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姐夫果然回到旅馆没呆上十分钟,梳下头发,涂上摩丝,对着镜子照照,自以为有几分神气,又扭身看看毕ting西服,就出去了,记得上次来甘谷,也打扮十分的牛B,就不见螺丝眼给几分好脸色,现在依旧本性不改,出门时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容光焕发,也不知啥目的,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知姐夫那光鲜打扮肯定有目的而不全然出乎爱美之心罢,但我希望他能走快些,不耽误我给娟子打电话。他走到门口,突然警觉地看看我,故装作很轻松很自然的样子,然后吹起口哨,晃荡着身子走出去,那口哨难听死了,五音不全,象磁器擦磨脸盆的声音,很刺耳,好在只在耳边响不到一分钟。他下了楼,我跑到窗口看,直到他从街道上完全消失了。我赶紧跑电话亭,娟子在等着我的电话呢。
电话刚拨通,就听见娟子等得也急迫了,时间也距十二点多过二、三分钟而己。
“小文,姐担心你今天没空呢。”
“娟姐,不好意思,我姐夫才走。”
“为什么要等他走,就不能对着他面给我打电话?怕啥?”
“……不是怕他,你知道的,我姐夫那臭zui,烦!”
“小文,如果你姐夫在你面前臭zui,等他回来,我收拾他。”娟子的声音清亮而活泼,估计因为我按约打电话让她感觉高兴。——哦,她说“等他回来”,应该换个说法,她心里应念念不忘是我回来吧。
“我都懒得瞧他脸色,所以尽量避开他,要论收拾,只要我一个电话,我姐也可收拾他。”
“你亲姐亲手收拾他才解气,对吧?”娟子的声音一下子沉闷下去,似乎不高兴了。
“不是这个意思,你跟我亲姐一样,只是我姐夫那人……哎,不想跟他一般见识。”
“哟,还瞧不上你姐夫了?说说,最近长啥见识了?”
“娟姐,你咋钻牛角尖了?我的意思……”
我的话没说完,就被娟子打断了:“当我是亲姐,以后不许说两个字,明白吗?叫你姐是姐,叫我娟姐,分明有亲疏之别嘛。”
一个字也计较,有点无理取闹,在我家乡,有多个姐姐的话,就取中间那个字,叫某姐某姐的,心里面一样亲。但娟子在乎多出的一个字,感觉她在与我的关系中,难受这多出的一个字吧。
“姐,”我改口称呼娟子。在我心里巴不得多一个娟子一样的亲姐啊,有两个姐疼爱着,肯定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再叫一声。”娟子在电话那头显得非常快乐。
“姐。”我乐呵呵地又叫了一声,娟子格格地笑起来,我猜想她脸上飞满了彩霞。
“告诉姐你最近几天的情况吧。”
听她这么一问,我便把姐夫这几天的行程、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她半天没回音,我不由问“姐,你还在吗?”
她这才回答我:“我看你姐夫这次会出师不利。”她的感觉竟跟我出奇地一致。姐夫接洽的人中,项老板人面善一些,讲话至少还有点生意人的味道,但程老板就不象个善类,那块头就跟一头大熊差不多,看起来比较虚伪。在我的印象中,他们都比不上张彪那样好打交道。
“我姐夫还在犹豫,没动手收货。”
“你姐夫的性格我知道,会等不了多久的。”
我突然想起娟子为什么那天匆匆挂电话的事,便问那天啥情况。
“别说了,你姐夫和你走了之后,没有了外敌,李氏兄弟便和王成富闹矛盾了。一言不和,便打了起来,从院外打进院内,我赶紧着劝架。”
他们打得头破血流也不关我的事,但心中竟莫名有种快意,由于这种快意,促使我想打听接下来以后的情况。
“他们呀,天生的一对绝物,王成富被打破了额头,去医院敷了回来,就跟李氏兄弟握手言欢了。”
“天生一对绝物”,是娟子学的一句湖南话,说白了,就是一对二货。娟子话里肯定有轻视的意思,讥讽他们没有血性,莫名其妙的打,又莫名其妙的和了。
我有些失望。不是失望他们没僵持下去。我没有那么狭隘,也没那么幸灾乐祸,我失望的是几个湖南人老远老远地跑到北方来,为什么不展示一下宽阔的xiong怀和气度,却偏偏丢尽洋相,难道为了图几个钱,脸皮什么的都顾不上了?突然间,我为自己刚才产生的快意而羞愧,他们内斗,难道是我乐见的么?我的xiong怀和气度又在哪里呢?有时候生怕自己跟他们划上等号。
心里一阵难过没顾得上说话,娟子问我要想啥,我才赶紧着回话。
“姐,来甘谷才两天,我心里就特别地烦。”面对娟子,我说话一般不过脑,有啥说啥。
“其实这两三天,我也数着日子过,老想着你,把你留在脑海里的印象,就象雕刻家一样去精雕细凿,怕它慢慢地变模糊了,这样子,人也一天病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姐,你不会感冒了吧!”听娟子打不起精神,心里有点着急。
“你真象个傻瓜——对,姐病了。”
“要紧吗?”
“当然要紧,你不回来,就治不了!”
这听出来了,娟子不是真病,只是想我了,我有时候真是弱智,半天才把娟子的话听明白。可听明白又能怎么样呢?我们还是隔了十万八千里,我们还是遥远的不能面对面。恰恰听明白了,反而徒增思念和更添忧伤。
“小文,姐心里很矛盾,有时想着你就在眼前,有时想着你离开了也好。离开了,你能经历更多的世面。我希望你以后不再是个毛毛躁躁的小孩,而是更成熟,姐还指望着你出息呢。我希望我看好的小文,有一天能骄矜地微笑着站在我的身边,能逐渐变成我心目中理想化的人物,我相信你不会平庸,也应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娟子用温柔的语言将我改头换面成一个成功形象,仿佛如此,我也能为她增光添彩。我心中若长着一株青草,也被她拔苗助长,长成绿油油的了。然而我无法沉浸在这片刻的幸福梦幻里,现实的高墙横亘在面前,我无法无视它的存在。娟子可以继续她绚烂的幻想,而我只能咀嚼我青春的忧伤。
“姐,求你别画饼充饥了,对我而言,没有比捍卫现在的自由自在更重要了。”
“小文,你现在自由自在了吗?你姐夫指东,你能奔西吗?你姐夫羞辱你,你能反抗吗?——你要思考你的人生责任所在,整天随波逐流、无所事事能得到什么呢?只会是被羞辱和一无所有。你必须展示自己的强壮和野心,而不能流露自己的脆弱和自我怀疑,如果你困守在你认定的世界里,那你与机会就会失之交臂,那你就会陷入难以排遣的烦恼里。你不是不喜欢你姐夫对你指手划脚和恬躁吗?你不是不甘于平庸的折磨吗?那就要强壮起来,有力量起来,不要逃避,不要畏惧,不要在人生的游戏里没头没脑里失落了自己。人生有各种挑战,勇敢迎接,毫不退缩,才能成功,才能有资格做自己的主人。”
娟子仿佛拿着一面镜子,照出了我可憎的“尊容”,想起那些失去了自尊的日子,想起茫然而毫无目标的生活,我痛苦地思考着娟子是给我指明了一条康庄大道吗?
我认识到自己的无力感。娟子后来说的话,一句也没记得清了,直到挂了电话,人还丢魂失魄似的。回到旅馆躺在g上还在想,我来北方干什么?难道永远以姐夫的马仔来北方吗?万一姐夫不需要我了,一脚踢开,我还能看见我想念的娟子吗?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倒象真的病了,天天想着跟娟子通话,和她说说话成了一天生活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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