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向阳院》513、纸终究包不住火

    几家欢喜几家愁。此时，孤身留在海南的马骏飞正孤零零地躺在一家小旅馆的木板床上睡着了。身上不再是西装革履，换成了一身迷彩服和胶鞋，上面沾着白灰和水泥。他的头发干枯，脸色憔悴，本来白净的脸上也是胡子拉碴，已经好多天没有洗澡了,和一个农民工没什么两样。
    解散了公司的当天，马骏飞在旅馆的房间里算了一笔账。他把所有的房款和变卖的办公家具的钱拢在一起，除去房租外，所有的钱用来还贷款，他还欠银行十万块钱。这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把计算器狠狠地摔在地上，计算器瞬间四分五裂，像他此时此刻糟糕的心情。
    十万块钱对于以钱生钱的人来说，可能就是翻手覆手的事，可对于马骏飞来说，却是一笔很大的债务。这笔债务就像是一副枷锁紧紧地套在他的脖子上，让他直不起来腰，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马骏飞不想回抚东，也没敢回抚东，更没敢把这一切告诉刘晓帆。他不想让刘晓帆跟着着急，他要在刘晓帆面前保留一个男人可怜的尊严。他更不能和任何人说，哪怕是欧阳春，他不想让别人说三道四，成为别人嘴里的笑谈，他要留住自己的脸面，尽管他知道欧阳春不会落井下石。
    公司倒闭的那一刻，沉重的懊悔之情让马骏飞痛苦万分，如果不改变初衷，如果不贪图享乐，如果不见利忘义，如果……他想了无数个如果。可是,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了，他现在没有时间去忏悔，更没有时间去改变过去，他必须思考如何挣钱还债，如何度过眼前的难关。
    其实，和有些炒房的人相比，马骏飞是幸运的，至少他还有刘颖在帮忙。否则，他手里的房子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卖出去，欠银行的利息会像滚雪球似的增长，他也必将和很多人一样，彻底倾家荡产。
    曾经的那个莫谈政事，谨小慎微的马骏飞早已经不见了。曾经的那个风光无限，潇洒孤傲的马骏飞也已面目全非。他现在就是一个落魄得不能再落魄的穷光蛋，他的心里充满了悔恨和自责，忍不住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马骏飞开始四处找工作，什么工作他不挑，只要挣得多就行,他要尽快挣钱还债。他在一家建筑工地找了一份装修的活，给人家当力工专门刷白灰。
    为了能多挣点，马骏飞和工头提出计件结算工资,就是他一个人承包几个房间，每天起早贪黑地干，甚至午饭的时间都省了，常常一边干活一边吃东西。这对于从来没有干过体力活的他来说，每天都累的直不起来腰，但他努力坚持着。
    此时的马骏飞睡得很死，即使有人进屋他都不会醒。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是这样，回到住处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倒头就睡，整个人就像换了一个人。
    这一切，远在抚东的刘晓帆并不知情，欧阳春更不会知道马骏飞会这么狼狈。马骏飞每次给刘晓帆打电话都说公司运行的不错，又挣了多少钱，从来不提赔钱的事。
    海南的冬天来了，如果不是阴天下雨，天气总是温暖如春，这是唯一让马骏飞感到舒服的地方。除此之外，除了累还是累，他没有时间去欣赏城市的美景和周边的景点，经常会坐着公交就睡着了。
    元旦的时候，马驰和李招娣突然要来海南旅游，顺便看看马骏飞和马奔。马骏飞急忙编了一个理由，说自己去云南了，人没在海南，他不想让马驰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马驰和李招娣原本也要到HK转车去三亚，两人顺便去了马骏飞的公司。
    站在公司的楼前，马驰疑惑了，公司已经改了名字，换成了一家办公用品商店。
    李招娣怀疑马驰找错了地方，问马驰。
    “你没记错吧？你确定是这里？”
    马驰一边点头一边向四周看了看，确认了位置没错，说。
    “不会错，就是这里，走，进去看看。”
    经营商店的是一个退休老头，见他们进来，笑呵呵地问。
    “需要些什么？我可以帮你们拿。”
    马驰四下里看了看，问那个老头。
    “大爷，这里原来是一家房产中介公司吧？怎么换成办公用品了？”
    老头笑着说；“我在这里快半年了，一直经营办公用品，店是我儿子的，我也不知道原来是干什么的。”
    李招娣问：“那您认识马骏飞吗？中介公司的老板。”
    老头摇着头，说：“我就认识店里的东西，要不你去别人家打听打听？”
    老头见两人不是买东西，也不再热情，下了逐客令。
    李招娣拉着马驰来到外边。
    “你给你爸打电话，我怀疑你爸在说谎。”
    马驰还是不敢相信。
    “不会吧？我爸打电话一直说生意不错，还说春节前就能还清贷款呢。”
    李招娣问：“你真的确定是这里？”
    马驰很肯定地说：“没错，我记得这个大楼。”
    “那现在咋办？要不你再给你爸打个电话？”
    马驰没说话，掏出手机拨了马骏飞的电话。
    马骏飞正在刷白灰，听到电话响了，在衣服上把手擦了擦，掏出手机看也没看就接通了。
    “谁呀？”
    马驰急忙说话。
    “爸，是我，马驰，我和招娣在您的公司门口呢，您的公司怎么换名字啦？”
    马骏飞急忙从样子上下来，来到房间外面。
    “你们怎么来啦？我不是不让你们来吗？”
    马驰隐隐猜到了什么，大声问：“爸，您在哪呢？听着怎么这么吵？”
    此时，楼道里有人正在搬运着装修材料，而且不时有电锯和敲打的声音。
    马骏飞一时不知道怎么说，马驰着急了。
    “爸，您究竟在哪？我想见你。”
    马骏飞的眼睛突然湿润了，好久没有见到亲人了，他突然决定不再隐瞒了。
    “你们在那等我，我马上过去。”
    十几分钟后，马骏飞换了一身衣服站在了马驰和李招娣的面前，和一年前相比，马骏飞黑了也瘦了，整个人失去了精神。
    马驰一把拉住马骏飞的胳膊，急声问。
    “爸，出了什么事？你的公司黄了？”
    马骏飞看了一眼李招娣，点了点头，说。
    “夏天的时候就解散了，我不想告诉你们。”
    马驰：“那你欠别人钱吗？”
    马骏飞：“欠银行的钱，不多，十万。”
    马驰：“那你为什么不回抚东和我妈一起想办法？或者告诉我和我哥帮你？”
    马骏飞苦笑了笑，说。
    “我还哪有脸回家？你们又能帮我解决什么问题？”
    马驰刚想说话，李招娣拉了拉马驰的胳膊，冲马骏飞说。
    “伯父，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我和马驰这几年攒了十几万块钱，准备把抚东的店做得大一点。既然出了这样事，我们就给您拿十万，先把银行的钱还了，您也可以早点回家。否则，靠您一个人这么干，也没有个头。”
    马骏飞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他转过身去擦着眼泪，说。
    “那算我借的，以后我还给你们。”
    马骏飞真的累了，拼死拼活干了几个月，他才攒了两万多块钱，却已经透支了身体，他不敢再坚持了。
    马驰感激地看了一眼李招娣，冲马骏飞笑着说。
    “爸，招娣这么说了，您回去把工钱结清，然后和我们去三亚放松放松，顺便看看我哥，然后你就回抚东。”
    马骏飞苦笑了笑，说。
    “是爸爸无能，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招娣笑呵呵地说。
    “伯父，您和我们就别客气了。我们以前不懂事，净惹您生气了，算是我们的补偿，您就心安理得地收下。”
    李招娣的话让马骏飞的心情好受了很多，他看着李招娣，一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李招娣让他刮目相看，在这一瞬间，他对李招娣的看法发生了彻底的转变。不仅仅是因为李招娣借给他钱，而是李招娣懂得理解人和帮助人，不再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