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师的婚事》第11部分阅读

    哈地,暗地里瞅着季梅婷,就像欣赏一幅画。
    心才媳妇明显有些不高兴,几个娘儿们压低了声音劝她。
    方母收拾完了桌子,过来说:“你说你二婶,一辈子不管两辈子事,孩子这么能干,她享清福就行了,管那么多事干什么?”心才媳妇也不怕季梅婷听了笑话了,把她的家务事摆出来,让大家给评评理。原来二婶刚才跟心才又吵了一场,因为她听不得小两口商量什么包鱼塘呀,盖大棚呀,说风险太大,老老实实地种好自己那点儿地就行了。
    心才媳妇说:“大哥,你劝劝我娘,你有文化,她最听你的。”
    说曹操,曹操到,二婶好像是追着儿媳来的。心才媳妇见了婆婆,抱起孩子就走。季梅婷起身把二婶让到屋里头,大家也便纷纷劝二婶。二婶看到有客人在,只是绷着脸听,也不反驳。等大家说个差不多了,二婶叹口气说:“我不是不愿意让孩子干点儿大事,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心才他爹年轻时候,也是这个脾气,去贩鱼,赔了,承包村里的经销社,欠了一屁股账,让一家人过的什么日子,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好日子谁不想过?就怕没过上好日子反倒越过越倒退。这不,我才听说的,包鱼塘的事又要出乱子,我能不急吗?再不让说话,真是要把我憋死呀。”
    方心宁知道这个二婶不好劝,又知道她平时最为迷信,就认认真真地说:“二婶,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心诚,帮他们去求一求多管用。你知道咱们村南小土山上那块像蛤蟆一样的大石头吧?”“宁宁,”二婶说,“那是一个龙头,别乱说不敬的话。”方心宁说:“对呀,你是知道的。”二婶又更正道:“是。”方心宁笑了,说:“对对对,小的时候,他妈怕不好养活,就到后山上拜了一块石头做干妈,所以他有个小名叫石三伢子。后来,他才有了那么大的成就,你说那石头灵不灵?就你说的那个龙头,也一定灵,你多去替二弟求求,他不就干什么成什么了吗?还用得着跟他们吵?”二婶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方心宁,好像忽然明白过什么来,说:“就是就是,这文化人说的就是不一样。”然后,她竟然自言自语地走了,别人留她再说会儿话,她也好像没听见。
    季梅婷对方心宁说:“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儿太坏了。”方母也数落儿子:“你平时最反对迷信,怎么反倒劝你二婶迷信呢?”几个娘儿们却站在方心宁一边:“宁宁说的肯定有道理,只是文化人的道理咱理解不了。”方心宁说:“这你们还真理解不了,我就是想让她精神上有点儿寄托,这样她才没精力跟二弟争吵。”他是想,没有信仰的杂念是一种负能量,不左突就右突,给它找个地方泄了,对己对人都会有好处的。
    季梅婷感觉坐在那里很久了,应付几句,起身要告辞,并不顾几个娘儿们七嘴八舌的劝。
    方心宁送出来,跟在季梅婷的后面,说:“我家就这条件。”季梅婷说:“跟我想象的也差不到哪儿去。”方心宁说:“我知道你会很失望。”季梅婷说:“这又不是我们以后的家。过几天,合适的时候,我打电话让你到我家去。对了,我想问一问,你家那道菜叫什么?看着挺清淡的,味道还不错。“方心宁说:“我们管它叫‘烂菜’,是我娘用肉汤做的。”“啊?”季梅婷说,“你可把我坑苦了,我要是长了肉,可跟你没完。”说完,她一脚踩下油门,远去了,只留下一股带点机器香的油烟味。
    方母一直远远地跟着送到村头,久久不肯回转。几个娘儿们也跟过来,夸方母好福气,方母也乐得和她们啦起家常。这恐怕是方母说话最多的一个天了。
    从此,全村人都知道方心宁找了个跟天仙一般的媳妇。这可是个爆炸性的新闻,要知道,不光是漂亮,还是从那城市里来的,自己会开车,这在村里可是头一个,怎能不让全村人羡煞呢?
    王静芝来到街上,远远地听到大家议论到这些,也不凑边,悄悄地返身回家了。
    正文 44
    方母这个年过得高兴极了,这让方心宁甚觉欣慰。哪个做儿子的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天天儿高兴呢?
    但凡常人,这一高兴,精神头就足,话也多。方母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拾辍这拾辍那,没完没了,还给方心宁讲起她和丈夫方保国那时候的事。
    据方母讲,当年,方保国识些字,就被大队里抽到小学去教了书。能识字,又教书,方保国当时在村里可是个人物,年龄大一点儿,提亲的人不少。方母和方保国是在几个大队联办的一处扫盲班上认识的,方母当时虽然没多少文化,但人长得漂亮。后来两人都看上了对方,就相好了。方保国在小学里教学,也是混工分,方母在生产队里劳动,也是混工分,婚后,日子一直过得很清苦,但他们很知足,很快乐。
    方母说这些事时,那种对美好过去的留恋之情,从一副满足的笑容上就可以看出来。
    姐姐一家四口来给方母送年货。姐姐还没进家门,母亲就迎出去告诉她季梅婷来过的事。娘儿俩嘀嘀咕咕,喜笑颜开,旁若无人。
    姐夫在一旁抽闷烟。他在一家化工厂上班,可是心比天高,总嫌来钱慢,想干些赚大钱的事儿,结果赔了不少钱不说,班也没上好,一年来基本上没拿回家钱去,再加上好喝酒,还有时参赌,甚至还被派出所处理过。方心宁心里痛恨他不会过日子,一般是不和他讲话的。要不是方心宁上学时在他家寄居过,心中多少存些感激,怕是连简单的招呼也不想跟他打。
    外甥女要看电视连续剧,小外甥跟她争台,争不过,就在一边哼哼叽叽,想吸引大人出面帮忙。可大人各有各的一份儿事,没人理他。方心宁只好过去充当保姆了。他使出浑身解数,讲故事,变戏法,把外甥哄得一阵阵笑。
    方心宁正被小外甥闹得不可开交,前邻居家一个小孩,论辈分要管方心宁叫爷爷的,急匆匆跑进来,大喊说:“爷爷,你家来客人了,来了两辆车呢。”
    方心宁很纳闷,难道是季梅婷又折回来了?
    一家人都迎了出来,早见司文金、何丽华、张力他们六七个同学连蹦带跳地向这边走来,张力的爸爸、赵经理与司机就跟在后面。
    “老师。”看见方心宁,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围过来喊。
    张老板快步过来和方心宁握手:“方主任,过年好。”
    是何丽华、张力他们相约来找老师玩,张老板不放心,就一块儿送他们过来。
    方心宁忙让他们进家。
    张老板让赵经理从车上搬下几箱酒来,对方母说:“大婶,这是孝敬您的。”方心宁和方母齐声说:“这可使不得。”张老板说:“这是咱们代理的,让叔和婶尝尝,又不用咱花钱买。”“不花钱也不行。”方心宁说。张老板并不知道方心宁的父亲早已去逝,所以他的话把一家人说得一愣。
    张老板说:“你那么费心教孩子们念书,就行,我孝敬老人家几瓶酒倒不行了?”方心宁说:“教孩子念书是我的本职工作。”张老板笑着说:“你要是不收下,那拎出去把它扔了吧。这多少也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嘛。”
    然后,大家到屋里聊天。小外甥趁姐姐一边玩去了,又打开那台黑白电视要看,无奈仅有的三个台,要么不清楚,要么相不中节目,又哼叽起来。张老板对司机说:“你去,把仓库里的电视机拉一台来。”方心宁着急地拦住司机:“这可不行!你这是给我难看呀。让学校里知道了,会处分我的。”张老板不容辩驳地说:“有那么严重吗?让老人高兴,是我们小辈的本分。”方心宁说:“不行不行不行,这事儿绝对不行,以后我会给家里换新的。”张老板说:“那些电视扔在仓库里也没什么用。”方心宁回绝说:“没用就没用,反正不能拿来我们用。”
    方母留大家吃饭。十几个人坐下来,小屋子便再难插脚。大家你推我让,热闹极了。吃饭的时候,家家都兴放挂鞭炮,声音此起彼伏,让这个小院也格外喧闹。
    张老板只一尝,就相中了方母做的烂菜:“这道菜味道好,我们酒店里还真就少这么一道有滋有味的庄户菜。以前厨子们也做过,要么太寡淡,要么太油腻,口感总掌握不好。”方母说:“你要喜欢,以后我做了给你送去。”“那可太好了,”张老板正经八百地要赵经理找来一张名片递给方母,说,“婶,你以后照这上面的电话联系,你做多少,我们要多少,价格你说了算。”
    吃过饭,大家又到方心才承包的池塘里去玩。
    听说来小客人了,方心才也来凑热闹。他教大家“扇鱼”。这“扇鱼”是很需要技术的,首先要在冰上站稳,双眼紧盯着冰下,两只脚跟“咣”地一声顿下去,只听冰面传来呱啦啦的闷裂声。如果有鱼刚好在冰下,它就会被震得微微地摇尾巴,仔细看很容易发现它。大概因为水冷,鱼儿就像呆子一样迟钝,也不游走。你只要用什么工具把冰破开,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捉出来。用这个方法,大家还真捉到了两条小鱼,虽然有几个同学摔了跤,可胜利的喜悦掩饰了暂时的疼痛。
    方心才又教大家滑冰,在冰中找莲子,找冻得晶莹剔透的冰核。冰核可能是冰中冻得特别厉害的地方,虽然也是水冻结在一块的,但与周边的冰不同,它在平滑的冰面上凸出来,特别透明。小时候,方心宁常和小伙伴们把它挖出来,像夏天吃雪糕那样去吃,咬得喀嘣响。
    大家玩得开心,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得格外快。直到张老板接到个电话,他们才不得不离开。好说歹说,方心宁把张老板带来的酒给他装回车上,弄得张老板要恼。
    送走了客人,方心宁忙嘱咐娘说:“张老板说的是玩话,可别当真。”方母说:“我看不像是玩话。”方心宁说:“不像玩话也不行,你想想,咱要不教人家孩子,人家还会这样对咱吗?”方母说:“就你觉悟高,你以为我真会去和人家伸手要钱?不管怎么说,他喜欢咱家这道菜是真。人家对你多好呀,这么冷的天,大老远来看你。反正今年我晒的辣菜缨子也吃不了,你回县城的时候,顺便给他带些去,不能要钱。”
    在当地,辣菜种了主要是为了腌咸菜,而它的叶子是没有多少用处的,牛羊都不爱吃,因为它有股子特别的呛味。要不还是说老百姓创造了历史,就是往小里讲,这些菜叶,如果不这样做烂菜,也只能扔掉。
    王保林刚好看到这伙客人们离开,自语道:“娘换,咋好事都让他们家得了呢?”
    正文 45
    远山村的风俗,大年初一初二,村民都要到各家去串门。如果本族中哪家供奉了列祖列宗,大家都还要去磕头。
    方心宁赖在家里百~万小!说,不愿出门。方母再三撵他出去。方心宁说:“我又不懂这些规矩,不去。”方母说:“不去人家笑话咱没礼貌。再说,你光这样窝在家里也不好。”
    小学毕了业就去镇上念初中,后来又到县里读高中,到省城读大学,方心宁是真的不懂村里的那些旧俗。也许是当教师习惯于校墙内的生活,他很不喜欢走东串西。无奈方母只是撵他,他只好走出家门,到二弟方心才的池塘里去转一转。
    街上,有几个看烦了电视的小孩子扎堆玩耍,高唱着快已失传的童谣:“大小的孩,都出来玩,牛肉包子馋小孩。你不给俺吃,俺不和你玩,俺上北京找大官。大官戴着眼镜子,一枪打你个小舅子……”
    边走着,他给程校长打了个电话拜年。程校长没在家,听师母说,是回老家去了。程校长的老家距他们家只有不到二十里地,虽然不属于同一个乡镇,风俗却几乎是一样的。在这一带,无论你在外面混得多好,到春节这几天,你都要回来给长辈及祖宗的牌位磕头,否则你就会被村里笑话,骂你忘了祖宗。如果人在很遥远的外地无法回来,那当然是另当别论,但县城不在“外地”之列。
    方心宁又给季梅婷、潘念刚、纪红飞他们发了拜年的短信。
    邵云哲打来电话,先说了些拜年的客套,接着就问起学生转学的事。
    方心宁说:“初三学生没几个月就要参加中考了,转学对他没什么好处。”
    邵云哲显然是有点急,说:“我现在不咨询你转学合不合适,我只问你转学的事你能不能办得了。”“学校里有规定,每班不能超过限额。”方心宁说。“别跟我说什么限额,我不相信,屁大点儿事真有那么难。”他的声音突然大的让人无法接受。
    方心宁被吵得忙把手机从耳朵上拿开,等再去听时,里面只剩下挂机之后的“嘟嘟”声。
    嘁,倒是一点也不怕得罪咱。方心宁有点儿自嘲。
    过了不大一会儿,邵云哲又打回电话来,问道:“你们学校的纪老师现在做什么?”方心宁说:“我哪知道?你可以过去看看,她们家在泰灵中学对过。”邵云哲说:“那算了,你早到学校一天,我找你说说话也方便。”方心宁笑了——找我说什么话?用不着我的时候,你还真想不起我来。
    池塘里有不少孩子在玩耍,有的在滑冰,有的在抽陀螺,也有几个孩子在“扇鱼”。孩子们的欢笑声不绝于耳。其实,最盼望过春节的还是他们这样的小孩子,可以扔下书包,去玩自己想玩的,而不必担心大人会骂。当然也不用考虑什么这样那样的繁俗冗节。
    这时,一个人从老远处跑来,吆喝着追那几个正凿开冰要捉鱼的孩子。只见这几个孩子也灵活,在冰上打个滑,蹿上岸,转眼钻进胡同不见了。其他的孩子也纷纷上了岸,一哄而散。
    气喘吁吁地跑来的是二弟方心才。“是你呀大哥。”他喘着粗气说。方心宁问:“这里不让捉鱼?”方心才说:“要让他们捉,用不了几天,我这塘就会空了。”方心宁说:“那为什么还要教我的学生‘扇鱼’呢?”方心才说:“他们是客人呀。咱村里这些孩子,你别看年龄不大,捉鱼的能耐可不小,放开了让他们去捉,不连我一家都赔进去才怪呢。”方心宁关心地问:“一年能赚不少钱吧?”方心才说:“还行,要不也没什么可干呀。哥,你们学校真是贵族学校?”方心宁说:“是,叫泰云学校。”方心才说:“一年得花不少钱吧?等安廷长大了,我一定让他跟着你去上学。”
    方心宁把娘对心才的羡慕说了一遍。心才说:“当了爸爸我才开始发愁,天天得想着给他攒钱,没他的时候多轻松。”他要方心宁在县里给他找个地方打工,说能去张老板那个饭店最好。方心宁解释说,自己不能要求家长办事。方心才还是央求,说他不怕吃苦,能挣钱就行。方心宁看他那急切的样子,只好先答应了。
    方心宁别了方心才,就往回里走,刚到街口,恰好碰到王静芝。她也好像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道:“心宁哥……刚才去你家拜年了……你串门去了?”
    “哦,我在池塘这边走了走。”方心宁答道。
    “心宁哥,你们在城里面,煎饼、馒头、米饭,哪样吃得更多些?”她又问。
    “当然还是馒头多些。”
    “哦,心宁哥,你到我家去坐坐?”
    “等有时间……我……先回家。”
    方心宁因为知道二大娘帮她到自家提亲的事,所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就像逃跑似的回到家里。
    心才媳妇正抱着孩子在跟方母说话。火炉生得旺旺的,是方母怕冻着小家伙。
    见方心宁回来,心才媳妇把小被子一层层拨开,露出一个红扑扑,嫩生生的小脸来。这就是安廷。
    “让大伯看看,沾沾大伯的喜气,长大了,咱也去县里上班。”心才媳妇说。
    安廷瞪着一双又圆又亮的小眼睛,盯着方心宁看。这点小人儿,他该不会有什么思想吧,看人的眼神咋那么深沉呢?直看得方心宁心里发虚。
    连续几天,方心宁一个人躲在里屋百~万小!说,甚至把新学期的课快给备完了。有人来给方母拜年,他也不出来。农闲时节,村里人有的是话说,一啦起呱,不知不觉就是小半天。
    小时候,方心宁也曾天天盼着过年,盼过年能吃上平时吃不上的,玩上平时不让玩的。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却越来越烦过年,烦那摆脱不尽的应酬,也烦那阻挡不住的岁月流淌。
    正文 46
    在纪红飞的家里,娘俩正展开一场争论。
    纪妈妈说:“年都过完了,也该邀小方到咱们家来玩一天了吧,你一个人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纪红飞说:“凭什么把人家邀来呀?”纪妈妈说:“我看小方对你挺有意思,也不断送你些小礼物什么的,你不觉得吗?再说,你们是同事,在一块儿说说话,逛逛街,也不为过……等你嫁了人,我也好轻松几天。”纪红飞不耐烦地说:“上中学的时候,你天天跟踪我,偷看我的日记本,唯恐我和哪个男孩子多说一句话。现在好了,臭到家里来了,你又天天跟催命似的把我往外推。您老人家还是省省吧。”纪妈妈说:“你总不能在这个家里待一辈子!”纪红飞也不想和妈妈多争执什么,推门而出,要去学校的公寓里取东西。其实,取东西还在其次,她好像已经算计到,方心宁或许真的回来了。
    果然,方心宁也刚到学校公寓。
    纪红飞顿时有些激动,但还是抑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道:“年过得怎么样?”方心宁实话实说:“没意思。你呢?”纪红飞说:“就在家里看百~万小!说,有时也看看电视。还有就是吃得特别多,你看我,是不是又胖了?”方心宁说:“我倒没怎么看出来。”他知道女人都忌讳那个字,哪里敢说。
    纪红飞只是对体重有些敏感,别人谁会去注意她的那点儿变化?不过,她也许真是更丰满了些。
    方心宁把纪红飞让进自己的宿舍里。纪红飞也不拒绝,就像早就等着他来让。两个人谈些过年的事。虽说是觉得过年没多少意思,可要找点有趣的话题也不难。
    纪红飞说:“我们老家过年可热闹了,小孩子在一块,约着去挨家磕头,人家高兴,就分发给我们些糖果,每个人都得到很多。还有的发给我们香烟,我们都拿回去给了大人,大人就会再赏我们些糖果,每个人都攒很多糖果,到夏天也吃不完。”方心宁说:“我们那里是不兴女孩去人家磕头的。”纪红飞说:“我说的都是些小时候的事,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回过老家了。”纪红飞和方心宁的老家一个在辛县的东部,一个在辛县的西部,两家相距有上百里地。俗话说,十里不同俗,那些区别,让他们两个更有故事讲。
    两人正说话间,邵云哲又打来电话:“你在哪?”方心宁说:“宿舍。”邵云哲说:“一个人在那里干什么?捂小白脸?在校门口等我,我过去接你。”方心宁忙说:“我刚回来,想休息一会儿。”邵云哲说:“找个地方玩一会儿呗,我新发现个地方,又能保健,又能休息。”
    不长时间,邵云哲已经开车来到学校公寓门前。方心宁本想让纪红飞走开,可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撵她,正犹豫,邵云哲已经亲自登门了。
    邵云哲喊道:“躲在里面干什么勾当呢?”边说边推门而进,一眼就看到了纪红飞。这是原没料到的,他一下感到自己血往上涌,心也跳得厉害,有一点点吃惊,又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了——为自己刚才的话感到了尴尬。
    方心宁说:“我们在这里正说小时候过年的事呢,你也来讲讲吧。”纪红飞也礼貌地站起身,道:“你好。”邵云哲回过神来,直愣愣看着纪红飞,也说:“你好。”
    方心宁看了他们一眼,觉得这真是个撮合他们的好时候,就主动提议:“那咱们找个地方去玩一会儿吧。”邵云哲当然是痛快地答应,只是纪红飞在犹豫,一时决定不了去还是不去。她知道邵云哲对自己有意思,所以不想去;而她又想跟方心宁多呆一会儿,所以还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邵云哲说:“咱们去鳌山湖滑冰吧。”方心宁也说:“好呀,我很长时间没去那里了。”
    纪红飞想,去吧,也好找个机会向邵云哲挑明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好歹别耽误了人家。
    出了门,正好碰到张风跑上楼来,看见方心宁,说道:“快,到我屋里去。”
    方心宁问:“什么事这么急?”
    “我弄到一个新游戏盘,盼了很久的,我们一起来玩会儿。”张风说。
    方心宁对后面跟上来的纪红飞和邵云哲的摊手,表示很不理解。
    且说鳌山湖果然是个好玩的去处。站在岸边向湖里看,你就觉得这湖水是一块硕大无比的碧玉,让人不忍心踏上去玷污了它。远处有不少人正在冰上戏闹。但是,没有人敢往湖心里走,这么宽广的冰域,本来就让人有些敬畏。
    三个人在靠近岸边的地方玩一会儿。方心宁在冰上很会滑,姿势也漂亮,一会儿正滑,一会儿侧滑,滑行中还能做各种动作。这让纪红飞很羡慕,口口声声要跟他学,可她鞋跟太高,在冰上总站不稳,摔了好几次。邵云哲不离她左右,一次次忙抢过来扶,纪红飞总是躲开他,自己摇摇晃晃地努力站稳。
    不长时间,三个人就玩得出了细汗。邵云哲提议找个地方去吃点东西,就找了一家临湖的小饭店。
    邵云哲忙着去泊车的工夫,方心宁问纪红飞:“你看我同学怎么样?这么年轻就成了副局,在整个辛县是头一个。”纪红飞笑着说:“看你那骄傲的样子,又不是你。”方心宁说:“我同学嘛。真的挺捧的,你不觉得?”纪红飞说:“当然不错,你的同学,哪有一个差了的?”她附和着说。
    邵云哲过来,三个人一块点了菜,便到房间里说话,不过仍旧说些过年的新鲜事。邵云哲一个劲地夸老师这个职业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值得尊重,直夸得方心宁和纪红飞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什么话好了。
    吃了些东西,再无别的趣味了,纪红飞提出要回家。到了自家门店,纪红飞让两人去店里坐坐。邵云哲倒是早有这个意思,又怕见了纪妈妈有些唐突,看方心宁无意留下,也只好告辞。
    那边纪妈妈早已经看到,追出来时,只看到个车屁股。
    纪妈妈问:“是小方开车送你?”纪红飞说:“他哪有车?是他的一个同学,人家在工商局当了副局长了。”纪妈妈惊讶地问:“这么年轻就当了副局长?不得了,真是不得了。”纪红飞说:“别提他,你不知他有多烦人,老是想跟人家套近乎。”纪妈妈说:“他不知道你跟方心宁……”纪红飞说:“妈,我跟方心宁怎么了?你以后别这样乱讲好不好?我们只是同事。”纪妈妈自言自语地说:“要是他这个同学,也不错。只要是人实诚,就好,何况条件也真不错……”
    纪红飞才无心与妈妈说这些,正后悔一直没找到机会跟邵云哲挑明自己的真实想法。
    “姐。”她忽然听人在叫她。原来马华在那里站了好久。
    “马华,你怎么在这里?”纪红飞说。她见妈妈睁大眼睛在看着他们,又忙解释说:“这也是我们的同事,是我们语文组年龄最小的,我们都叫他‘小男孩’。”
    “哦,小马呀,家里坐会儿吧。”纪妈妈说。
    “不了阿姨,我问纪姐一点儿事。”马华说。纪妈妈便一个人回去了。
    马华说:“姐,原来那个徐敏华性格挺好的,是有人说她性格太强像个男人,她才故意说话装作那副温柔的样子的。”
    “那不正是你的菜么?”纪红飞问。
    “是倒是,可是……”
    “又可是什么,只要你喜欢她,就马上下手,要不,你会后悔的。”
    “你真这么认为?”
    “真的,我真是为你好。”
    “那好吧。”
    正文 47
    在开学那天的第一次全体会上,程校长宣布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在全县期末统考中,泰云各年级成绩总评均列全县之首。半年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全体老师的努力总算了有回报。
    学生下午才到校。中午去食堂就餐,潘念刚买来两瓶二锅头:“这酒里有我两个意思,一是庆祝我们取得了好成绩,二是新学期开始了,预祝我们在下学期取得更大的成绩。”
    程校长一向借口有“三高”而不饮酒,今天高兴,竟然亲自倒了小半杯。剩下的被大家一抢而光。
    方心宁想起邵云哲嘱咐的事儿,趁程校长高兴,又向他提起。程校长说:“既然我们有规定,就绝对不能打破。我跟孙校长说了,只要让我干一天,学校的既有规定就一点儿不能打破。我们对家长有承诺,就应该讲诚信。你那个叫程伟的同学,一口一个叔叫得我老觉得欠他的。为建微机室的事,春节他找过我几次。我明确地告诉他不行了,他还是一个劲地联系。有机会,你也劝劝他,别瞎费工夫了。我们要讲原则。”
    方心宁见程校长如此坚决,感觉他抱着“原则”做事,确实有点太死板太不讲情面。
    饭后,大家去迎接6续返校的同学们,安排食宿,进一步清理卫生,准备明天正式上课。
    一直到了上晚自习的时间,初三(3)班的何强依然没有到校。方心宁拔打电话了解情况,可是何强爸爸的手机已欠费停机,又没别的号码可联系。方心宁心里很着急。
    大约第一节晚自习要下的时候,何强主动给方心宁打来了电话。
    “你怎么没来上学?”方心宁劈头就问。何强说:“老师,我想转回镇中,麻烦你帮我把下半年的学费退出来。”方心宁问:“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何强说:“没什么。我已经让我叔叔帮我问过了,后天就去镇一中上学。”方心宁极力劝他不要转学,但总不能说服他。最后,何强坚持说:“老师,麻烦你了,再见。”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方心宁总感觉事情有些蹊跷。
    方心宁忙找何丽华来。他知道他们两个还有何苗住在一个村的同一条胡同里,打小就是要好的伙伴。去年何丽华来泰云时,约他们两个一块来,结果何强来了,只有何苗的爸爸认为女孩没必要上什么好学校,没让何苗来。
    何丽华说,假期里听说何强的爸爸在矿上出事了,但去过他家好几次,家里都没人,现在可能在医院里。
    方心宁忙汇报给程校长。程校长非常重视,安排第二天去看看。从来电号码看,何强的爸爸可能在一家矿医院里就医。
    第二天一早,程校长找了辆车,要与方心宁一块去医院了解情况。司文金和何丽华主动要求同去。程校长出奇地同意了。
    天很清冷,马路两边,楼前屋后,晒不到太阳的地方,积雪还没有融尽。
    车一路飞驶,很快就到了那家矿医院。到护士办公室一打听,何强的爸爸果然就在这里。
    他们一行来到病房时,何强正与矿上安排的一名护工在那里陪着爸爸。一见程校长他们,何强的眼泪刷地流下来。他怕爸爸听见他的哭声,用手紧紧地捂着嘴。那位工友迎他们进屋,向何强的爸爸做了介绍。
    此时,何强的爸爸除了嘴和耳朵之外,整个头部几乎被包扎了个严严实实。听护工讲,就在春节前,他为排一颗哑炮不幸受伤,炸起的煤粉将整个脸崩得血肉模糊。经医院抢救,命是保住了,但双眼却再也看不见了。
    方心宁仔细看他的脖子上,煤粉嵌进肉里,形成一个个小黑点,昭示着当时那个惨烈的场景。据说,过两天,矿上还要来人,要带他去省城镶对假眼球。
    那边,司文金和何丽华也在劝何强,但作用不大。何强除了流泪就是摇头,说什么也不要回泰云。
    何强的爸爸说:“又让老师们担心了。我劝他多少回,就是不回去,非要转回镇中不可。还说什么呢,是我连累孩子了。”他的声音非常低沉。
    “回去吧,”程校长劝何强说,“如果是因为学费,学校里会考虑你的实际情况,适当地给予照顾。”方心宁说:“马上就中考了,转学需要一个适应阶段,对你的学习也很不利。”
    何强干脆把他们叫到病房外,说:“我要是回泰云,农忙的时候,我妈忙着下地,谁来照顾我爸爸?我家离镇中近,我能天天见到我爸爸,妈妈忙的时候我也可以帮把手。校长,老师,司文金,还有何丽华,你们都不用劝我了,我求你们了。”
    是的,再劝也无济于事。何强,还有雁回岭村的刘达强,他们都是懂事要强的孩子,他们没有辜负了家长给他们起的名字。
    回校后,同学们听了司文金和何丽华的介绍,纷纷要给何强捐款。方心宁就去征求程校长的意见,回来跟大家解释说:何强不是因为钱才转学的,是亲情让他无法长时间离开他的父母。像这样的孩子,无论在哪里上学,都一定会有出息的。我们不要再难为他了,还是让我们记住他,永远记住这个不幸却懂事的同学吧。
    后来,何强的叔叔来校取东西,方心宁拿出5oo块钱悄悄放到何强的退款当中。他不是可怜何强,方心宁只是想用这样一种方式,对一个年幼却懂事的孩子表达自己由衷的敬意。
    方心宁知道,自己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教师而不是菩萨,不能普度众生,但对那些有困难的学生总是耿耿于怀,不伸援手就觉得心里不安。
    正文 48
    孙校长亲自到来程校长的办公室,潘念刚和方心宁也被一块儿叫去。他从来没这么严肃过。
    “你们上班时间怎么可以喝酒呢?”孙校长虎着脸直截了当地问。潘念刚说:“没影的事。”孙校长说:“别不承认了,你们喝的是二锅头,你就坐在程校长的右边,方心宁就坐在程校长的左边,要不要我把你们当时说的话再重复重复?”
    方心宁想起来了,孙校长说的是开学那天中午的事。程校长也恍然大悟,解释说:“开学那天中午是喝了点酒儿。”方心宁说:“学生下午才到校,中午正好没什么事,为了庆祝泰云取得好成绩,所以就喝了点儿……”
    孙校长说:“学生没有到校也是已经开始上班了,怎么可以喝酒呢?当然,我既然跟你们说这些,就是相信你们。我也很难呀,每天都有人去告你们的黑状,这个那个的。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小心些呢?”
    程校长一人揽下了所有的责任,承认是自己失职。而孙校长倒不是要责怪谁,只是这事就像憋在他心里的一股恶气,不释放出来会难受。他又了解了些情况,再三嘱咐大家多加注意。从孙校长的表情上看,他也不是故意把喝酒的事说得那么夸张,而是确实有人在背后制造不和谐,给他施加压力。
    程校长年纪大了,被孙校长说了一顿后,脸上搁不大住,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搞了一辈子教育,工作向来严谨,还没让谁说过一回“不”字呢。
    孙校长走后,潘念刚才敢张嘴:“肯定是任南德,我去买酒的时候,只有他碰见我了。我当时还想,有事没事的,他到食堂里瞎转悠什么。”方心宁说:“你这样说还真差不多,也只有他能做出这种事来。”程校长说:“行了,不要再找客观原因了,喝酒本身就是不对。这对我们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们更应谨慎点儿,做到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方心宁和潘念刚点头称是,都保证以后不再犯类似错误。
    就是这一天,方心宁突然接到司文金的爸爸打来的电话,说他们厂里搞改革,一个下岗的职工威胁他,说要祸害他的孩子。司厂长请求方心宁多关注他的儿子司文金,千万别让他出校门,别让他跟陌生人接触。
    方心宁接完电话,马上就去教室里看。有老师正在上课,方心宁从窗子往里看,果然不见了司文金。方心宁不觉心里一紧,不顾打扰老师上课,推门就问:“司文金呢?”司文金以为老师找他有事,飞也似的从教室里跑了出来,说:“老师,老师,有什么事?”方心宁被他唬了一跳,问:“你怎么乱串位子?”司文金说:“是老师让我到何强的位子上分组讨论的。”方心宁说:“噢,你,最近要注意,千万不要随意出校门,有任何事都要先跟我说一声,如果有陌生人找你,不要跟他接近。”司文金不解地问:“怎么了老师?”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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