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向阳院》515、咳，心中的那个结啊

    热心人总是会很操心。孟春桃一直没睡，她很关心马骏飞的状况，倒不是因为好奇，她就是热心人。
    躺在床上，孟春桃问欧阳春。
    “老马咋样？发财了还是被水淹了？”
    欧阳春用手垫着脑袋，眼睛看着屋顶，说。
    “看起来不乐观,又黑又瘦，也没精神，估计是淹得够呛。”
    “那你没问问啥情况？”
    “一切都摆在老马的脸上了，还用问哪？老马的性格，如果挣到钱了，绝对不是这样的状态。”
    “看来下海风险还是挺大的,老马要是不出那些事，也是副厂长了，哪有这些烦心事。”
    “估计老马两口子也后悔着呢。你和他们说话可要注意点,别不长脑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孟春桃轻轻拍了一下欧阳春的胸口，嗔怪了一句。
    “你说谁呢？我还没你说的那么笨，快睡吧，我明天还要去陪爸做康复训练呢。”
    说完话，整个人紧紧地箍在欧阳春的身上。欧阳春知道推不开，也就只好委屈受着了。
    转眼又到了春节。
    这个春节是向阳院有史以来最冷清的春节。年三十晚上，除了院里的四盏红灯笼外，谁家都没亮灯，院子里从来没这么安静过。
    因为春节假期延长了，陈雷、那妮和李家和、张蕊结伴去BJ登长城去了。马骏飞和刘晓帆回家看父母去了。欧阳春和孟春桃则去孟春桃的爸妈家陪孟军去了。
    自从孟军回家康复治疗后，欧阳春和孟春桃平时下班就轮流回去照顾孟军，周末则几乎都留在孟军的家。大半年时间里，他们几乎没怎么住在向阳院，晚上家里经常黑着灯。陈雷开玩笑说，他们的家快被遗忘了。
    孟军的病需要长时间康复治疗，欧阳春和孟春桃都有些吃不消了，他们背着孟军给孟军找了中医院康复中心。
    从康复中心回孟军家的路上,孟春桃叮嘱欧阳春。
    “我爸得了病后脾气有点大，他肯定不会同意去康复中心，待会儿我来说，免得他发火你受不了。”
    欧阳春一时没明白，说。
    “谁说不一样？你爸发火我不说话就完了，有什么受不了的。”
    “你不明白，我爸和我，深了浅了都没事，你不一样。”
    欧阳春明白孟春桃的意思，说。
    “好吧，那就你说，我不说话。”
    进到屋里，欧阳春和孟春桃先去看了孟军，欧阳春陪着孟军说话，孟春桃则拉着郑月娥去了另一个房间，特意把门关上了。
    郑月娥笑着说。
    “就知道故弄玄虚，有什么事害怕你爸听？”
    孟春桃笑了笑，说。
    “妈，我们刚给我爸联系了康复中心,我爸估计不同意,待会您帮我们劝劝我爸，咋样？”
    郑月娥点了点孟春桃的脑门，笑着说。
    “我就知道是这事，我也总想这么做，就怕你爸不同意。放心，既然咱们想一块了，我就帮你们劝劝。”
    “谢谢妈。”
    孟春桃说完，挎着郑月娥的胳膊一起回了大屋。
    孟军看着郑月娥和孟春桃问。
    “又在密谋什么哪，还把门关上了，怕我听见啊？”
    孟春桃笑呵呵走过去坐在床边，抱着孟军的胳膊，说。
    “我说了你不生气，否则我就不说。”
    孟军笑呵呵地说。
    “行，我不生气，说吧。”
    孟春桃不相信，问。
    “真不生气？”
    孟军摇了摇头，说。
    “不生气。”
    孟春桃看了一眼欧阳春和郑月娥，这才冲孟军说。
    “爸，我和欧阳春刚从康复中心回来，我们想让您去康复中心治疗。”
    孟军似乎已经猜到了，每等孟春桃说完话，甩开孟春桃的手，大吼一声。
    “我不同意，也不去。”
    孟春桃被吓得差点站起来，她手抚着胸口，埋怨着。
    “爸，你要吓死我呀？你说好的不生气的，干嘛又生气了？”
    孟军因为脑血栓多少影响了他的性情，很容易生气。
    “你们这么做，征求我的意见了吗？经我同意了吗？你们这是无组织，无纪律，擅做主张。”
    孟春桃有点急了，说。
    “爸，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你接受医生的治疗早点好。”
    孟军大声说。
    “你们这是变着法说我拖累了你们，以后你们不用来了。”
    孟春桃急得都要哭了，说。
    “爸，我们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不愿意照顾您。您在家康复，我们除了照顾你，也不会别的。去康复中心有医生指导，您能接受正规的治疗，能让您康复得更好，这点道理您怎么不动呢？”
    孟军当了一辈子干部，什么道理都懂，但在这件事上，他有自己的考虑，他依旧不同意，说。
    “你们明天把钱退了，我就在家康复，哪也不去。”
    孟春桃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时没说话。
    欧阳春想说话，孟春桃急忙使眼色阻止。不想，孟军刚好看到了，立即大声说。
    “你们不用挤眉弄眼的，我就是不去，你们死心吧。”
    郑月娥见孟军气得脸色发红，急忙说了话。
    “老头子，你现在不能生气。孩子们也是好意，他们也希望你快点好起来。你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孟军见郑月娥也在劝他，顿时觉得自己的队伍里出了叛徒似的，气哼哼地说。
    “你们是串通好了啊，合着就瞒我一个人，亏你和我过了几十年。”
    气得郑月娥说不出话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欧阳春知道自己必须说话了，他一直有种感觉，孟军之所以坚决不去康复中心，主要是心中有个结没打开，那就是他是不是养老女婿。照顾孟军的这段时间里，他总能感觉到一种排斥，来自孟军的一种拒绝，那种感觉让他心里难过和不安。
    欧阳春犹豫了一下，他在想怎么开口。
    “爸，您病了这段时间，我知道您心里急，一直怕给我们添麻烦。我也能感觉到您一直不想让我照顾您，您怕牵扯我的精力，我会认为您在把我当养老女婿。其实，养老女婿是我提出来的，是我怕您和妈不同意我娶春桃，也让我妈误会了您大半辈子。其实，您和妈一直没有那么看我，你们也没有那个意思。可是，我是你们的女婿，我有义务和责任照顾你们，我也是你们的半个儿子。我和春桃真的不是不愿意照顾您，我问过医生。医生说您现在恢复的挺好的，接下来非常关键。医生建议我给您联系康复中心，接受正规的理疗和康复训练。医生还说，不能耽搁，拖的时间越长，恢复效果越差，就会留下残疾。所以，您就别再反对了，咱们去康复中心吧。”
    孟军其实也不是扭着劲不去康复中心，他其实一直很在意欧阳春怎么想的。他的心里的那个结一直没打开，尽管他和欧阳春的妈妈已经把话说开了。可是，几十年形成的结不可能在一次见面后就彻底解开。他并不怨欧阳春的爸妈，他想知道欧阳春心里的真实想法。因此，听了欧阳春的话，孟军已经改变了主意。他看了看孟春桃和郑月娥，然后冲欧阳春笑了笑，说。
    “不愧是当领导的，说话有水平，你说到我心坎里了，我去康复中心。”
    孟军很爽快地答应了，这让孟春桃真的很意外。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孟春桃的记忆里，孟军不是一个容易改变注意的人，而且对她很严厉。郑月娥也同样感到意外，在她的印象里，孟军固执保守，甚至有点独断。但在此时此刻，两个人的记忆瞬间被改写了，孟军不是一个冥顽不化的人。
    孟春桃一脸的喜悦，说：“爸，您真伟大，这么快就想通了。”
    郑月娥则是半开玩笑半认真，说。
    “老孟，我真要对你另眼相看了，你什么时候变得通情达理啦？你可一辈子没这么对我通融过，不是和我大声吵就是瞪眼睛。”
    其实，孟军看到欧阳春和孟春桃每天都过来照顾他，他也想过去康复中心早点把病治好。只是这件事是孟春桃提出来的，他必须亲耳听到欧阳春怎么说。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信小春的，他说的话我听着舒服。”
    孟春桃嗔怪了一句。
    “你眼睛里只有女婿，没有女儿，没有女儿，你哪来的女婿。”
    孟军嘿嘿地笑了，笑得很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