的蜃境里去，给荒漠留下一个山清水秀的空中绿洲。
“蜃是常年避世的族群，这回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主动联系重明鸟。”班岚见迤墨等得有些急躁，便缓声解释道，“他们很少会有外来的客人，开门时间是预定好的，咱们到的早，稍微等等。”
“哦……”迤墨应了一声，伸手拍拍班岚的肩，“我先下来。”
班岚便微微下蹲，让自家大猫下地，然后顺手捞过来啄了啄。
“蜃的绿洲你见过吗？”迤墨抱着杂毛鸟的脑袋回啃一口，舔舔唇，问道。
“见过。”班岚揽着自家大猫，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眯起眼睛回想，“我很小的时候见过，那时我刚从休眠中醒过来不久，去鹓鶵族里参加小辈的族内大比，或者说是聚会。”
“当时有两只金乌在鹓鶵那边做客，他们见我能用太阳火，就心血来潮说要带我来西域，看这里的太阳。”班岚的手掌轻轻捂着迤墨的眼睛，让他抬头，隔着手掌去感受荒漠的烈日，“他们说这里的太阳最坦诚，是最接近他们金乌一族的太阳火的，我来这里看一眼，对我有好处。”
“然后你就来这里看了？”迤墨把班岚的手掌移开些许缝隙，微微侧头去看班岚，“当时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难说。”班岚笑笑，“那两只金乌是化神期的，把我揣在袖子里就直接撕开空间，来到了西部荒域。我从袖口探出脑袋，就看到半空中悬挂的一座绿岛，和当空灼烧的烈日。”
“然后呢？”迤墨被勾起了些许兴趣，扯扯班岚的袖子就催促他继续讲下去。
班岚亲了亲自家大猫的鼻尖，无奈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受刺激大发了，直接再度陷入了沉眠。等我醒后就听金琰说，那两只金乌慌里慌张地回到鹓鶵族，堂堂化神，被金轩伯伯一个元婴神鸟训成了鹌鹑。”
“噗……”迤墨想象了一下，忍俊不禁，“你这经历还真是……”
班岚揉了揉迤墨的脑袋，勾勾唇：“好了主子，时间差不多了。”
转移迤墨的注意力把话说完，之前与蜃约定好的开门时间也就差不多到了。
话音刚落，两人面前的空气中就漾起了透明的涟漪；班岚抬起头，把迤墨拉到了自己身后。
一座绿岛凭空出现在了半空，清凉的水洗薄雾般铺洒而下，洗去了空气中的灼热。
山峦起伏，云气蒸腾，飞鸟长鸣。
“……这真的是荒漠里会出现的地方？”迤墨惊讶地脱口而出。
“哈哈，前辈想必是没来过荒漠？”一道轻灵的声音如飘渺的烟，身着淡紫色长裙的少女，手里撑着一柄油纸伞飘然而下，“晚辈欢颜，奉命前来接见两位贵客。”
“欢颜？”迤墨见着女子微笑的模样，觉得比那群老狐狸要顺眼许多，便顺势问道，“蜃境在西部荒域很常见吗？”
“不，不常见。”欢颜笑眯眯地收起油纸伞，提起裙角，“前辈请随我来，蜃境开启时间很短，欢颜路上与前辈们细说。”
班岚点点头，便拉住抬脚就要跟着欢颜走的迤墨，把人拉到自己身侧：“有劳。”
迤墨被强行扯了回去，愣愣地踩了一脚班岚的脚背，旋即笑眯了眼。
嘿嘿，这鸟吃醋了。
欢颜说话并不像大多数修士那般守礼节，很轻松，声音如同和风细雨，让人生不出被冒犯的不悦。
“……西部荒域这边的风土起伏很大，不像北部那般整体偏寒。荒漠也好，雪山也罢，都是西部荒域的一脚，有机会的话，欢颜倒也想出去瞧瞧呢。”紫裙的女子回眸一笑，伞尖点了点身前的白玉台阶，“前辈从这儿走，可以获得蜃族馈赠。”
“蜃境在西域荒漠不常见，但是类似于蜃境的浮岛却很常见。”欢颜解释着之前迤墨的疑问，“里面有九成九是假的，只有极少数是真的蜃境。前辈们走的这个白玉梯是历代蜃兽的骸骨炼制而成的，可以清心明目，以后那些假的蜃境就不会骗到你们的眼睛啦。”
“海市蜃楼？”班岚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听说南部荒域，玄武一族栖息的海域附近也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这个欢颜就不清楚了。”女子微微摇头，脸上的笑意褪去些许，流露出一丝落寞，“蜃兽常年避世，孤陋寡闻，知道的东西还是太少了。”
“不提这个了。”欢颜抬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笑道，“两位随我来，族中长辈已经在会堂设下筵席，就等贵客啦。”
一路沿着弯曲起伏的廊道前行，欢颜的声音如同雅致的弦乐，缥缥缈缈，和山间的雾气融合在一起，引着二人往会堂走。
“如此，欢颜便退下了。”到了堂前，欢颜收起伞，微微俯身鞠躬，便翩然离去了。
班岚带着迤墨进入会堂，便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成队的舞女迎面而来，欢笑着迎接贵客。
“……”班岚不着痕迹地把迤墨护在怀里，避开了拂来的衣袖。
“小友可是不喜欢？”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疑惑与调笑，“蜃族姑娘的美貌可是举世闻名的。”
班岚抬起眼，看到主位上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笑吟吟地朝自己举杯，便笑着一拱手，“前辈说笑了，我可是有道侣的。”
“哈哈哈哈！”那老者摆摆手，咳了两声，“行了，你们下去吧。两位贵客，还请上座。”
班岚点头应了，便拉着迤墨大大方方地上了留给他俩的贵宾席。
觥筹交错间，班岚与蜃族的人很快就热络了起来，攀谈到了一处。
迤墨勾了勾班岚的手指，瞧瞧与他传音道：“班岚，我怎么觉得这蜃族哪里不对？好像都没有谁直视过我们的眼睛。”
“因为，”班岚与对面的长老举了举杯，传音解释道，“蜃族都是目盲之人。”
“！”迤墨惊诧地捂了捂嘴，赶紧传音道，“他们看不见？”
“是……我是在欢颜给我们领路的时候发现的。”班岚分心给迤墨解释，“她明明有筑基修为，走路却需要刻意提着裙角避免踩到；在介绍白玉梯的时候，并不是远远指着直接说明，而是等到了附近，确认了具体位置后才用伞尖点着台阶边缘说话……”
一条条说下来，迤墨跟着班岚的话音回忆，才发现确实如此。
“……不仅如此，这会堂里的蜃族人互相之间也没有眼神交流，但是所有东西都能通过气流和声音判断；几位就连两位金丹的神识也几乎没有波动，我怀疑蜃族的神识是属于相当脆弱的那种。”班岚继续补充了两句，道，“主位上的应当是族长，元婴中期，但也不怎么用神识，而且气息垂暮，恐怕与这回他们的目的有关系。”
迤墨抿了抿唇。
……
筵席散，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
班岚和迤墨跟着蜃族族长前往一处阁楼，伸手打开了入口。
喀喀喀的声音传递着老旧的信息，蜃族族长带着两人迈步走进昏暗的屋内，忽然开了口：“小友，想必你该看出来了，我蜃族皆为目盲之人。室内光线昏暗，你们可以点个灯。”
“鄙人渊磷，已近迟暮。小友，此番邀你们前来，”蜃族族长喘着气，坐在了一张软垫上，抬头用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看向班岚，“是希望，蜃族能为神兽出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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