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师的婚事》第10部分阅读

    ,学校每天都收到大量的贺年卡,一堆一堆,有学生的也有老师的。其中有一张沈雪的引起了方心宁的注意,上面写的是:忘不了你迷人的大眼睛,忘不了你甜蜜的笑^_^——祝学有所成。署名是:林。再看寄卡的地址,就很容易猜到,这是林教官寄来的。
    方心宁赶紧喊沈雪来,一问,证实了他的猜想。
    “你骗过了老师。”方心宁单刀直入,毫不客气地说。沈雪理直气壮地说:“我没骗您。”方心宁说:“你当时没去欢送林教官,完全是做给老师看的。”她说:“不,我知道你是说贺卡的事儿,宿舍里许多同学都寄了,所以我也寄了。”方心宁问:“你就不怕耽误学习?”她说:“老师,这怎么就耽误学习了?难道天天什么也不能干,只是学习学习学习吗?”方心宁又问:“那为什么选择给他寄?”她直截了当地说:“我给很多人寄了,不只他。”方心宁说:“你这样坦诚很好,只是……”她忽然涌出眼泪来,抢着说:“老师,我没有‘早恋’,真的没有。”方心宁说:“老师只是担心你分散精力。既然你这么明白,老师也就放心了。”
    “早恋”的帽子一旦扣在一个学生的头上,很容易使之变得破罐子破摔,殊难教育。方心宁心里清楚这些,所以只能以牵扯精力呀耽误学习呀之类跟她谈。
    临了,沈雪举报了几个给林教官寄贺卡的同学,还供出何丽华在绘制贺卡,都画好几天了。这张手绘的贺卡,两天后方心宁收到了,和上次教师节挂在鲜花上的那张差不多,只是画得更精细了些。
    这些女生,她们的心思,你甭想猜到!
    班会上,方心宁特别讲了有关贺年卡的事。有些事,等以后长大了再去做更合适,学生还是把学习放在第一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是容易耽搁学习,二是太浪费,还会形成攀比的风气,一利而百害。如果想对谁说个什么祝愿的话,不用买贺卡什么的,画一张就好。
    何丽华在下面高兴地跟同桌比划着什么。方心宁明白,刚才讲的做法成了表扬她了,就又补充说,就是画也耽误学习时间,不搞最好。果然,何丽华的表情倏然凝固。
    之后,方心宁找何丽华谈话,看她一脸的纯洁,也不好说她什么,还是从学习方面劝了劝她。
    但愿学生们能听我良言,方心宁常在心里祈祷。学生毕竟年龄小,他不允许他们在长大前有任何人生遗憾。他常常对学生尤其是女生这样说:“记住我一句话:现在按老师说的去做,然后等着长大。时间会让你们明白老师的苦心。学习吧。”
    学习呀学习呀,做老师的不容易之处就在这里,你只能拿学习去说事。
    后来,方心宁相继又收到一些贺年卡,只是不见季梅婷的。
    正文 4o
    马华拿着一个贺年卡来找纪红飞,说:“她又约我,说放了假带我去旅游。”纪红飞说:“那不挺好?”马华说:“可是,我不想去。”纪红飞问:“为什么?”马华说:“不是我的菜。”纪红飞说:“有时候,不是你想点什么菜,你就能吃到什么菜。不如先尝一尝,或许还是合咱的口味的。”
    马华说:“可是……”
    纪红飞说:“你什么时候改了你这‘娘娘’作风,你就长大了。”马华若有所悟。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眼看就要期末考试了。
    在期末统考动员暨元旦联欢会上,程校长先讲了一段话,历数泰云学校建校半年来的种种不容易,号照全体师生,积极行动起来,迎接泰云正式建校以来的第一次全县统考。
    “考验我们的时候到来了!”程校长如是说。
    方心宁坐在下面,心里怦怦地像揣了只小兔。因为赵芳、肖叶蒙她们给他报上了一个节目,而且是与纪红飞合唱,歌名叫做《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
    方心宁说:你说这唱歌,平日里着调不着调的瞎诌瞎哼也还行,可是上舞台?还是饶了我吧。
    肖叶蒙有办法,说,你不参加?那行,老师们都不参加了。活动应该是由你组织,那么你安排去吧,大家都学你,不干了!
    方心宁知道,自己就是一只笨鸭子,也得上架了。
    可是,我独唱一首不可以吗?至于合唱,我觉得让马华跟纪红飞更合适。方心宁小心地申请。
    肖叶蒙说,你那声音,离独唱的标准还有些远,别人愿意带带你是你的好运。再说了,你俩还是主持人,现成的组合嘛。
    那就换一首吧。他一招不成而求其次。
    人家纪老师就准备了这么一首,再改来不及了。肖叶蒙如是答。
    得,别再找没面子了,还是不待扬鞭自奋蹄吧,也落个好名声不是?方心宁只好先委屈自己。
    程校长在上面讲话,方心宁忙从肖叶蒙那里要来歌词找感觉。“你悄悄地蒙上我的眼睛∕要我猜猜你是谁∕从ary到sunny到ivory∕就是不喊你的名字……为什么你的双手在颤抖∕笑容凝结在你的眼中∕难道你对我会有所改变……我只是故意在逗你……”不知不觉中,他哼出声来,扰乱了别人看演出,让坐在旁边的刘墅用手指头一阵好捅。
    学生节目放在前面,方心宁心里正有只小兔乱蹦个不停,所以没看太仔细。初三(3)班司文金他们自编自排的一个关于中学生逃课的小品,之前他还指导过,挺有意思。平日里看不出来,在关键时候,学生的表现还真有那么回子事。
    老师的节目也不少,因为这次联欢的目的就是要师生同台同乐。几位老师分别演唱了《我的中国心》《独角戏》等。程校长也秀了一把,一把长箫在他的手里吹出婉转的调子,如泣如诉,差点儿把那欢乐的气氛给盖了过去。
    “下面请欣赏,本次联欢会的两位主持人——方心宁和纪红飞老师共同演绎的《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
    到了我这里,不叫演唱,改叫演绎了。方心宁心里自有不平。
    音乐组李萁老师的报幕倒是挺有鼓动性,讲话的声音也怪怪地发着颤拐着弯。这要是刘德华呀周杰伦呀等等人物出场倒合适,那个派头配呀。方心宁和纪红飞的学生先疯狂了,几个老师忙过去维持秩序。
    一上舞台,方心宁什么也不想了,专心唱歌。毕竟是受了肖叶蒙的难为,他有点生疏又有些紧张,到了记不住词的地方,他就用“ng”来代替。“为什么你的双手在颤抖∕笑容凝结在你的眼中∕ng—ng—ng—ng—ng—ng—ng—ng——”好在纪红飞果然唱得好,总能在关键的时候带他几句。台上这几分钟,真不知是怎样度过的。台下几百双眼睛这样油亮油亮地盯着你,就是手里攥着歌词,你敢低下头去看?
    观众席上,初三(3)班所在的位置传来吵闹声,随即一种声音越来越大,那个男生简直是在起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他要让全场都跟他喊。
    程校长和几个老师都往那边看。马华大声叫道:“乱嚷什么啥呀?”起哄的声音被很快压下去了。
    走下台,方心宁觉得衣服都快被汗湿透了。他忙过去查问初三(3)班发生了什么事。
    “老师,”何丽华告状了,“都是他。”被指的男生毫不示弱:“老师,我没有。”何丽华不依不饶:“就是你在说,说什么‘老班’跟‘老班娘’炫恩爱。”男生说:“怎么样?我说得不对么,让咱们老师来说个公道话?”何丽华怒目而视地说:“你哪里来的‘老班娘’?”男生说:“这又不是我首创,真大惊小怪,妇人之见。”
    原来就为这些。
    “算了算了,”方心宁说,“先一人少说一句,别打扰大家看节目。”
    那何丽华可不想善罢干休,指看男生说:“你说谁妇人之见,是说你妈吗?”眼看矛盾要升级,方心宁赶紧过去安抚住她,让她坐下来。好在男生没再计较。
    几个音乐老师的节目压轴。他们专业的表演,水平很高,但欢呼声远不如方心宁他们那个节目。其实,方心宁心里很明白,学生最愿意看老师在舞台上出点小丑。你想,老师天天在讲台上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出了教室再那样,给学生的心理压力得多大呀。
    会后,他找何丽华和那个男生谈了谈,希望二人冰释前嫌,其中毕竟在误会。何丽华却不依不饶,耿耿于怀。对于那男生对自己和纪老师的误会,他也有点儿生气,可他也只能是解释一下,不能多计较。
    且说邵云哲在没跟方心宁打招呼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人混角落里,看完了整场演出。对于这场节目,他自有他感兴趣的地方。
    演出结束后,他打电话给方心宁,要为演出成功庆贺一番。方心宁推说还要上课,邵云哲就说了,别拿课来唬人,我没讲过还没听过呀?
    遇上这样无赖的同学,听到毒性这样大的话,方心宁除了乖乖地答应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邵云哲这才提出附加条件:把纪红飞一块儿请了来。
    方心宁一听笑了,敢情人家要请的是纪红飞,自己不过是个免费的灯泡而已。早说了呀,君子自会成|人之美。
    纪红飞很爽快地答应,不长时间就过来了。当发现邵云哲在场时,她吃了一惊,想退回去,可又不好意思了,只好勉强坐下。
    三人就谈论今天看到的节目。那邵云哲把他们两个都夸奖一番。
    吃过一会儿,方心宁知道这里可能不需要他这灯泡再照耀下去了,便起身悄悄出来。
    “你们的学生真可爱……刚才你们的演出,我看了。”邵云哲说。
    “哦,是的。”纪红飞说。
    “你也是语文老师?”他开始找话说。她说:“跟方老师一样的。”他讨好道:“当老师多好呀,工作稳定,又有寒暑假,很逍遥。”她应付道:“嗯,还行。”他说:“我在工商局工作。”她说:“听方心宁说过。”邵云哲明白方心宁已经为自己美言过了,看纪红飞对自己没有特别的反感,可能也是因为觉得自己条件确实不错,就毫不委婉地问:“你还没有男朋友吧?”纪红飞对这句话很敏感,不想跟陌生人谈这个话题,就说:“我……有呀。”此时,纪红飞心里所指正是方心宁。
    邵云哲怔了一下,问:“哦?做什么工作的?”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这一情况方心宁并没有向他说起过,难不成老同学还骗自己?纪红飞说:“我俩是同行。”他说:“老师呀,一辈子待在校园里,同孩子打交道?那有什么意思?哦,我是说男老师。”她反问道:“你同学方心宁不也是男老师吗?”他忙为自己打圆场,说:“是,但他完全有机会可以不做老师,他跟一般人不一样。”“是吗?”这个,她倒是有兴趣要听听了。可邵云哲见他只关心别人,心里凉凉的,没了说下去的心绪。
    纪红飞也不想跟他再多呆下去,推说还有事,说了声“再见”,便把包往肩上一甩,走了。邵云哲忙用手机联系到方心宁:“她有男朋友你还让我忙活什么呀?”方心宁说:“她有男朋友?这倒算是个新闻!”邵云哲说:“她自己跟说的,还是你们同行。”方心宁说:“同行?难道是马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马华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对了,是不是人家要考验考验你呢。”
    “考验我?”邵云哲若有所思地挂了电话。
    正文 41
    考试纪律一直是泰云学校重点抓的。考试纪律不严,往往会导致学生心存侥幸,那些得逞者会想,反正考试可以作弊,平时何必苦用功?学习时自然会惜力。
    为防止期末统考出现作弊现象,程校长在考前的大会小会上没少强调。
    就在期末统考中的英语一场,还是有位初二的学生,照抄人家的选择题答案。纪红飞正好监这个场,阻止他一次,他非但不听,还小声嘟囔着,是在骂人,并照样去看别人的试卷,一点儿也没把监场老师放在眼里。纪红飞就将这一情况汇报给了巡视的程校长。
    程校长觉得问题比较严重,就召集负责人开会,讨论如何处理这件事。会上有两种主张,一是通报该生,以端正整个学校的考风考纪;一是进行个别教育,以防对该生造成太大的心理压力。考虑到事情性质比较恶劣,会议最终还是决定对该生进行通报批评。为了降低对学生心理的伤害,学样只通报了考场和他所在的班级,并不提及学生姓名。反复论证好了,程校长还特别要求班主任跟上,做好这名学生的思想工作。
    通报一贴出去,全校震惊,壁报栏前挤满了好奇的学生。
    吃晚饭时,作弊的学生果然不见了,他的班主任急匆匆地来报告程校长。估计他是跑不出校的,程校长立马派人到处找。最后,还是他的班主任从宿舍里把他喊了出来。
    纪红飞是事件的当事人,也被叫到办公室。
    “不上了,我要退学!”这名学生还真有股子英雄气。负责政教工作的潘念刚问:“你为什么要退学?”他气呼呼地反问:“学校为什么通报我?侵犯了我的名誉权!”潘念刚说:“通报上并没出现你的名字。”他翻着白眼说:“还用写名字吗,你去问问大家,还有哪个不知道通报的是我?”潘念刚说:“可这是纪律,不是针对你个人的。如果作弊的是别人,照样要通报。”他又说:“我以前考试的时候也抄过,从来没听说还通报,也就咱们泰云学校这么例外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转学了。”潘念刚问:“那我问你,你学习成绩怎么样?”他仍然不示弱:“要好的话我会抄吗?”潘念刚问:“那为什么不好呢?”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要知道早就改了,还用你来问?”
    “你也甭犟嘴,”方心宁说,“你学习不好,还不是你平时依赖作弊造成的恶果?”“错了就错了,”程校长说,“不能无理还多三分。国有国法,校有校规,干什么不讲游戏规则?再说,谁不犯错误?错了改正,不才有进步嘛!古人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方心宁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出点错也说明不了什么,关键是要有正确的态度去面对。”潘念刚说:“还是那句话,我们对事不对人,并不是单单要和你过不去。不管是谁,只要作弊,咱们都要通报的,这样才能刹住这种坏风气。你说咱们漠然处之,全校学生都在考试时抄别人的,好吗?”
    纪红飞语重心长地说:“你作弊本来就不对,还满嘴脏话,老师警告你之后仍然故意气老师,继续作弊。你自己设身处地想一想,这是什么行为?要是你今后也做了老师,遇到了同样的事,你会怎样想?”程校长说:“纪老师这是负责任,给你指出来了,要是任你这种行为发展下去,你的成绩只能是越来越差。改掉这个毛病,好好用功,你一定能赶上去的。”方心宁说:“作为老师,我们还是想通过这件事,让你在心里有所触动,从此改掉这个毛病,成为泰云的优秀学生。”
    经过大家的轮番教育,又加上他的班主任也耐心地给他上了一阵政治课,他才承认错误,并跑步去食堂就餐去了。
    孩子就这样,只要帮他打开了心结,也就没事了。
    这边,纪红飞可是受不了了,等程校长他们几个出了门,便一个人趴在桌上抹眼泪。她觉得冤枉极了,自己是按学校的要求来严格考试纪律的,不成想跳出这么个学生来把自己给骂了。自己一直很受学生的尊重,这一回是自当老师以来第一次受这样的气,怎么能不令她暗自垂泪呢?
    方心宁回到办公室时,纪红飞木然地坐在那里。他看在心里,很同情,走到她的身边说:“他还是个孩子,何必当真生气。”
    纪红飞积聚的情感一时爆发了出来,哇地哭出声:“可我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让我受这样的委曲?”方心宁说:“我们当老师的,干的就是这样的活,没办法。正是因为他不懂规矩,我们才教给他规矩。我也经常遇到这种事,要是真和这样的孩子一般见识,我都气死多少回了。”
    一会儿,程校长回来了,见纪红飞在哭,就说:“我就知道,我们的学生没事了,我们的老师又该闹了,这不,哭上了吧?”纪红飞说:“校长呀,我冤枉哪。”程校长说:“你能教育好他,他会感谢你一辈子,到那时候,你就知道你不光不冤,而且还很值。”
    纪红飞仍旧稳不住情绪。程校长对方心宁说:“小方,你好好劝她吧。”自己先走了。方心宁正手足无措,见马华又进来了,便示意他去劝一下,自己也跑了。
    马华从自己抽屉里找出一块手绢,想递过去,可看着纪红飞并不抬头,只管趴在桌上哭,肩膀随着抽泣一上一下地起伏着。他用手推了推她的肩膀,要把手绢给她。她没反应,只是哭着说:“我真恨死了自己,早知道,管他做什么?”马华说:“姐,你没有错。”纪红飞这时才发现身边的是马华,吼道:“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马华悻悻地走开了。
    不出程校长所料,这名学生后来真的特别尊重纪红飞,听说在第二年考上泰灵中学以后,还多次专门去找纪红飞聊天。这些都是后话。
    可以讲,这次通报,对这位同学的教育是终生的。而这一事件后,在整个学校里,考试作弊现象进一步得到根治,同学们谁也不再抱那样的侥幸心理了。
    方心宁在走廊里接到了季梅婷打来电话:“我在快乐餐厅,你快过来。”听她的口气,气势汹汹的,倒像是要兴师问罪。
    方心宁急急地来到快乐餐厅。
    季梅婷也不跟他打招呼,手里拿着他寄她的贺年卡。
    完了,方心宁心里咯噔一下:贺年卡惹祸了。
    季梅婷劈头就说:“方心宁啊方心宁,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虎发威,让人发抖。见她这种架势,方心宁就想做检讨,但尚不清楚自己错在何处,呆呆地看着她。
    季梅婷说:“咱们相识七八年了吧,你什么时候送过我贺年卡?”
    “下回改,下回不送了。”方心宁说。
    “别说下回,这回你就露大脸了,把我称作‘奇葩’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些卡被他们送到我妈的手里去了!”季梅婷说。
    原来,卡片寄到报社后,被她原先的同事传着看了好几天,最后又被送到她家里。
    方心宁说:“我也是好心!”季梅婷说:“心倒是好心,可我妈一看署名,把我骂苦了。”
    方心宁有点儿卖弄地说:“除了署名,她就没看出点别的什么?”季梅婷说:“别的什么?糟透了的藏头诗。”方心宁说:“每首诗还都有一个‘心’字呢?我的意思是:我爱梅婷,有心为证。”季梅婷说:“亏你想得出,就知道搞这些穷酸。”她虽这样说,却脸泛霞红,态度也开始舒缓。
    方心宁检讨说:“这次是我做得不好,以后做事还得多多用脑……”
    季梅婷说:“我看你还是弄电脑的好,‘梅宁电脑公司’的事最好早做打算。”
    方心宁满口应承了。
    他的内心在自责:季梅婷调到宣传部去了,自己却把卡片寄到报社去了。
    正文 42
    要放寒假了。
    从教学楼向校外看去,马路上停满了各式车辆。家长们纷纷来接学生了。
    几位家长来找方心宁了解学生学习情况,说些千恩万谢的话。这时候,方心宁最容易地感受到教师这一职业的光辉所在。
    学生们渐渐走光了,各班班主任都认真地检查了教室、宿舍的门窗是否关好、电器是否断电,经程校长验收合格,才各自回家。程校长要方心宁去他家吃顿饭,方心宁归心似箭,拒绝了。张风、牛真龄等人纷纷与他道声“假期快乐”,便各自踏上行程。
    方心宁去办公室里拿学校发的过年福利。今年学校发的东西可不少,鸡、鱼、肉、油,很齐全,外加5oo元过节费。据说这是实验中学多少年来福利最好的一回了,乡镇学校就更没法比了。这算是泰云学校的勃勃生机给全体教职工带来的福气。
    纪红飞在办公室里还没走,见方心宁进来,说:“方老师,这件毛衣你穿合身吗?”说着,她把一件红色的毛衣递过来。方心宁没有去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妈呀,”纪红飞说,“在门店里闲着没事做,整天就是织毛衣。说她好几回了,人家现在都买成品了,谁还穿手织的,可她不信。那天见了你,非要给你也织一件不可。我觉着可能不太合适吧?”方心宁说:“可是,我有毛衣。”纪红飞说:“你不能老穿那一件呀。”方心宁看看身上这件毛衣,确实打天冷一直穿着。单身男人的毛病,一件衣服穿上身,不经别人提醒就不知道脱下来换洗。纪妈妈的一片好心,方心宁也不好拒绝,便试了试。他暗暗赞叹:纪妈妈的眼可真毒,只见了他一回,就跟用尺子仔细量过一样。他把毛衣收好,放到包里。
    “那就谢谢了,”方心宁忽然想起自己给娘买的两盒老年人补品,就拿出来递给她,“请你把这点儿东西捎给婶,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纪红飞惊奇地问:“你什么时间买的?”方心宁说:“有几天了,一直搁在桌洞里。”纪红飞说:“怎么没跟我说起呀?”方心宁“嗯”了一声。纪红飞说:“那我代我妈先谢谢你了。”
    她一点也没客气,利索地把东西装到一个手袋里。方心宁想,她是不是把自己给娘买的东西当成专门给她妈买的了?不过,他倒很喜欢纪红飞的这份单纯与认真,尤其是她天天无忧无虑的性格,更是让方心宁羡慕不已。他想起了季梅婷,固执,霸道,盛气凌人,时常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又冷冰冰的感觉。
    可是,她们怎好相比?一个是同事,一个是恋人。
    纪红飞说:“咱们一块走吧?”方心宁应道:“好。”
    方心宁特意把东西在自行车上捆得结结实实,要骑行回家。他还记得自己在泰灵中学上高中的时候,不止一次骑自行车回家拿干粮。要知道,到家得有七八十里地。
    校门口,他们遇到磨磨蹭蹭的马华。方心宁喊他道:“小马,人家都归心似箭,你倒像个老牛,还在这里磨蹭。”纪红飞也说:“小男孩还不知道想家的苦。”马华靠到纪红飞跟前,说:“姐,她要我跟她回家。”方心宁问:“跟谁?”纪红飞说:“就是那次我们去游学时的小导游,徐敏华。”方心宁说:“真的,看不出来,你还真行呀小马。小徐人不错,很细心。你可真有福气。”纪红飞问:“你也没跟我们说说,那回她误会你到底是为什么呀?”马华说:“旅行社里同事都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麻花’,不只是名字像,也是说她说话的声音麻麻的,所以她特别讨厌人家这样喊她。”纪红飞终于忍不住笑了,说:“怪不得,人家问你是谁,你说‘我是马华’,她听成了‘我是麻花’,不生气才怪哩。”方心宁听也明白了,哈哈大笑。马华又问:“那,我去?”方心宁说:“当然了,这么好的事,不去那才是傻子。”马华说:“可是……”纪红飞说:“行了,别再犹豫了,好事多因磨叽而耽误。”方心宁笑着说:“这就好事多磨的原意?”
    马华跨上摩托车,打火,走人。
    途经纪红飞家门店,纪妈妈老早就看到方心宁了,出门来招呼:“小方老师,快进来暖和暖和。”方心宁说:“不了,婶,放假了,我得赶回家。”纪妈妈说:“没吃饭吧?吃了再走,快进屋来。”方心宁说:“不用,我现在还不饿。”纪妈妈说:“不吃饭怎么能行呢?坐车得一两个小时。”方心宁不在乎地说:“我骑自行车。”纪妈妈更惊讶了:“那可撑不了。你吃了饭,把自行车放到店里,再坐车回家。”方心宁说:“不用,真的。”方心宁几乎是在乞求。
    “妈,让他走吧,”纪红飞在一旁说,“放假了,谁不想早点回家?你看,这是方老师给你买的补品。”纪妈妈说:“还给我买东西,小方老师真是的。对了,你稍等等,我这里有块布料,呢子的,给你妈捎去,她穿肯定挺好看。”方心宁说:“婶,我娘不要,你自己留着穿吧。”“你看,跟婶还客气什么?”纪妈妈说着,叫一名服务员把一个塑料包拿来,还拿上了一份盒饭和一瓶矿泉水。纪妈妈接着说:“这盒饭是刚买的,还热乎,路上饿了吃。”
    终于被放行了,方心宁把这些东西放车把上一挂,赶紧骑上车赶路。纪红飞和妈妈说笑着目送他。纪妈妈说:“这孩子真不错,老实实在,有文化,有冲劲。妈喜欢这样的孩子,这也是我女儿有福气……”纪红飞嗔怪说:“妈,你又说……。”
    这条路是由辛县通辛成的,路况很好,大小汽车都卯足了劲跑。方心宁也格外有精神,把羽绒服脱下一并捆到了自行车上,把车骑得跟飞一样。路上不多的几个骑车人,都被他一一甩到身后。骑了有一个小时的样子,肚子里开始擂鼓了,这可不是助阵鼓,而是退堂鼓。实在累,饿。人在年轻的时候,就是好仗个身板硬。
    看看前方,距拐出这条大马路的路口也不远了。方心宁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下休息,这才想起纪妈妈给带上的饭,取出来吃一点儿。饭已经不热了,但也不冰人,只是这水太凉了,只能嘬一小口,放在嘴里暧暧再咽。
    一辆车驶到跟前,稍一减速,即又开走了。方心宁觉得奇怪,再看这车,很像是程伟的。他下意识记住了车牌号——7o86。今天他只所以一下记住了这个号码,是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七零八落”这个词。再看看自己,真有点儿惨:骑一辆破自行车,捆了一车的货,一条薄围巾包着额头和耳朵,羽绒服刚刚披到身上,一手拿着盒饭,一手拎着矿泉水,再加上这荒郊路旁,屁股上粘着几根枯草,整个儿就是一赶大集的小商贩形象!
    方心宁此时的心情,也真可用“七零八落”来形容。
    呸!他喷出刚喝进嘴的一口水。贼凉!
    也不知是怎么坚持到了家,方心宁感觉这身体远不如上高中那会儿能挺。
    到了家,好在胡同里没人,要不人家得怀疑自己是在外面混砸了,灰溜溜地回来的。
    方母心疼地说:“这么远的路,怎么能骑车?”方心宁说:“东西零碎,坐车不好带。”方母忙去热好饭菜,让方心宁吃一点儿赶紧歇着去。
    吃过饭,方心宁打开姐家淘汰来的那台黑白电视机,一个省台,一个辛成市台,一个辛县台,总共三个台都在播广告。觉得无趣,方心宁拿本旧书,翻看了一会儿,不知觉中睡着了。
    方心宁看到季梅婷了,在一个小树林里。她身穿白色的长款羽绒服,脚蹬一双奶油色的长筒皮靴,围一条红得刺眼的围巾。天上,雪在纷纷扬扬地飘撒着。她向他跑来,他能听到她踩到雪上格吱格吱的声音。近了,她抬起手,一个雪球就飞了过来,正打到他的脸上。她格格地笑着,也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倒在雪地上。两人相拥着就这样滚下一个小山坡。他慌乱中,一把抓住了一棵小树……
    “你怎么了?”方母过来摇起他问。方心宁看到娘,解释说:“我做了个梦。”方母说:“我就说嘛,累了容易做噩梦。”方心宁纠正道:“不是噩梦,是美梦。”方母笑着说:“管他什么梦,也不能把桌子撂倒。”
    方心宁看看床边的小桌,果然已经让自己给拉斜了,桌上的一只茶杯摔碎在地上。
    正文 43
    一大早起床,方心宁从昨天带回的东西里拨拉出那块呢子布送给娘。
    方母高兴地说:“宁宁知道孝敬娘了,可娘不图这个,有这个孝心就行。”方心宁说:“娘,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你的。”方母不相信,说:“还有谁会送我东西?”方心宁说:“是小纪,我的一个同事。”方母问:“小纪?女的吧?”方心宁说:“是女的。”方母说:“女朋友?”方心宁说:“不是,我女朋友姓季。”方母说:“不就是姓纪吗?甭糊弄娘了。打你一尺多长拉扯来现在,你心里想什么,还能蒙得了娘?多咱开始谈的?”
    方心宁忽然觉得是娘把自己给蒙了。他从来没向娘透露过季梅婷的事,今天,还没几句话,自己就主动招供了。反正今年自己要让季梅婷来见见娘,说露了就露了吧。
    接连几天,他帮着娘把屋子里里外外地打扫得干干净净。
    果然,娘又在叨叨人家谁谁谁叫来媳妇过团圆年了,谁家儿子订亲了。方心宁强忍住心里的美,只是听着,就是不吱声。他要等到合适的一天,给娘一个天大的惊喜。他想,等我把天仙女弄家来,娘自然就不再叨叨了。
    忙活了一整天准备饭菜。炸鱼,炸藕合,煮肉,煮丸子,炖烂菜,村里家家都这样,总得准备够过年吃的才停手。过年那几天,就不用再忙活,只须热着吃就可以了。他最爱吃娘做的烂菜,把晒干的辣菜缨子用开水榨过,切碎,再搀上些黄豆芽,有时也加上少许的海带、茄子干等,用肉汤去熬。做成之后,盛在一个较大的器皿中,放到阴冷的地方储存,吃多少,热多少,食用方便,香而不腻。
    第二天中午,季梅婷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到了镇上。方心宁在电话里指给她具体的路,约摸二十多分钟,她开车来到了胡同口。方心宁没想到,今天,她居然自己驾车过来了。车看上去挺熟悉,一看车号,7o86。
    “谁的车?”方心宁问。
    “借程伟的。”季梅婷说。
    7o86果然是程伟的车。再看季梅婷的一身打扮,竟然与自己在梦中梦见的一模一样,方心宁直惊得呆在那里。
    “带我回家,愣什么神?”季梅婷边往外取东西,边对方心宁说。方心宁忙过去帮忙。大包小包,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一进家门,方心宁喊道:“娘,来客人了。”
    方母出来屋,看见季梅婷,停下了脚步,怔住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仙女一般的陌生姑娘,会是自家的客人。
    季梅婷小声地问方心宁:“我该怎么称呼?”方心宁说:“叫娘呀,不,还是叫大娘吧。”季梅婷忙叫道:“大娘。”方心宁对还没转过神来的娘说:“这就是您未来的儿媳。”“哎,”方母激动地说,“快屋里。”自己先进屋里,忙不迭地把座位用衣袖擦了又擦。
    季梅婷进门就到处打量。方心宁想,不用以这样的表情去观察,房子肯定不如你家的,“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哩。
    “我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方母说,“宁宁这孩子一直跟我保密。”季梅婷自我介绍说:“大娘,我叫季梅婷。”方母说:“你就是小纪呀,谢谢你送我的呢子布。”方心宁急着解释说:“娘,不是,你弄错了,那呢子——是我给你买的。”方心宁心想,我那亲娘呀,你可别再把纪红飞给掺和进来,光解释也是个大麻烦。
    “大娘,”季梅婷忙从带来的东西里找出一个包,送到方母面前说,“这是我给你买的羽绒服。我妈一件你一件,挺轻快,也暖和。”方母有些不好意思了,刚才那些话,简直就是暗示人家送自己东西啊。她忙去把沏好的茶端过来。
    方心宁知道季梅婷爱干净,反复地给她涮了茶碗。季梅婷把大包小包里的东西取出来,大都是些吃的喝的东西,还有一次性的杯子、筷子。方心宁心里多少有些不悦:你总不会认为我家里穷得连这些东西也没有吧?他让娘把季梅婷带来的一些吃的东西选几样装盘,亲自把自家做的菜热了端上桌。
    季梅婷让他把那些一次性的杯子、筷子拿来用,他也只好把拿出来的那些碗筷收了。
    三个人吃饭,一大桌子菜,根本吃不动。季梅婷只是夹了点自己带来的菜,就算吃完了,坐在那里看他们娘儿俩吃。方母一让,季梅婷就应着说好,但就是不再夹菜。方心宁看不下去,再三向她推荐那份烂菜,她勉强吃了些。
    几个娘儿们来串门。方母忙着去收拾桌子,季梅婷想去帮忙,方母不让。也插不上手,季梅婷站在那里很不自然。
    方心宁在和几个娘儿们搭讪。这里面,有他管叫大娘的,管叫婶的,还有婶家的二弟媳妇。季梅婷和她们打了招呼,就不大说话了,一个原因是陌生,再一个原因是实在没有聊得起来的共同话题。
    几个娘儿们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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