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水手》第三十二章 本一番憧憬 祸起归途(上)

    惠儿陷入了一阵沉默。百度搜7书网7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可却不知从何说起。尤其是司马尚游,他虽然知道惠儿混上帅船另有他图,可一直猜不透,今日隔墙一听,才知他们所谋者大。竟是要铲除整个船队
    虽然他上船亦是居心不良,可他心中从来没有要将船队一网打尽之念头,即便是在师命难违之下,他仍然下不了手。
    在他心目中,他已是将自己和船队融入到了一起,他已是将船队当成了自己第二个家,将船队的兄弟们当成了家人。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这个曾经对自己深情款款的女子,这个让自己刹那心动的女子,竟然瞒着自己想要毁了他这个家
    他的心很痛,痛得快要滴血。
    为何会是这样他心中不止一次的想要问这个问题,可是此时,他却无从问起。他只是心酸地瞧着惠儿,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惠儿迎着他的眼神,亦是充满着丝丝凄凉。她内心深处多么希望,希望他们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相识,相知。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背负着太多,都是在为别人而活。有时候上天就是如此残忍,它让你们相识,相知,却不让你们痛快的相爱。
    这就是命么
    惠儿内心同样凄楚,她何尝想欺瞒着他她甚至想过如果有机会,她宁愿和他找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远离尘世这些纷扰。可是,终究是不可能了。
    他身旁有了另一个女子,更重要的是自己甚至要站到他的对立面,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良久,还是惠儿打破了沉默。她怅叹一声,悠悠说道:“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司马尚游冷冷笑了两声。声音中充满了一丝无奈,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要问的呢他不想问下去,他害怕知道答案。
    他缓缓说道:“我不想问什么。我只想说,我不希望你继续走下去。因为我不想看到日后,你会站到我的对立面。”言罢,转身,出庙。
    背影萧然,话语决绝。
    惠儿眼眶的泪水再也忍耐不住,扑簌而下。
    就这么走了么就这么完了么日后。还有日后么
    她脆弱的内心再也经受不住,全身一软,瘫倒在庙中。
    苏门答腊,港岸。
    郑和在苏门答腊国待了数日,此时,受创的战舰全部修好,他也该启程了。少渔翁国王带着众多大臣,百姓前来相送,郑和难掩离别伤感。亦是不舍。每到一国,国中的百姓是那么的热情,好客,这让他感受到了化外子民们浓浓的情谊。如果这个世界所有的子民能够一直和睦下去,那才是真正的大同,那也是他毕生无上的追求。只是离别之日来得总是那么迅速,才结友谊。就要分开,尽管他难舍难分,却终究还是要踏上这一步。
    郑和命马欢清点了船员。便即和少渔翁国王作别。少渔翁国王得天朝相助巩固了王位,心中自是无限感激,而他们之前的王子苏干剌,此时也已被郑和押解在船。
    作别之时,国王立下誓言,毕生要与天朝交好,并且一旦得空,他将率领使团回访天朝。郑和自是表示欢迎,之前已有无数先例,西洋诸国不少国王以及使者在郑和访问之后亦自组织船队回访,便是在天朝久居的亦不在少数。少渔翁国王若是能够率使团来朝,那对于双方的友谊无疑是锦上添花。
    一一作别之后,郑和登上了帅船,数十艘战船在数千子民的欢送下踏上了下一站之旅。鼓声隆隆,呼声不绝。直至船队在海面上渐成黑点,苏门答腊国众人这才回城。
    帅船上,副使王景弘已递过了路线图,郑和接过图一看,柯枝,古里,南渤里,彭亨,吉兰丹,加异勒,勿鲁谟斯,比剌,溜山,孙剌等数国赫然在列,这是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好在这些国家离苏门答腊都不太远,顺着海路过去,便能一一访问完。
    他估摸着时间,至少还要一个月才能完成此次航行,算来此次西洋之旅,已有两个年头了。这两年中,他似乎又老了许多,尽管他年岁才至中年,算是人生的巅峰时刻,可面庞的苍老,却也掩盖不住那些沧桑。
    早在第一,二次出使西洋之时,他想到的只是如何传播天朝文明和国威,可直到最近这两次航行,他多次动了刀兵,在西洋平添了几分罪孽,每每想来,他内心深处都无比自责。他的使命本是和平,可为了这毕生追求的和平,他不得已动了刀兵。
    也许是敌人贪欲过盛,先行动手,也许自己是被迫还击,可尽管能找出无数个理由,锡兰山,苏门答腊等这些国家堆积的白骨却是不争的事实。
    什么时候,和平竟然要靠以战止战的方式来寻求
    这岂不是违背了和平的本意
    他最近时常陷入这几个问题当中,到底该不该继续下去和平之路还很遥远,若想完全求得天下太平,就意味着他要不断的动刀兵,不断的去威服四方。他所追求的,难道就是不断的重复这些行为么
    不,在他内心中,他隐约觉得如此不妥。
    尽管朝中众人甚至是后人会对他这项壮举贴上无数个赞美的标签,加上无数个璀璨光环,他依然觉得不妥。这不是和前朝的成吉思汗一样么谁人不服,便即征服对方。不同的是,成吉思汗是光明正大赤裸裸地征服对手,而自己却要加上这所谓航海伪装。
    其实他明白成祖皇帝的真正目的,其一自然是想凭借着强大的海上力量,威服西洋各国,使之朝拜天朝;其二自然是想找到那杳无音讯的侄儿皇帝,巩固自身帝位。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讲,都是自私的。
    可这个世道便是如此,你不为刀俎,只能成为鱼肉。你既已为人臣子。就得忠君之事,千百年来这套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地种植在了他们的脑海里,无法改变。郑和不会傻到去质疑成祖的战略方针,他只是觉得,有时候愧对自己的良心。可是无论如何,他也必须不折不扣的去完成这项使命,这不仅是成祖对他的要求,也是自己对自己的要求。
    他深知成祖皇帝知人善用,若是舍却自己另派他人出使西洋。说不定会造更多杀孽。趁着自己还有能力控制局势,他必须珍惜这个机会,尽力将杀孽减少,以此换得西洋太平,否则自己将成为罪人。这是最近他从佛经上悟得的道理,佛说众生平等,不可徒增杀孽。否则下得地狱之后,会有难以轮回之苦。
    自从占城取得佛牙舍利之后,他便也慢慢信佛。之前他是伊斯兰教信徒,按照世俗常理,他既已信奉真主,若是再信奉释迦牟尼。便是大逆不道。可郑和并非常人,岂能以世俗常理视之每一种信仰,都有它的精华之处。
    就如众生平等而言,他便觉得佛家此言甚有道理。这才会细细考虑航行带来的刀兵之祸,只是他这一番悲天悯人之心,又有谁能读懂呢
    而后船队一路行驶下来。各船依照郑和和平为主要求,不动一刀一枪,在一个月之内完成了对剩余西洋国家的访问,贸易,并将天朝和平天下的文明理念四处宣扬,终于使得西洋各国心悦诚服。
    自苏门答腊一战过后,郑和船队在西洋从此几无战事,期间郑和众生平等以和为贵之理念实是功不可没。此是后话,先自不提。
    船队,帅船。
    在完成了此次对西洋诸国的访问后,第四次航海之行便到了尾声。秦航此刻跟随着帅船返航,“两年了,又是一个两年过去了,时间真是如白驹过隙,瞬间即逝啊。”此刻他站在船尾,不由得发出了如斯感叹。
    一个白衣女子站在他的身旁,倾听着他无尽的怅叹。秦航面朝着大海,胸中有无限豪情,想要尽情发泄。只是他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后,便即收敛,他的万丈豪情在刹那间便消融在这个女子的深情一笑中。
    这个女子自然便是他的未婚妻子若纯了。
    若纯走上前头,轻轻地依偎在他肩头,似乎很是享受这片刻的时光。“马上就要回家了,你还记得你的诺言么”身旁的女子轻声呼道。
    耳边吹气如兰,温馨袭身,秦航沉醉于此,竟不能自拔。但那句“诺言”似乎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语气,他自然听到了。
    四年前,他曾经对身旁的女子许诺,三年内必定娶之为妻。在此次出海之前,他总算完成了一半,使得身旁的女子由原先的情人升级变成了自己的未婚妻子。此次回乡,首要之事,自然是将她正式迎娶进门了。
    他伸出右手,紧紧地将身旁女子搂在了怀中,轻声说道:“我自然记得,简直是刻骨铭心。今次回乡,首要之事,便是完成这剩余的一半。”
    怀中女子听得他未曾忘及,心中颇为欣慰,待听得他要完成那另外一半时,已是娇羞的不能自已。有道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的情郎时刻将她记在心上,她自然快活得很。
    算来自己也已二十出头了,若是在镇上,同龄女子怕是连孩子也有了吧。若非情郎选择了这么一条路,她相信此刻自己早已成为人妇了。好在一路平平安安,这个结果来得也不算太迟。
    在这帅船之上,秦航船务繁忙,而若纯也是难得有此空闲,是以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不是经常有。此刻船队回航,船务自是不似平常那般繁杂,而副使大人也不用每日准备这准备那,二人独处的机会便越来越多。
    此刻他们二人抽得一丝空闲,便即来此船尾相会。回想这六年来的点点滴滴,秦航似是变了个人一般,从之前的血气方刚少年,到现在久经风浪的青年,整个人产生了质的飞跃,变得愈发成熟,愈发稳健。
    整整六年,他倒有四年是在船上度过的,还有两年却是在船场度过的。可以说他前半辈子。注定是要与船为伍了。但是他很享受,他不觉得有丝毫无聊,哪怕是在船场的那两年,每日里只是不断的抡锤,凿钉,造船,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动作,他仍然觉得很快活。
    人这一生,能够自由选择自己的伴侣已是幸事。可如果能够自由选择自己的伴侣又能自由选择自己的职务的话,那真是万幸之事了。
    这个世间。有很多人没能够找到自己中意的另一半,已是悔恨半生。也有很多人没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到最后蹉跎一生。秦航此刻二者兼得,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幸运呢
    他遇到了一个好的红颜知己,又遇到了一个好的伯乐,在船上,还遇到了一伙能让他甘愿以命相待的兄弟,可以说人生如意之事。倒让他全都遇上了。他有时候想到此处,便非常感激上天,自认苍天待他不薄。
    此刻,故乡在即。伊人在怀,便是神仙也没自己这般舒坦吧想着,想着,他忽然笑了。笑得是那么灿烂。
    怀中伊人大为不解,问他为何发笑。
    秦航道:“我在想,是不是我老秦家祖上上辈子多给菩萨烧了几柱香。才换来了我今生这般运气。呵呵,这个时候,除了大笑我实在找不出其他表达方式。”若纯自是听出了他话里意思,便嗔了他一眼,道:“没来由的竟说这些胡话”心下却也颇为高兴。
    秦航忽道:“纯儿,你说回去之后,这酒席是摆几桌,才算为合适呢”
    若纯听闻此言,脸色一红,责怨道:“你再如此不正经,我便不理你了。”
    秦航笑了笑,道:“这怎么会是不正经呢这是大事啊,我这不是和你商量着么”
    若纯羞道:“这种事还用得着你操心么长辈们自有分寸,咱们一切按照规矩来便是。”
    秦航道:“不能所有的事都让长辈们操心啊。就如这酒席之事,我看便能斟酌一二。”
    若纯白了他一眼,大有我这还没进门呢,你倒先算计上了之意,内心却是一阵甜蜜。
    秦航瞧着她那风情脉脉的模样,心儿都快化了,不知不觉,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些。二人便这么一直相偎在船尾,享受着这难得的二人世界。
    而二层船阁上,一个倩影站在那木窗前,目光一直注视着二人,他们从头到尾的亲密神态,都叫她瞧在了眼中。
    那个倚窗而望的女子,神色中透露着一丝酸楚,又夹杂着一丝幽怨,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不该看到的一幕,但她似乎没有打算回避,仍这么痴痴地望着二人,直到海上夕阳渐渐下沉
    郑和连日来率领着船队缓缓回航,这一日行驶到了澎湖海峡。澎湖海峡位于东海之滨,西边与内陆福建隔海相望,东边是澎湖列岛。明朝在该岛此设立巡检司,管辖着澎湖,台湾分区事宜。
    郑和数次下西洋皆从澎湖海峡经过,此次原路回航,该海峡自然也是船队必经之地。澎湖列岛岛屿众多,是大明最大的群岛。岛上多是高山族人,与内陆同宗同源,只是由于地理原因孤悬海外,是以岛上族人少与内陆互通音信,平日里主要是和沿岸的福建各州镇来往贸易,明军巡检司在岛上驻有上万人,以屏障大明东南门户。
    郑和船队只要过得澎湖海峡,再沿海北上,便能抵达东海港口了。船上众人皆知只要通过了这道海峡,两日时间便能回归故里,人人思乡心切,故而各船都加快了航速。
    待船队行过大半海峡时,前方忽然出现了数艘中型船只,郑和透过千里眼看出该船是商船类型,船上打着的是大明旗号。那些船只本是由西向东行驶,似乎也是发现了郑和船队,当下便转舵向南,朝着郑和船队驶来。
    副使王景弘下令前方坐船拦截,询问来路。己方队中霎时间冲出两艘坐船,在离船队数里之处将那商船拦住,坐船上早已跃出数名将士隔船相问。
    未几,将士们通过旗语向帅船发来讯息,该船队是前往琉球的商船船队,在经过澎湖海峡时,遭遇到了海盗打劫,他们无力抵抗,便想向东行驶,欲向澎湖巡检司求助。郑和远远瞧着这些商船上空空如也,似是不假,便吩咐王景弘叫他们派出代表前来帅船。
    王景弘命令旗语兵发出了讯息,片刻过后,数名军士便带着几位商人模样打扮的汉子来到帅船。而那几艘商船仍然被船队的坐船拦在海面,此刻众人身份不明,郑和水师作此防范也属正常。海上贼子伎俩众多,谁也保不准有什么意外,多长两个心眼提防提防总归没错。
    副使王景弘见军士们带来了三个商旅,瞧他们打扮,商旅之称,倒也是名副其实。三人衣着华丽,丝衣绸带,面相华贵,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瞧着他们年纪,也都在四十多岁上下。
    王景弘警觉地打量着三人,而后发问道:“你们是何人在此做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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