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烟尘》第二百七十一章 生活方式

    那时候，龙阳王也是着一袭青纱，方介儒看不到龙阳王的表情，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龙阳王是在笑着，——就像龙阳王此刻的笑容一样——从那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方介儒猛地清醒了过来，他站起来，后退了一步。
    龙阳王愕然。
    “王爷，夜深了，请恕臣告退。”
    他不等龙阳王再说什么，转身朝外走去。等他终于走出了艮岳，夜仍未深，但在他心中，有个东西失去了。
    永远地失去了。
    草原上，蓝坡一家人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坐在帐篷前，点起了篝火，做好了奶茶，烤上了羊肉，蓝兮和两个哥哥在一旁嘻嘻哈哈地互相追着玩耍，搓桑为蓝坡倒上奶茶，转头招呼几个孩子过来吃饭，三个孩子磨磨蹭蹭的，搓桑喊到第三遍，他们才都走到了篝火旁。
    蓝兮喝了一大口奶茶，烫得只吐舌头，蓝道骂她是蠢货，蓝兮和大哥打了起来，直到蓝坡呵斥了他们一句，三个人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羊越长越大了，”搓桑用刀切着羊肉，“比以前的羊足足大了一半儿，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娘，你又抱怨起来啦。羊大了不好吗？我们有更多的羊肉吃，还有更多的羊奶喝。”蓝兮笑道。
    “可是，这羊是天之国人到来后才变大的，总有些诡异，也不知道吃了对身体好不好。”搓桑还是有些担心。
    “娘，好不好，我们吃了快半年了，”蓝青嚼着羊肉，“不也一点事儿都没有吗？”
    “有没有事，需要更多时间才能看出来。”搓桑忧心忡忡。
    “我们都是差点死掉的人了，偏你还是看不开，”蓝坡哑然而笑，“头顶那两个星星一样大的飞船还没走，你还担心咱们的羊肉质量问题。”
    “那是你们男人管的事情，我才懒得操心。”搓桑道。
    蓝坡哈哈大笑。
    “贤主人，可容旅人叨扰一顿？”突然，一个洪钟一般的声音传来，蓝坡惊讶地朝远处看去，只见一个身量高大之人快步走来，转眼已走到了篝火旁，噼啪作响的篝火映着他的面孔，那是一张久经风霜、与世无争的容颜。
    “是翁老军主！”蓝坡站了起来，有些意外，又有些开心，“老军主，真是好久不见了。”
    翁守仁笑着朝蓝坡一家拱拱手，“想当年，我们一家住在小树林和你们一家做邻居时，还没有蓝兮，连蓝道也还是个小孩子，过得真快啊。”
    “翁军主好。”搓桑礼福道。
    “我现在江湖闲人一个，早不是什么军主了，”翁守仁朝搓桑点点头，他脸上新添了一种慈祥之态，真的有些像个普通的老人家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顿饭，我免不了要叨扰了。”
    “快请坐。”蓝坡反应过来，急忙请翁守仁坐下，搓桑为翁守仁倒了一碗奶茶，又忙着为他切羊肉。三个孩子又敬又畏地看着翁守仁，他们虽然一直住在草原上，但翁守仁的名字对所有的大可国人来说，都是传说一般的存在，蓝道虽然小时候见过翁守仁，但也早已记不住了。一时间孩子们都不吵闹了，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坐着，看着那个远道而来的老人。
    “我倒是听翁白说过，老军主现在逍遥度日，只是没想到您真地能这么洒脱，倒是叫晚辈佩服了。”
    “我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翁白的了，”翁守仁畅饮了一口奶茶，一洗旅途的疲惫，“我过了这几日逍遥日子，颇觉得今是而昨非。现在想想，你蓝坡才是真正逍遥自在的人，拥有绝世之才，却一直在这小小的草原上牧羊打猎。所有的大可国人都躲在了地下，你们一家五口却始终住在草原上，这才是真正的洒脱。”
    “老军主说笑了，我是一个猎人，只此而已。隐士，那是儒生的事情。”
    “不错，那是方介儒他们的事情，咱们都是些赳赳武夫，来不了那些风雅的事情。”翁守仁哈哈大笑，“我看你目中精光引而不发，想来近日也精进颇多。”
    “能够飞行了，箭射得也远了些，”蓝坡笑道，“这个年头，大家不都这样吗？”
    “能做到的，也不过两手之数而已，”翁守仁道，“不过这确实也不算什么，现在天下的英雄，唯盈极王与铁盒子耳。”
    “铁盒子？”蓝坡愣了一下，笑了，“那不过是个物件，再厉害也要人用。”
    “恐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铁盒子单独迎击盈极王的巨舰，这才保护地球免于毁灭，”翁守仁叹道，“我现在开始相信万物有灵了，人太自负了，总觉得自己是宇宙中最聪明的东西。”
    “现在太多的事情能给我们惊奇了，连我这个偏居此地的游牧之人都经常能接触到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蓝坡笑道，“您可能想不到，秦店的人已经来我这里推销过好多次了，都是些奇怪物件，要依我的意思，什么也不要的，但是搓桑和孩子们喜欢。”
    “帮我省了不少事儿，”搓桑笑道，“衣服不用自己洗了，饭也能自动做好，还能把东西冻起来，这样下去，慢慢我就变懒了。”
    “还有很多好玩的玩具。”蓝兮嚷了一句。
    “确实，”蓝坡苦笑道，“你别看我这帐篷还是孤零零地立在草原上，但里面什么东西都有，通过它们能随时知道大可国各地发生的事情，甚至风雨雪三国的事情也能了解的七七八八，孩子们每天花很多时间在上面，连我都迷上了一段时间，好在我戒掉了，太浪费时间。”
    “我也知道那些东西，通过它们，好像足不出户就能指点江山，了解世界。其实，那都是假的，还是脚走出来的世界更真实。”翁守仁笑道，“不过这也是老人家的话了，年轻人是听不进去的。”
    “确实，这三个家伙现在已经觉得我是老古董了，”蓝坡看向三个子女，蓝道和蓝青不好意思地笑笑，蓝兮则朝着他做了个鬼脸，“也许我们都能够侥幸活下去，但面对这个新的世界上，我还真不知道怎么适应。”
    “继续放你的羊，打你的狼，”翁守仁笑道，“不管什么样的世界，都会存在不止一种生活方式，达观如你，也会担心这种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