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舟》第 12 部分阅读

    座办公大楼给水泄不通地围了起来。
    “我没说错吧?国有企业里的难,大着哩!昨天晚上,大家也知道是北京来的人,惹不起,就想着让他们把拍的东西给销掉拉倒,但他们硬是死活不肯,工人们才不放他们离开的,大家也都是要吃饭呀!”熊灿赶紧又留了一手说:“我反正是怎么劝,都没有用。”
    “你不用口口声声拿下岗工人做挡箭牌,靠投机违法,就能把企业做强做大,你这算什么歪理?”沈娜不再理他,拿起电话,拨到白向伟的办公室:“白书记,熊灿把调查组的人给扣起来了,还挑拨工人围攻钱司长。好、好……”她把电话递给熊灿:“熊大总经理,你不是歪理连篇吗,给白书记解释吧。”
    熊灿硬撑着,说:“白书记,你听我解释,这都是下岗工人……”
    白向伟厉声打断了他:“熊灿,听着,马上向钱司长赔礼道歉,赶快放人。如果伤了他们任何人的一根毫毛,你就做好今天晚上住监狱的准备。”“啪”,电话摔上了。
    熊灿抹抹头上的汗:“我这算什么,老鼠钻风箱,两头不落好……”
    沈娜说:“你这是破坏临河的未来,把工人朝歪路上引。”
    熊灿下楼去了,工人们陆续开始散去。钱明军和沈娜跟着熊灿来到仓库跟前。
    熊灿懊丧地冲夏大虎摆手:“开开,开开门,让他们走!”
    夏大虎:“让他们一曝光,远方还不得像瑞雪公司一样被停产整顿?”
    “停就停,没饭吃大家就到市委去要。”
    晚上,熊灿赌气似的给唐西平打电话。
    “唐老板,我同意卖地,你找个时间,咱们商量商量怎么个操作法。眼前有个情况,你得先帮我拿个主意。”熊灿把挨白向伟批的事讲了一遍。
    唐西平想都没想,说:“好事。”
    “好事儿?”
    “这一勒令停产整顿,工人发不下工资的责任,还会再安到你头上吗?”
    熊灿茅塞顿开:“唐哥,让你这一说,还真是好事。晚上,我请你洗澡,找个服务成套的地方。”
    “还用找,临河饭店的档次,还有比它更高的?你要请客,我把孙市长也约出来。”
    第64节:先到为君后到为臣(4)
    千恩万谢放下电话,他想难怪唐西平能富甲一方,都上亿的身价了,丁点油星都不肯流入外人田。
    钱明军他们到住处刚看完录像,就接到了白向伟道歉的电话。
    钱明军说:“白书记不要这样说,一个市这么多人,出点意外是难免的。正好,想向你通报一下调查组的想法,我和沈局长这就赶过去。”
    一见面,白向伟紧握住钱明军的手:“钱司长,让你受委屈了。”
    钱明军真诚地说:“白书记,这些都是枝节小事,不能让它缠住我们的主要工作。”
    白向伟感觉到了钱明军的不简单,说:“市公安局连夜突审,项小明只肯承认是忙着去看牌“吊鱼”,稀里糊涂,把阀门给拧错了,才酿成这场悲剧。”
    钱明军和沈娜对视一眼:“白书记,你相信这件事如此简单吗?”
    白向伟目光冷然,语气却平缓:“我不信,可找不出说服自己的理由。”
    钱明军:“熊灿为什么扣调查组的人,就因为调查组掌握了远方向临河排污的证据。调查组住在临河,还敢如此胆大妄为,能不能断言此前他的手也是黑的?”
    白向伟亲手把茶泡好,说:“钱司长,‘5?22事件’发生在我到临河的第三天,你不会怀疑,是市委有意袒护谁吧?”
    沈娜说:“白书记,明军不是那个意思,事实上,看到五个花蕾般的生命,顷刻间被污水吞没,谁能不咬碎牙呢?”
    钱明军并不想讨谁的高兴,随手,从包里抽出调查组计算的数据:“白向伟同志,你看看专家意见,就是那天瑞雪公司所有车间全部在生产,全部直排,也达不到那种危害程度的。”
    白向伟疑惑地接过来,认真地看了看,说:“我丝毫不怀疑这些数据的精确和权威,可,瑞雪公司会不会是将多天积存的污水,碰巧在那一天集中排了出去?当然,我这是在假设。”
    钱明军站起来:“我明白了,临河为什么会发生‘5?22’这样恶性的污染事件,为什么在中央调查组眼皮底下,还有企业那么肆无忌惮,那么嚣张,分明就是因为地方保护在背后给他们撑腰,充当保护伞?治污之难,就难在有些人在用牺牲自然资源换取所谓经济增长指标,去染红自己的顶子。”
    白向伟头一低:“钱明军同志,你这话是代表中央调查组,还是个人意见?”
    “白向伟同志,你怎么理解都行。”
    钱明军起身,拿上包走了。
    沈娜犹豫一下,跟了出去。
    钱明军坐的奥迪车是到临河后市政府给配的,也许是所有调查组的职业病,他对开车的那个机灵的小伙子,总有一种暗地被监视的感觉,但说到具体上,真没有发现什么,小伙子始终敬畏地中规中矩,生怕做错事,会冷不丁一阵脸红,跟个大姑娘似的。毕竟是从北京下来的大员,他隐隐有一种自尊心受到伤害的感觉,让司机把车开回去,和沈娜一块散步朝前走去。
    沈娜呢?总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老同学,感到内心不安。钱明军天生一副娃娃相,和林若诚同岁同月生,标准沈娜的学兄,但在心理上,沈娜总是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小,有时玩笑,忍不住就把小弟喊了出来。钱明军多次抗议无效,暑假回来,专门带了户口本的复印件做证明,沈娜和一帮女同学,照旧嘻嘻哈哈地不当回事。他同样喜欢沈娜,加入过追求的队伍,“小弟”的感觉使沈娜总拿他的表白不当真。他是讲究现实的人,知道这辈子没有在沈娜心中擦起火花的可能,不想把自己弄到很受伤的地步,便果断地放弃。实践证明,他是对的。到现在,沈娜开口仍是一副“姐”的语气:“明军,是不是钦差大臣的自尊心受不了啦?”
    “我有充分准备,如果事情简单,中央也不用派调查组下来了。”
    “也许是我们缺少有说服力的证据,白书记在原则问题上从来丁是丁,卯是卯。”
    钱明军发起狠来,说:“那也看我钱明军有没有原则!”
    “明军,你不会是个小心眼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论到官场,我也多少算是门里出身吧?论政治素养和驾驭全局的能力,白书记都要在刘沉之上。我看他不是看不出问题的症结,而是清楚刘沉的性格,害怕因两个一把手闹不团结,搞乱临河干部队伍,存的稳中磨合慢慢扭转的心。”
    “污染不治,千秋罪过。可搞乱政局,影响经济发展,也决不是调查组要做的。只是这样一来,白向伟就等于自己把自己推到漩涡里了。”
    两人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临河饭店,在咖啡厅坐了下来。
    钱明军洒脱地说:“这个话题在这个场合是不适宜的。沈娜,有一句话,我上次来就想问你,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你和刘沉……还好吗?”
    沈娜说:“实际上,我们已经分居多年了。”
    “刘沉怎么想的?”
    “他过去担心此事会对他提任市委书记产生影响,一直不肯表态。”
    “他是个官迷?”
    “不,他不是那样的人。确切地说,他是个事业迷。中国的政治,说到底是一把手政治,他有自己的抱负,如果缺少相应的权力平台,是不可能实现的。过去和他搭班子的王定一是个庸才,自己没有能力,还妒忌别人的才干,处处掣肘市政府的事。省委下决心调走王定一,临河才有这几年的飞速发展。”
    “你是不是因为理解,才肯和他维持到现在?”
    沈娜点头:“刘沉非常不容易。实际上,在这个社会上,只要想干成点事的人,都不容易。”
    钱明军叹口气:“沈娜,到这个年龄,你的脾气性格还是一点都没改,外表似水,内心如火。”
    “天生就是这样,怕是永远都改不了啦!”
    “只是这样,你也忒苦了自己,我真不是放马后炮,你跟刘沉,本来就没触电的意思,偏偏又都内心固执,不可能产生真爱,至多,是偶尔荡起一些飘渺的似是而非的东西。”
    “是啊,想想,怎就会做出那样错误的决定?”沈娜目光痛苦中掺杂着迷茫。
    “叫我说,都怪你和林若诚两个人性格太要强!在大学人人羡慕的一对璧人,彼此又爱得那么深,竟然说分手,就分手了。你大约不知道,林若诚回到宿舍,被同学们关上灯痛揍了一顿,大家也是怪他白白可惜了一帮铁哥儿们成全他的机遇。———你们怎么就会走到那一步?我上次见面就想问你这句话,几次话到嘴边,都又咽了回去。”
    第65节:先到为君后到为臣(5)
    沈娜眼圈一红:“他……算了,反正全都过去了。我知道,你们307室的男生,个个都是狗皮袜子没反正!”
    “我不是护林若诚,你知道你当时的小姐脾气有多大?整个一挺机关枪,嘎嘎嘎,密得风雨不透,整个宿舍大楼的人都伸头看,他就是想解释,也得能插进去话呀!要不说让人生气呢,你没轻没重没头没脸,把他的牛脾气也给激起来了……想想,兴许是你们命中该有这一段儿。不说了,这件事,林若诚知道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
    “扑哧”,钱明军失声笑了出来。
    沈娜瞪他一眼:“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笑洒家来的正是时候,说不定正好公私兼顾,捞个月老的美差。”
    “钱明军,你还嫌临河的水不浑不是?”
    钱明军点头:“放心吧,这点政治敏感我还是有的。听说,你把小树接到家里了?”
    沈娜点头。那天,她到一所民工小学落实那里孩子就学的情况,不知怎么想到了小树,就停车拐到了林家。
    林若诚的豪华别墅,早被调皮的小树给闹腾成了鸡窝,玩具、水果核、小食品屑扔得满楼都是,课本丢在花盆后面,乡下找来的小保姆,泰然处之地坐在沙发上,边啃甘蔗,边翻画报,甘蔗皮随口吐在木头地板上。见来人,小保姆笑笑站起来,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沈娜知道说也没用,不定她还觉得委屈呢,这里,比她拴有牛、养有猪、喂有鸡的家里,早不知干净到天上了。她拉着小树,给他仔细洗了脸、洗了手,接到了自己家里。
    一切如林若诚预料的那样,他刚走出机舱,就看见唐西平领着南方日化界那帮人等着接他呢。他暗自佩服唐西平,这些人与地产业风马牛不相及,他都能很快把大家混成朋友,看来,他对自己靠朋友赚钱的理念,是始终坚信不疑了。
    “林老弟,自从你失踪,想喝酒都找不到个知心的,快把我难受死了。”
    能够把应酬做到跟真的一样,在人才济济的临河,唐西平非第一把交椅莫属。林若诚相信,即使唐西平自己不当老板,随便到哪家大公司应聘个公关部长,绝对比那些只有一张漂亮脸蛋的小姑娘们强上一万倍;随便放到哪个行政事业单位,年终考核时,群众的满意票,绝对是最多的。如果有一天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和唐西平一块住监坐牢,不管真心不真心,看他的人,绝对比来看自己的人多。即使表现一样,提前减刑走出铁窗的,也同样是他姓唐的。他在心里感叹:大路通天,各走半边。唐西平是真正摸到国人痛筋儿的人。
    他们在省城没有停,直接奔回临河。
    走进最大的大包间野太阳,在邓娅的招呼下,凉菜早已摆好。
    唐西平老大做派,大声地问邓娅:“邓总,今天让大家喝什么酒?”
    邓娅伸手拿起旁边茶柜上的精装茅台,递给唐西平:“今天,是给林总接风洗尘,在陪的又都是商界一等一的名流,当然要上国酒了。”
    看着动静自如的邓娅,也不知为什么,林若诚总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按她的天分、学历和心劲儿,不应该会满足于仅在唐西平这样的人身边当一个跑腿的。很可能,唐西平一个“例外”,就要把船沉在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孩身上了。
    唐西平眯着眼睛举起看了看,说:“我们邓娅是不是看林总英俊潇洒动了心,也不给我好好管家了,随随便便不顾成本就上酒?”
    众人都知道林若诚现在独身,是临河乃至北方全省含金量最高的王老五,一齐跟着起哄:“男才女貌,邓小姐要真有这样的心,我们今天醉倒心里也高兴。”
    邓娅说:“都是事业如日中天的大老板,就不要拿小女子开涮了。林总是什么来头?如果不是心里早存得有人,他就是想守身如玉,也不会等到今天的。”
    林若诚最怕谁开这样的玩笑,他知道唐西平卖的有关节,否则,搁他手里,一瓶酒哪至于这么多废话:“唐总,酒都快让你摸热乎了,是不是舍不得呀?”
    唐西平说:“还真是舍不得!邓娅,都是好朋友,用不着这么客套,去把我办公室那箱酒搬过来就成。”
    众人面面相觑了,都以为唐西平是在开玩笑,没想到真把酒给换了。这家伙,啥时候转变作风了?林若诚心里也忍不住嘀咕了一下。
    唐西平呢,谁也不看,伸手抓了一把油炸花生米,朝嘴里一丢,很响地嚼着,一副“我就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很快,一个服务生扛着酒跟在邓娅身后走了进来,唐西平把剩下的花生米全丢进嘴里,很响地拍拍手,说:“给你们呲一件咱这小地方人孤陋寡闻出的岔皮事儿,上个月去北京,请一个部里的司长吃饭,人家提出来要喝水井坊,咱还充大气,非要喝茅台。眼看着司长的脸晴天转多云,咱还纳闷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多亏旁边一个服务小姐提醒,说先生,在这里,茅台一瓶五百二,水井坊六百五。乖乖,咱那一回,算是知道有比茅台还贵的酒了。要不是人家提醒,咱还坐井观天蒙在鼓里呢,事儿办砸都不知道砸在哪个环节上。后来没多久,去深圳,又是请一个重量级人物,这次记住了,不能让人家说小地方来的人也小气,人家点名要喝国窖1573,我拧着叫上水井坊,人家脸又晴转多云了,这次也是个服务生提醒的:这里水井坊每瓶六百五,国窖1573每瓶九百五。哈哈,咱算又记住了。今天,咱们就喝国窖1573,但愿各位的脸不会晴转多云,又给我上一课吧?”
    众人一阵轻松地笑了,谁不知道,唐西平是死都不倒架的人,会在一瓶酒上患得患失,原来猫腻藏在这儿。大家都有同感,在中国,喝酒抽烟,喝的抽的是牌子和价线,价钱上去了,就是对对方表示最大的尊重。
    今天这场酒,虽然各有心事儿,但都想尽情热闹一番。林若诚南方之行,收获颇丰,不但敲定了合作投资的事,还敲定了678个直销店的协议,原压在仓库里的产品,换上瑞雪(南方)的包装后,也已经全部发了出去。他就是想尽情畅快地喝,日后让这几个南蛮想起这件事,就会生跳楼的念头。唐西平存心想结纳眼前的几个人,同时,也是性格使然。陈、张、李、赵几个人,想一醉百了,等于不交待的交待,多美!所以,这场酒就有点天昏地暗的意思了。结束时,唐西平是被两个服务生架上楼的,陈、张、李、赵有三个当场出了酒,另一个歪靠在沙发上呼噜打得山响。这里面,喝的最多的邓娅反倒最清醒,走到林若诚跟前:“林总,住这里吧?”
    林若诚扶着桌子站起来,说:“在临河,我还没有住在外面的……习惯。”
    林若诚晃着身子朝外走,邓娅赶忙过去扶着他。
    走廊上,邓娅悄声说:“怕是对唐西平不放心吧?”
    “你怎么这么说话,刚才,没看见我和唐总是什么关系,你不怕……我讲给他听?”
    “道不同,不相与谋,你不会。”
    林若诚身子晃得更加厉害,说:“唐……唐西平是贼眼哪,邓小姐是人才,可惜我下手晚了。”
    邓娅一咬牙:“林总要讲的是真心话,我明天就辞职去瑞雪公司上班。”
    林若诚立时醉得更不成样子了,邓娅刚才的话,好像连耳朵边都没靠上就让风给吹跑了,自说自话道:“不过,和贼在一起,心眼少了……可不行……”
    “我刚才的话,你到底听见没有?”
    林若诚醉得连眼都睁不开了。
    邓娅恨然地嘘了一声,万没想到,电梯门一开,沈娜和钱明军从里面走了出来。
    邓娅有点尴尬地推林若诚,林若诚的呼噜声却打得愈发响亮。
    钱明军反应快,瞧见沈娜脸色都气白的样子,忙叫道:“林若诚,你醉成什么样子?”
    林若诚身晃一下,醉眼迷离:“喝……”
    沈娜快步走开了,好像多待一分钟,自己都要窒息似的。
    “林若诚,你……”钱明军犹豫了一下,去追沈娜了。
    林若诚愣愣地站在那里,邓娅瞪他一眼,也走了,许久,自言自语地道:“我醉了,我是真的醉了。”
    第66节:老板定律(1)
    14老板定律
    等林若诚再见到沈娜,已是第二天晚上。
    林若诚真是醉了,强撑着回到住处,连鞋都没有脱,就重重地把自己扔到床上,很快迷糊过去。酒精最终在半夜又把他给折腾醒了,跑到卫生间,一阵翻江倒海之后,才算舒服了一些,真正入睡时,已经是凌晨四五点钟了。早上醒来,风风火火地边洗漱,边交待王兵。
    “你下楼准备车子,咱们马上到丁涛那里。”
    王兵关切地说:“林总,你昨天可是把肚里能搬动的东西全给腾空了,不吃点东西,很容易闹胃病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的了?”
    林若诚伸手从餐桌上抓了两个面包,嫌膨胀吃起来费事,用手一握,把两个面包像饼一样贴在一起,狠狠咬了一口。
    丁涛在楼前站着等他,看见林若诚从车上下来,有意抬腕看表:“林总,现在是9点10分。”
    林若诚稍一愣:“我……”
    王兵早就看不惯丁涛,总认为他在装腔作势,趁瑞雪公司处在多事之秋,故意拿架子,抬高自己的身价,在国外喝过几年墨水就有什么了不起了,有本事,还会回来打工?当时瞪丁涛一眼:“林总干什么,需要向你汇报,你知道不知道老板定律?”
    丁涛没明白过来:“什么老板定律?”
    王兵说:“这就难怪了。第一条:老板是对的;第二条:老板永远是对的……”
    丁涛冷笑:“还有吗?”
    王兵:“当然有。第三条:老板迟到,是因为老板的事情多;第四条:老板休息,是因为老板累了;第五条:老板发火,是因为老板心里不痛快……”
    林若诚厉声地说:“王兵,你是在和谁说话?”
    王兵低头不吭声了,使劲把车门一关,走了。
    林若诚诚恳地说:“丁涛,没想到昨天的应酬会喝那么多,抱歉!”
    两个说着话朝楼里走。
    丁涛笑着说:“林总客气,王兵的话,有他的道理。他还没有说完,第六条:如果对前面五条有异议,请参照第一条、第二条;第七条:如果对此心理不平衡,请自己当老板去。心里没有这个概念,在哪里都不会有善果的。在中国,我始终认为,最苦最累的是两种人。”
    “哪两种?”
    “一种是当官的,另一种就是像林总这样的生意人。当官的要保证不遭暗算,升迁之道畅通;做生意的要营造融洽的小气候,把企业做强做大,都必须违心地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参加没完没了的无聊应酬。”
    “可我敢说,全中国13亿人,至少有十二亿想奔入这个苦海。”
    丁涛可爱地坦率一笑,说:“这十二亿人里,绝对包括我。”
    两人走出电梯,林若诚傲然地说:“昨天晚上,不是应酬,而是在相互试探底气。”
    “是和南方日化界的那些人?他们这些天可是神气透了,就像狼入羊群一样,从一个超市到另一个超市,干净彻底地把远方踩碎,连骨头渣都吞进了肚里,可以说是尝足了杀戮的快感。”
    “那我这次就让他们尝尝黑虎掏心的滋味。”到会议室坐下,林若诚说:“丁涛,瑞雪公司能不能重振雄风,东山再起,就看你的了。”
    “林总这算什么东山再起?你是遭人暗算,根本就没倒下。”
    林若诚手朝窗外一指,说:“可他们已经到家门口耀武扬威来了!如果在产地都没有绝对的市场份额,公司还有什么脸面立足?”
    “不过,林总这招先炮轰老巢,再包抄剿杀,也够狠的。”
    “所以,昨天晚上,我就是不想在气势上输给他们。直销网络,全部都建好了,你这边新产品一投产,从中央电视台到南方电视台,整个地毯式轰炸的广告宣传,就同时展开。”
    丁涛目光中透着钦佩:“林总,我是真佩服你的胆魄,我这边新产品研发还没有定型,你那边就敢铺天盖地建直销点,就不担心,要万一我这边熄了火呢?”
    林若诚目光刚毅,说:“那只能怪我没有眼!”
    “古人讲,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和林总结识,是我的人生缘分。”
    丁涛转身打开笔记本电脑。
    “在传统洗衣粉中,作为主要净白元素的磷,是污染衣物、伤主妇手的主要杀手,在我们的新产品里,则完全剔出了这种成分。”
    “净衣效果呢?”
    “比现在市场上销售的同类产品效果高出30%,由于采用高分子间相互渗透自动膨化脱落的原理,所以,低泡、易漂,根本不用像传统洗衣一样费力揉搓。未来,简单化的洗衣,将会和拿手菜一样成为现代家庭表达感情的一种时尚,而不再是负担。”
    第67节:老板定律(2)
    林若诚深思着,意犹不甘地说:“洗涤效果和人性化,这两项主要指标都有了,可……还有没有别的什么?”
    丁涛脸上含笑:“林总,你还想要什么?”
    “能打动顾客的宣传亮点!酒香,也怕巷子深哪。”
    丁涛点击鼠标,设计好的外包装上,一株鲜嫩欲滴的雨后茉莉,让人不觉心脾为之一爽:“林总,为了体现环保和绿色,我们在新产品里,增加了中国传统文化中最具清香代表意义的茉莉花。”
    “好好好,”林若诚连喊了三个好:“这样我们再讲绿色也好,环保也好,就更有说服力了。”
    丁涛多少有点难为情地:“可,实际上茉莉花在里面,不起任何洗涤作用。原有的清香,经过反复漂洗,能留在衣物上的,实在微乎其微到可以忽略不计,说穿了,只是个宣传的噱头。”
    林若诚兴奋之色不减,说:“这些技术问题,我们可以在第二代、第三代产品中慢慢改进。新包装要抓紧申请专利,不,今天就派公关部的人去办,24小时专人盯住这件事。还有,要同时注册玫瑰、兰花、桃花、梨花、梅花、牡丹、荷花、菊花等等系列名花,告诉他们,在这上边花多少钱都值。”
    丁涛的情绪明显受到感染:“林总,我马上亲自去落实这件事。”
    “说实话,只有你能真正理解这件事的意义,由你去办,我再放心不过。不过……产品在个性化方面,仍然不够凸显。”
    “林总的意思……”
    “你看,能不能使香皂的形状突破传统呆板的一团,制成12生肖系列,这样就可以‘我的香皂我选择’了。”
    “我的香皂我选择……”丁涛眼前一亮:“林总,太棒了,这一下,不但抓住了年轻人追求独特的心理,而且连广告词都有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让人振聋发聩的没抖出来?”
    “当然。”林若诚从包里掏出一沓文件:“我答应过,新产品只要开发出来,有你30%的股份———是技术入股,这是合同。还有,这是瑞雪(南方)公司的印章和文件。”
    丁涛佩服地说:“林总真有效率,这么快,就把新公司注册好了。”
    林若诚幽默地说:“挣钱是自己的,能不脚底安轮子?”
    丁涛利索地在合同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丁涛这边刚走,王兵领着形容憔悴的赵小冬走了进来。项小明交待后,赵小冬由江新特批,被从看守所里保释出来。林若诚握住赵小冬的手,眼圈一红:“赵总,好老弟,让你受苦了。”
    赵小冬:“我虽然在里面,可以想像到公司会遭遇怎样的困境,林总,你更辛苦……不说这些,公司现在情况怎么样?”
    林若诚把情况简要讲了讲:“我这人天生牛脾气,越挫越奋,一跤跌下去,爬起来跳得更高。”
    “林总,你肯定有新的计划。”
    “等瑞雪公司在香港一借壳上市,就有实力进入大型超市连锁和房地产业,这样,再大的风浪也刮不倒我们了。”
    “林总,我看咱们公司,到时也该改名了。”
    “哦———”
    “应该叫瑞雪集团公司。”
    林若诚两眼放光道:“真没想到,你比我的心胸更大。未来利润最大的空间,将不在企业,而在销售环节上。这件事,我们就算定下来了,先从超市连锁入手,由你牵头,马上展开市场调查和专家论证,说干就干。不瞒你,早在去年我到国外考察时,就对这一块大蛋糕馋得大流口水了。”
    赵小冬激动地说:“我早就知道,跟着林总干,早晚有大展宏图的这一天。”
    林若诚摇头。
    赵小冬不解地说:“林总,我说得不对?”
    林若诚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书递给赵小冬,赵小冬疑惑地接了过去,马上烫手似的又放回到林若诚跟前。
    “林总,这……这算什么?”
    林若诚拍拍赵小冬的肩,说:“打创办瑞雪公司,你就一直跟我在一起,多少风风雨雨,包括这次遭人陷害被抓,替我替公司背黑锅从没怨言,这20%的股份,你是应该的,也是我早就想好的,决不是匆匆忙忙做出的决定。你刚才的话,需要改正的是,今后,不再是跟着我干,而是我们共同干、合伙干。”
    赵小冬哽咽着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精神振奋的,像变了一个人,迈着咚咚咚的脚步走了。
    林若诚拉上自己的包,说:“王兵,你刚才猛眨眼睛,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林总,瑞雪的天下,是您花费多少心血才打拼出来的,哪能这样轻易送人?丁涛能干,赵小冬忠诚,给他们加薪也就是了。”
    “你呀,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是在中国,‘宁为鸡头,不为牛尾,’宁可为了面子少拿钱当个小老板,也不愿当个高级白领,我这次,把全部家底,都投到瑞雪‘南方’上了,拿什么付两个人的年薪和技术转让费?股份是送人了,可要变成钱,还得他们自己去挣。天下财富数不尽数,不能想坐天下,还舍不得送乌纱帽给别人。丁涛在科研开发上是个天才,赵小冬是北京大学第一届经济管理硕士研究生,有这两只轮子在,还愁瑞雪公司不能滚滚向前?”
    王兵明白了,可说是送股份,也可说是在给两个人身上套绳子。早听说猎头公司通过唐西平找过赵小冬的女朋友,还以为林若诚不知晓,谁知不动声色就把工作给做了。
    安排好公司的这一切,林若诚该去拜见作为北京大员的老同学了,他希望在给公司洗清冤枉上能借钱明军一臂之力。在车上,林若诚想到昨天晚上难堪的一幕,立时,头开始发胀起来,疲惫地靠在那里。王兵从反光镜里看了一眼,说:“林总,你闭上眼养养神,我给你讲点这些天临河发生的稀罕事儿听。”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相同的职业,扎到一堆往往有更多的共同话题。瞒天瞒地,难瞒司机。许多准而又准的小道消息,就是从这一堆人里传出来的。
    林若诚微微把眼睛一闭,说:“我还真有点累,你说吧。”
    “第一件,是临河出了青龙帮。”
    “不就是柳山那帮地痞。”林若诚不以为然。
    第68节:老板定律(3)
    “现在,他们可是成气候了。”
    “怎么个成法?”
    “所有的人,全黑色西装,戴墨镜,胳膊上文小青龙。”
    “这么说,柳山手里弄到钱了。”拉拢关系,寻找靠山,安置打手,哪一样没有钱做铺垫,都难以搞定。
    “那可不。临河苑拆迁,唐西平对他们出手,真够大方的,每搬走一户,给他们一万,八十多户下来,再加上其他的,到手百十万总是有的。”
    “靠来横的?”
    “怎么不是!半夜三更,对着住户架高音喇叭,整夜播放鬼子进村的音乐,闹得大人小孩都没法阖眼睡觉。”
    “大家会愿他的意?”
    “要不说这小子狠呢!几十号人,全都赤着上身,每人手里一把锃亮的大砍刀,围着一堆篝火,抓住鸡,一刀先把头剁了,也不煺毛,鸡扑棱着,就活生生把皮硬撕下来,血淋淋地把肉叉起放到火上烤,大声划拳喝酒。风是早就放出去的,谁影响哥儿们欣赏音乐,就让谁的头也像鸡一样,试试刀快不快。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亡命的。你想,普通老百姓,还不搬得越快越好,躲得越远越好。”
    “嗯———”
    “自己的家呀,多少辈儿都在那儿住,说搬就搬,谁轻易舍得?碰上不听话的,他们就趁晚上,用铁丝把人家的大门从外面扭上,等人家好不容易翻墙跳出来一看,门上全涂的是屎和狗血,胆小的,当场都给吓晕了过去。”
    “就没人想到告他们?”
    “有。可这些人,到了晚上,被蒙面人窝到家里一阵毒打,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砸烂,110来看了,说是没线索,最后也不了了之。”
    “据我所知,村子里有好几个是在市政府上班的机关干部,他们会袖手旁观?”
    “唐西平带头集资,是有条件的,市里必须支持他的临河苑开发。据说刘市长也早发得有话,说临河大道是临河市发展生死攸关的一步棋,谁耽误临河发展一阵子,就耽误他一辈子。那几个机关干部被孙市长全部放假回家做自己亲属的工作,凡是做不通的,一律解除公职。”
    “这么说,临河苑已经动工建设了?”
    “那倒没弄成。”
    “噢,你说。”
    “开工那天,沈局长带着一帮学生和教师站在推土机前面给拦下了。当时,好险哪,柳山那个亡命徒,一把把司机拽下来,开着推土机就朝学生冲,沈局长硬是一动不动,推土机在不到一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面,有学校的事?”
    “这我也说不清,说是这一片地,土地规划局早先批给教育局作为实验中学的校址,因为资金不够,一直拖了下来。后来,怎么孙市长又批给了唐西平搞房地产开发。”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
    “还不是市委市政府办公室的司机们没事在一起胡嘞嘞。”
    林若诚想了一下,说:“王兵,朋友不嫌多,你回头到财务上拿些钱,以你的名义,请他们吃顿饭,多往深处交交,听到什么消息,有用没用,都讲来给我听听。”
    “好的。”王兵受到鼓励,情绪更高了。他为人直爽仗义,喜欢给人帮忙,不少人愿意主动和他结交。以前,害怕林若诚知道不高兴,听这样一讲,分明是成公事了,心里还有不高兴的?“林总,还有更玄的呢,你听不听?”
    林若诚微笑着:“你说吧。”
    “唐西平想做北方电视台的标王。”
    林若诚把眼睁开:“派谁去具体操作这件事?”
    “邓娅,就是从远方跳槽过去的那个。”
    “是她?王兵,要不了一个月,你就会清楚,忠诚对一个公司来讲意味着什么。”
    “她……”王兵脸上布满疑惑。
    林若诚自然不会解释,实际上,他对那一句多余的话,已经开始后悔了。
    事不由人。等林若诚见到钱明军,已经是晚饭后的时间了。不是钱明军有事他没见着,而是他自己有了事。在离调查组住地不到一百米的岔路口,他接到了省技术质量监督局日化处靳处长打来的手机。靳处长的父亲是现任省委办公厅主任,平时,局长也要高看他三分,是个真正的实权派。得罪他,想找你的茬,绝对不过夜。譬如,莫名其妙质量排行榜上没了你公司的名字,说到底,主导舆论的还是政府机关。你还没地方讲理,你没报名参加,怎么评?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发通知给你。瑞雪公司要推出决胜的新产品重新占领市场,他要是不高兴,这分析那化验,给拖上几个月,黄花菜早就凉了。车子调头,开到郊外的十里长亭,用接待皇上的规格,把这个偶尔“意不适”出来散心的靳大人接到饭店,中午盛宴,下午洗澡,之后洗脚按摩,他当然要全程陪同,还要笑脸相迎,惟一偷懒的环节是靳大人急不可待地带小姐进包间后,视界之外,不怕慢待谁,他终于可以松口气,要了一杯嫩芽苦丁,耐下心来等。晚上,吃过夜市,把靳大人恭恭敬敬地送走,才算腾出身,赶到了钱明军那里。
    钱明军冷冰冰地,连坐也不招呼,更甭说倒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态。
    “噢,是林总,你是来反映情况的吧?请到一楼102房间,我们专门设得有人,在那里负责24小时接待。”
    “明军,你装什么洋,当了钦差大臣,是不是六亲不认,连老同学都要拒之门外了?”
    林若诚径自过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钱明军只好走过来:“现在是市场经济,你财大气粗,风光无限,我们这些拿工资吃饭的人,不敢轻易高攀啊!”
    林若诚手一摆,说:“得,我知道船在哪儿歪着的了,来了临河,怪我到今天,才来见老同学的面,是不是?这你可冤枉人了,我昨天才从南方回到临河,今天一早省里来个处长,不应酬一下还不行,我们这些个体户,比不得你们坐机关的大首长,出了公司,见衙门三分矮,都要磕头作揖当三孙子,哪根香烧不到,都会要你的好看!”
    “以你的智商,不会让亏了自己。人不风流只为贫,你林大老板的生活,寂寞不了。”
    “你这家伙不阴不阳的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安排一个?得,我劝你还是别春心萌动,回到北京,小心亚男把你的耳朵揪下来。”
    第69节:老板定律(4)
    钱明军冷笑:“你果然对这一套玩得很熟啊!难怪,也不想想,临河金牌王老五,哪里会闲得了。”
    林若诚瞪眼了:“你今天怎么回事,是不是非得端足架子?要是这样,我现在就走人。”
    钱明军有点咬牙切齿:“林若诚,你知道我现在忒想干什么?”
    “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朝你屁股上猛踹两脚!你得罪我没什么,知道不知道,你伤了沈娜的心。”
    “我,我伤她的心?你得了吧,人家是省委副书记的千金,又是高高在上的市长夫人、堂堂局长,我想伤,也得能伤得了!”
    钱明军摇头:“经商上你是天才,感情上是糊涂蛋,沈娜和刘沉,就快要分手了。”
    林若诚吃惊得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不会吧?”
    “有什么不会?沈娜真正喜欢的人是你,婚姻是被伤了心后才做出的糊涂选择。”
    “在婚礼上,她笑得比桃花都灿烂。”林若诚仍耿耿于怀。
    “那是做样子给你看的。沈娜,也是太要强。”
    两人一阵沉默。
    钱明军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说:“你清楚,沈娜虽然自小生长在众星捧月的环境里,但她始终保持着一颗高贵的心,你、我,还有刘沉,都是放羊薅草的农村孩儿出身,哪个身上不是粘满牛粪味?土得一晃乱掉渣。她呢,老师、校长跟前的大红人,可从第一眼起,她什么时候嫌弃过我们?还和咱们三个成了好朋友。光冲这一点,我钱明军这一辈子走到哪里,都要用仰视的目光看她。”
    林若诚懊恼地:“明军,我说过她什么吗?”
    “可她在说你!”钱明军打断林若诚,说:“她给我打电话、写信,总是情不自禁地提到你。‘5?22事件’后,她打电话给我,第一句话就是不相信你会做出那样的事。”
    “不、不会吧?”林若诚回想‘5?22’事件发生时,沈娜义愤填膺要和人拚命的样子,真是有点不敢相信。
    “她详细分析了事件发生后临河的形势,担心刘沉考虑地区利益,为保全其他企业和尽快消除影响,快刀斩乱麻,武断地对瑞雪公司下结论,希望我能向总局首长汇报情况,最好亲( 欲望之舟  ./30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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