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造大道,我可以无限回放》第二百二十二章 旅馆

    
    高速公路上的车比想象中的多,我连续开了五个小时,觉得有些头晕眼花,腰腿酸痛,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钟了。
    路过一个服务区,见停车场空空荡荡的,打听后才知道还没营业,我只好继续前行,想寻找一处可以填饱肚子的地方。
    越往北方行驶,路边的风景就愈发萧条,车子行驶在宽敞的高速路上,冷冽的寒风呼啸而来,拍打在车身上,可以听到簌簌的响声。
    气温越来越低,车窗上已经凝结了一层氤氲的雾气,我打开暖风,呼呼的吹着,不出片刻,车内的温度便直线上升,我的额头也布满了一丝细密的汗水。
    不知过了几个收费站,我觉得自己非常疲惫,调频广播收听不到任何节目,就连手机的信号也忽有忽无,仿佛这天地之间,都已变成了虚无的幻想,只有那不知疲惫的车,在风驰电掣的奔跑和咆哮,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
    北方的冬日,昼短夜长,临近傍晚时分,黑夜便席卷而来,吞并了整个白昼,我觉得自己除了疲倦,还有黑暗带来的恐惧,我导航了最近的一家宾馆,直接开了过去。
    说是宾馆,实则更像男生宿舍,这里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滞留的旅客,他们有的没买到返程的车票,有的在等人拼车,有的跟我一样,纯属路过,留宿休息。
    一间六十多平米的客房,摆放着七张铁床,房间内气味难闻,异常聒噪,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坐在床头自斟自饮,脸上刻着极深的皱纹,我一度怀疑他没到这个年纪,只是操心过度,心力憔悴,才经受不住岁月的洗礼。
    我的床铺刚好在他旁边,老汉见我拎着包走进来,便抬起那双浑浊的眸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又端起杯子闲情惬意的抿了一口。
    我朝他笑了笑,这一路来真想找个人说说话,但他好像并没那个兴致,只是头也不抬的喝着闷酒,像是心里藏着无数的忧愁,想要泄愤,却又无力诉说。
    王苓给我发了二十几条微信留言,大多都是你到哪了,我想你了,你吃饭了没,你想我了没这些字眼,我苦涩的笑了笑,刚要回复她,就看到对面铺位上,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暴跳如雷的大骂着。
    “他妈的,谁把我的床铺弄湿了,这他妈还怎么让人睡觉。”
    挨着他床铺的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像一名还没毕业的学生,他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恰好刚把瓶盖拧开,经过男子刚才的一番叫骂,他惨淡的神情里,又露出一抹惊慌和无助。
    男子扫视一圈,最后把目光停留在男孩的矿泉水瓶上,男孩本能的后退一步,但为时已晚,男子一把攥住他的衣领,抢过瓶子就倒在他的床铺上,边倒边说:“小奶娃子,你他妈真是不长眼,把老子的床铺弄湿了,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吗?”
    男孩吓得脸色惨白,全身颤抖,他战战兢兢的说:“不,不是我弄的。”
    男子见男孩已经被吓破了胆,便助长了他嚣张的气焰,他抡起倒完水的空瓶子,就砸在男孩的头上,虽说构不成伤害,但那声巨响,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男孩的身材矮小,体型单薄,有种弱不禁风的书生气,但那名男子却长得五大三粗,异常健硕,他觉得这样打人很过瘾,打不坏还能产生震慑作用。
    男孩双手抱头,坐在湿漉漉的床上,男子乐此不彼的将矿泉水瓶甩在他的头上,还振振有词的说:“今天叔叔就教教你怎么做人,小屁孩以后出门要学会尊敬长辈,大过年的我就替你爹妈教育教育你,懂了吗?”
    男孩已经被打的有些麻木了,他双眼紧闭,瘦削的脸颊上,已经毫无血色。
    这时,房间的门被人推开,跑进来两名七八岁的小孩,他俩手里拿着玩具水枪,边跑边玩,大声嬉戏着,本就嘈杂无比的客房,又徒增了很多聒噪。
    我急忙拦住一名小孩,指着那边的床铺,低声问道:“叔叔问你,那边的床铺,你俩刚才是不是往上面撒水了?”
    小男孩眼神躲闪,满脸无辜的摇了摇头,我吸了吸鼻子,讪讪地说:“小朋友,你要是说实话,叔叔就给你一个更大更好的玩具水枪,怎么样?”
    小男孩眨了眨清澈的眼眸,又低头看了眼手中寒酸的水枪,便悄声悄语的说:“是我刚才不小心撒上的。”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向那名正在施暴的男子大声喊道:“喂,老兄,你等一下。”
    男子愣怔了一会,眯缝着眼睛看向我这边,我似笑非笑的说:“你搞错了,你的床铺是这个孩子不小心弄湿的。”
    小朋友嘟着小嘴,满脸恐慌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男孩啐了口唾沫,大踏步的走来,盯着我看了片刻,便毫不客气的攥住小男孩的衣领,恶狠狠的问道:“你是谁家的熊孩子?”
    小男孩吓得嚎啕大哭,男子皱紧眉头,扬起手臂就打了他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就连墙角一只嗑嗦不停的旅客,都屏住了呼吸。
    我站起身,把小男孩挡在身后,冷冷的说:“你是见谁咬谁的疯狗吗,这么小的孩子你也大打出手,万一打坏了,你负的了责任吗?”
    男子哼笑一声,满脸不屑的说:“你又是哪来的大葱,管的真够宽广的,我教育小孩子怎样成才,跟你有多大关系?”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尖声尖气,像一个长着公鸭嗓的娘们,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并不想跟他纠缠下去。
    男子像是被我的轻蔑给激怒了,他气急败坏的说:“你他妈乐什么?”
    我没搭理他,只是蹲下身,看着小男孩说:“你爸妈呢?”
    小男孩轻声嗫嚅道:“我爸爸在打麻将。”
    我瞬间想起来,刚办理入住的时候,靠近吧台的位置,有一张麻将桌,那是老板用来娱乐消遣的,我抿了抿嘴,笑着说:“去吧你爸爸叫来。”
    小男孩抬起头,瞄了一眼我身后的男子,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喂,你他妈的,谁让他走了?”
    男子破口大骂,他像失去理智一般,直接向我扑了过来,我眼疾手快,一个侧身,躲过了他的偷袭,见那名老汉的床头上,摆着半瓶白酒,我攥在手里,主动出击,男子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咒骂,玻璃瓶子便在他的头上爆裂开来。
    “哗啦…”
    男子瘫倒在地,双手紧紧捂着被开瓢的额头,冰凉的酒精瘆进伤口里,让他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哀嚎和谩骂。
    一名男子赤裸着上身,快步跑进了屋子,小男孩瞥了我一眼,指着蜷缩在地上的男子,愤愤的说:“就是他刚才打我。”
    我打量了一眼赤身男子,他体型羸瘦,肤色蜡黄,眼大无神,像是长期营养不良,又像是吸毒过量,露出一副萎靡不振的表情。
    他看着我说:“怎么回事?”
    我点了支烟,漫不经心的说:“问你儿子。”
    说完,我便拎着行李,来到吧台前,办理了退房,老板满脸诧异的看着我:“兄弟,你刚办理入住还不到一个小时,着急走吗?”
    我吐了口烟,淡淡的说:“你们家虱子太多,我睡不习惯。”
    老板退了我一百块钱押金,我搞不明白,就这种乌烟瘴气,毫无公共设施的旅馆,收这一百元押金,到底有何用处。
    我刚走到门口,老板便大声喊道:“兄弟,这周围可就我这一家宾馆了。”
    “多谢提醒。”
    走出旅馆,一阵冷冽的寒风迎面扑来,扬起了我的发丝,撩动着我的乡愁,家乡每年过春节的时候,估计要比这冷上好几倍,自己在南方待的太久了,竟有些不抗寒冷,我紧了紧外套,钻进车里。
    手机响起了一连串的提示音,我掏出查看,是王苓发来的视频通话,我皱了皱眉,接通了视频。
    “你在哪里,好黑呀?是不是在跟别的女生滚床单?”
    她置身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客厅内,透过屏幕间隙,我看到她身旁不远处有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者,他戴着一副老花镜,那种不苟言笑的神情中,竟有一些和蔼可亲,他坐在书桌前,捧着一本书,看得异常着迷。
    我抿着嘴笑了笑,轻声说道:“你猜的真准,哈哈。”
    王苓听后,精致的脸颊上,顿时阴云密布,她阴恻恻的说:“什么?我要杀了你。”
    “苓苓,休得胡闹,安静些。”
    她身后的老者抬起头,满脸严肃的瞪着王苓,一扫刚才那亲切和蔼的面容。
    我打开车内的灯光,轻声问道:“你回家了?”
    王苓点了点头,又回过头吐了吐舌头。
    “回家就好,可以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团圆年了。”
    我叹了口气,声音竟有些莫名的沙哑。
    王苓朝我做了个鬼脸,满脸疑惑的说:“你怎么还在车里,没到家吗?”
    “荒郊野外,寸草不生,黑店倒是不少,估计明天能到家,你早点休息,我要赶路了。”
    我发动了车子,水温很低,吹出来的风都是冰凉刺骨的。
    王苓百般不舍的挂断了通话,我又在聊天框内输入:我在家的这几天,你先别给我发视频通话了,被家人看到会很难收场的。
    我刚要点发送,又觉得不妥,急忙删掉,重新编辑: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车子驶进高速公路,水温迅速飙升,我开的很慢,夜间行车,能见度非常低,所以绝对不能含糊。
    这一波三折的经历,让我想起了徐峥导演的《人在囧途》,同样是回家过年,我却比他幸福的多,但内心的苦闷和酸楚,只有自己清楚。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周围一片漆黑,四下寂静无声,只有天边的繁星和发动机的轰鸣,陪伴着我的归乡之旅,正如大多数的旅客一样,他们都带着一颗思念之心回归故里,而我的内心,却装满了惆怅和愧疚。
    不得不说,我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当初离开家乡,只想在外寻得一处安稳,深谙自己胸无点墨,目光短浅,步履蹒跚的走到现在,才发现生活的无奈与艰辛,社会的险恶与复杂,人心的善变和虚伪,我确定自己一事无成,身败名裂,亦会是寻花问柳的失败者,也是背叛感情的伪君子。
    渣哥曾经问过我,你以后想跟欣妍过什么样的生活,那时的自己肯定会张口就说,平平淡淡,一茶一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种种废话,但我现在不敢说了,也不想说了,王苓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我以往的生活的轨道,她像从天而降的天使,照亮了我的内心,祛除了我的阴霾。
    那一颦一动的妩媚和肆无忌惮的笑声,像一把隐形的刻刀,在我的内心深处,划上了记号,我用尽各种办法,都不能将它抚平,她像是有一种束人心魂的魔力,那笑靥如花的脸颊,总是在我的脑海中徘徊,我越是想极力的甩开,她的容貌就愈发明朗,我确定自己疯了,像丢了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我想不起来自己丢了什么,那是一种无力到心慌的空虚。
    夜将发白,天光破晓,几颗晨星挂在天边,仿佛在指引着迷茫的人们,黑暗与光明是共存的。
    北国的冬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那翩翩飞舞的雪花,把整片大地都铺盖得严严实实,像一张迤逦延绵的白地毯,给人一种怅然若失,安静祥和的归属感。
    清晨五点左右,我终于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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