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化战役》第二百三十九章：茉莉雨

    红黑金旗摇摆在初夏正午的阳光下方，杰西卡抬起头，那时不时飘过她眼前的阳光像能量衰弱的流光护盾般一闪一闪。
    身披蓝色礼服的r4和库尔班斯双手紧贴裤缝，注视国旗的眼神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肃穆。
    “g.s.g-9全体战士，在柏林阻击战役中，执行任务坚决，完成任务出色。在敌我兵力差距悬殊的情况下，依然顽强抗击，最终以牺牲240名战士的生命为代价，将僵尸军团阻击在了胜利纪念柱前。对于第九大队全体指战员的英勇表现，现国会决定向参加这场阻击战的全体将士，颁发gsg-9二级战功奖章。”
    身着女士西服的娜塔莎.霍勒总理抱着一本外皮雕刻金勋的文件语气庄重地说道。
    她梳了一副政客标准的亮丽妆容，满眼都是对勇气的肯定与尊敬。那是她欠第九大队的授勋仪式，也是克鲁德将军临终前的最后愿望。
    整整247副放在托盘里的战功勋章有些沉重，娜塔莎亲自从那厚厚的一摞勋章中取出两枚，挂在了r4和库尔班斯的胸口前。
    双方敬礼后，娜塔莎走回宣读位置，翻开了授勋文件的下一页。
    “在rex最终战役中，r小组相关人员在没有获得任何具体的情报指示下，孤军深入僵尸军团老巢，一举摧毁了僵尸军团的指挥中枢，并取得了扭转战局的基因密码。对其无畏的勇气和卓越的战功，予以充分肯定；鉴于情况特殊，对小组领导者麦克.尼克劳斯中校未经请示擅自调动部队和违抗上级军事命令的严重违纪行为，不予追究。现授予参加rex战役的全体指战员gsg-9一级战功勋章。”
    站在人群里的杰西卡注视着娜塔莎再一次为r4和库尔班斯戴上勋章，这样的场景让她感慨不已，回想起自己这四个月来走过的热血旅程，每一个画面都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里。
    她抬起头呼吸了一口新世界的纯净空气，趁着娜塔莎宣读文件的空隙，她从衣兜内取出了外壳光滑纯白的时间机器。
    电子屏幕上显示的充能时间还剩下352个小时，看来还需要在这里再待上一段时间才能返回未来。
    rex反应堆爆炸之后，佐克的僵尸军团失败只是时间问题。杰西卡明白，未来从那一刻开始已经改变了，她刚想庆幸时空干扰波没有对这次事件进行干预，接着便惊恐地发现..
    关于未来的记忆全部消失了。
    当下时间线的一切记忆都还清清楚楚，她记得自己是谁，记得每一个在这条时间线上相遇的人。可自己从哪儿来，为了什么目的，未来的世界原本怎样，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唯一留下的线索，是时间机器内穿梭记录，她来自2034年2月14日。
    以及朦胧之中，那个男人在阿姆斯特丹的夜晚许下的承诺：我一定会回来。
    她木讷地每天起床、睡觉，等待时间机器充能。人类在宣布战争胜利后铺天盖地的狂欢也没能唤起她心底的涟漪，一一追寻着失去记忆的路上，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暴风雪的夜晚，升起火炉的m市边郊小屋。
    她还记得那副场景，却已经无法再想起自己在那天说过的话。
    愣在原地陷入思绪，授勋仪式便很快结束。
    娜塔莎和r4等人先后离开，杰西卡甚至不记得她有没有和他们打过招呼。
    有些呆滞地她转过身走向会场出口，耳机里却突然传来一声报告。
    “杰西卡队长，上午的例行巡视结束了，没有发现异常。”
    “好的，收到。”杰西卡按住送话键答道
    她想起来自己好像当着曼哈利的面自告奋勇想当ub公司爱丁堡城市病毒清剿快速反应组的队长，杰西卡抬起胳膊看了一眼上面红白相间的ub公司标志，遂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恍惚的日子里，她的记忆好像是一点一点丢失的，以至于到现在她已经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梦境。
    战略反攻进行到后期时，人类已经基本收复了灾前的大部分主要城市，除了将原本呆在难民营的人们送回他们原本居住的地方，ub公司还在每个城市搭配配置了病毒清剿反应组，以防特鲁斯病毒重新抬头。
    原本就是清洁城市的爱丁堡也相应地按照标准组建了配置，但
    这么些天来一直都没有险情发生没办法，这座城市安装了ub公司最新的风效病毒检测系统，一旦发现僵尸，系统的自动打击会远比反应组快。
    即使真的系统产生了漏洞，她的同事依然会在发现特鲁斯病毒入侵的第二时间里向她报告。
    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雨，苏格兰频繁的雨季毫无疑问给t型解毒剂的释放帮了一把手，这散发着茉莉香的清新雨滴总让杰西卡产生一些幻觉，以为在难以栽培的温带边缘，这里遍地都栽满了茉莉花。
    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溅起了路边的水渍，杰西卡面无表情地握紧右拳，流光护盾亮起一阵金光将水渍挡了下来。
    沾上雨水的头发有些湿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听见脚边藏在石头里的扩音器传出了广播。
    “本轮人工降雨还将持续一个月，城市的防汛工作正在积极准备当中。若您在降雨过程中感到轻微的鼻塞、头晕等症状，属正常的过敏反应无需担心。ub公司向您承诺，雨水中掺杂的解毒剂成分对人体无任何危害，建议各位听众朋友在降雨天气时尽量减少室外活动，对您生活工作造成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
    眼神空洞的杰西卡眨了眨眼，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正上方的招牌，那里写了一行文字：
    帕克公园。
    她从衣兜内再一次取出了时光机，上面的充能剩余时间相比之前，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天空中仍飘落着细雨，作为体质特殊的未来人类，她暂时还没发现自己对茉莉雨有什么过敏症状。
    因此就算没有开启能量盾遮挡雨滴，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杰西卡顺着公园的小路缓慢向前，心中开始回忆起和那个男人的点点滴滴。
    初次相逢的超市夜晚，隔着火炉的深夜对谈，轰鸣在雪原上的marder1a3装甲车..
    脑海中闪过了他执剑的背影，那一次次跌倒站起的顽固热血，站在第十层楼梯口的决绝告别。
    他总是那么正直，愿意相信自己说的一切。偶尔也会露出难得的温柔，但心底里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稚男孩。明明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特点，但还是把每一件事都像救命稻草一般抓紧。
    杰西卡想起内心里对他仅存的印象，希望能通过他再多唤起一些对未来过往的记忆。可她想破了脑袋，一遍遍在脑海里浮现的也只有那个夜晚他手执匕首在木质墙壁上刻字时的坚定模样。
    情绪眼看就要崩溃的杰西卡捂住了嘴。
    身体麻木地坐在了积满水渍的地面上，泪腺像失控一般汹涌喷出。
    “叶莱尔，你在哪儿..”
    她越哭越大声，过于激动的情绪震得她大脑嗡嗡地疼。
    周围经过的零星行人偶有打算上前询问，但看到她胳膊上的ub公司标志，也纷纷敬而远之。
    忽然，她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拍了一下。
    睁开眼，面前竟是一个身着gsg-9正装的青年男子。视线顺着胸口移到脸时，她彻底惊呆了。
    “叶莱尔？”
    “听说你们已经为我举行了葬礼？”那个男人开口道
    下颚打颤的杰西卡瞪大双眼，她不敢相信地伸手抚摸，那军装的质感竟是那般真实。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杰西卡不可置信地说
    男人笑着伸出手，抚了抚杰西卡耳旁的金发。
    “在这里呆了几个月，头发都长长了啊，”他一边开口，一边顺手从花丛中摘了一朵茉莉花别在了杰西卡的耳朵上，“这是你最喜欢的花，现在它们遍地开放了。”
    杰西卡转过身，发现四周的花丛里的确开满了雪白的茉莉。
    她的眼泪决堤而出，不顾一切地抱住了眼前的那个男人。
    “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个电子游戏的主角。”男人苦笑着，胳膊从背后环上了杰西卡的肩膀，“明明只是个小角色，却又不得不背负着无法反抗的命运。一路砍砍杀杀，流尽了鲜血也受尽了磨难。也许在你看来，这些事情注定会是现在的样子，但我知道其实我配不上这些，真正拯救世界的人是你。”
    “傻子，你一直在被我利用..为什么要拼得这么用力？”
    “如果我们输
    了，人类就没有未来了。在这样的大条件下，即使没有你，我也会拼的。”
    “可你明明可以和艾琳娜度过平凡完整的一生..”
    男人轻轻放开了杰西卡的拥抱，眼神认真地凝视着杰西卡。
    “相信我，我已经度过了。艾琳娜说过，永远并不是永久地陪伴在谁身边，而是我们生命相交的片刻，我们许下永远的瞬间。这个世界很大，擦肩而过可能就再无重逢，可是只要你依然相信，希望会源源不断地从心脏涌现。”
    杰西卡红着眼咬下嘴唇，她望着眼前的男人，不停地摇头。
    “别走好吗..求你了。我有时光机..跟我回2034年，曼哈利博士会将你治好的。”
    男人勾起嘴角，苦笑。
    “死亡让你明白时光珍贵，让你知道生命渺小，让你懂得仅凭一腔热血无法坚守到最后。在有限的时光里，我们的故事已经足够精彩，再多一秒也都是累赘。”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
    接着语气一变，视线变得柔和了起来。
    “还记得皇后酒吧的那天吗？那一刻我是真的以为你会答应的，并且内心里也暗自下定决心非你不可。可这个世上，又有谁是非谁不可的呢。杀死佐克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万一我们真的拯救了世界，rex行动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了。可如果一定要在拯救世界和你之间做出选择，我想我还是会选前者，因为那是你存在于这世界的唯一理由..”
    杰西卡听着，流下的眼泪越来越凶。
    “那晚说过的话我想你还没忘，如果可以和你再一次相见，我愿意付出一切。可我知道，人生无法重来，我到最后也没能从rex地底逃出，也从来没有拥有过你，也许正如你所说你只是利用我的力量来对付佐克。即使这样，我依旧不后悔和你在那个夜晚相遇，因为是你带给我的信念勇气，才让我一直所向披靡地走到今天。也许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会有另一个微笑着留下的我，如果他能和艾琳娜相依走完人生，那就太好了。”
    泪如雨下的杰西卡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她努力地眨着眼挤掉眼眶里的泪水，好能够清晰地注视他的脸多一秒。
    “你真的就打算..这么走吗，艾琳娜已经怀有了身孕，你希望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吗？”杰西卡啜泣着质问
    “在你的未来里，原本就是没有我的啊。”那个男人擦着杰西卡的泪痕说道，“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更不是一个好父亲，我知道我对即将来诞生的那个孩子所造成的伤害是无法估量的。可你相信我，我已经把最好的爱都给她了。”
    说罢，他理了理一尘不染的军装，从杰西卡的面前站了起来。
    “天寒地冻路远马亡的时代一去不返了，你也要找到真正值得你眷恋的东西。当初，我为了你毅然跳下直升机，为了你染上无法治愈的特鲁斯病毒，为了你背起布莱斯特之剑对抗全世界，但这一次，我没有办法再为你做到更多了..”
    茉莉味的雨滴坠入地面溅起四散的水花，雨过天晴的光穿透乌云，在杰西卡脸上洒下一片金黄。
    那个身着军装的男人，在这片温暖的光里，逐渐化成了烟，透明、消失。
    杰西卡惊慌失措，她疯了一般地扑了过去，却穿过了他的影子，一头栽在了湿漉的草坪里。不敢置信的杰西卡伸手伸手抚摸着草坪，之前还遍地清香的白色茉莉，却也在同一瞬间化成了青草。
    那朵夹在她二旁的花四散飘落，也变成了四散的花瓣，消失在了空气里。她拥抱着那个男人消失的影子，直到指甲深深地嵌进了作战服的黑色材料里。
    帕克公园，本就没有茉莉花。
    痛苦的、虚幻的、浓烈的雨诞生了一场关于茉莉的梦。
    喃喃自语地走在长长的路上，温柔安静的风像捉摸不住的幻影。
    淡淡的、感动的、悲伤的花，却一直一直永远盛开。
    脆弱愚蠢又残酷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守护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