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鲁邪……”芦笙站在阿鲁邪身后,有些犹豫地轻声唤他,阿鲁邪闻言眉心微皱,内心挣扎一番后,最终还是回了头。
他内心唾弃自己,明明知晓阿瞒愿意跟自己回草原是别有居心,却还是在见到她后忍不住心生亲近,哪怕她害他丢失令牌,错失向王庭借兵求援的机会,他也依旧不忍心去责怪她。
阿鲁邪甚至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从前他一向自诩风流,哪次的露水情缘会有他如今待阿瞒这般认真,只可惜这次终究是真心错付,他的痴心得不到回应。
阿瞒辜负了他。
他回过头时,见到了面前的少女气质依旧温婉,他突然回想起了那天清晨醒来,看见似小猫般乖巧的阿瞒,心里不自觉地便觉得,若是时光能够永远停滞在那时便好了。
视线稍稍下移,却见少女的臂膀间正缠绕着绷带,似乎是因为动作幅度大的原因,隐隐有些从内往外渗出殷红的鲜血。
“如何伤到的?”兵卒在君熠寒的示意下松开了对阿鲁邪的控制,阿鲁邪站起身,轻轻拉住芦笙的肩膀,小心翼翼地仔细察看她的伤势,动作极其轻微,似乎是怕弄疼了她。
“意外弄伤的。”芦笙似有些愧疚般垂下了眼眸。她没有告诉阿鲁邪是骄兰派人动的手,她和昆山回来一路所遇追杀不断,而且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厉,他们几乎可以算是死里逃生。
骄兰很爱阿鲁邪,只不过她爱他的方式是极端自私的,她很想一个人占有阿鲁邪全部的视线和喜欢,这和曾经的芦笙对待她和师父之间的感情一般无二。
芦笙理解她,所以当然也能原谅她。
阿鲁邪看着她如水墨画般清淡的眉眼,沉默了半晌之后,终是松开了拉住她的手。
他问她道:“阿瞒,我问你,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这次换芦笙沉默了,她心里有没有他?她也不知道。
阿鲁邪一直待她很好,这些天也总是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他这几日所做的事比起师父那许多年来所做的还要多的多。
她心里或许是有阿鲁邪的,只可惜他们之间所相隔的不止是江南和草原的距离,更加是北梁与匈奴之间的国仇与家恨。
芦笙往旁边一瞥,见君熠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正温和地朝她浅笑着。
她知道,这便是她该回答的答案,她没有别的选择。
犹豫了片刻,她终于下定决心,抬起眸对上阿鲁邪的眼睛,朱唇微启,轻声道:“我心里从未有过你。”
阿鲁邪神情猛的一怔,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待稍稍缓了半晌后,他的唇角才慢慢勾起了一抹苦笑,这答案他其实早就知道了,不是吗?那日阿瞒梦魇时嘴里喊的是师父,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阿瞒心里住着别人。
转念一想,他还真是可悲。
他从小父母双亡,幼时在乌兰王庭里凄苦度日,他似野草般日复一日地野蛮生长,在他身后没有可以依靠的族人,长大后能在王庭站稳脚跟,全靠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在战场上立下大大小小的军功。佘纳是他后来受单于封赏得来的,从那之后他身后也有了可以保护的族人,所以他倍感珍惜。
如今随着嘉成关战败,他之前所获得的一切都将弃他而去,就算他此次还有命能够活着回去,他也会成为整个王庭,甚至是整个匈奴的罪人,从此他的余生将会每日在痛苦中辛苦度日,将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既然阿瞒的眼里和心里都没有他,那他好歹也该用另外一种方式让她在今后的余生中,都要永远记得他。
他如今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再最后放肆一回。
他仰天大笑了两声,突然往后退开了几步,有兵卒见此正要上前来拦他,却被他长臂一伸,反手从腰间抽出了利剑。
他最后看了眼阿瞒,随后右手轻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不带一丝犹豫的直接用剑抹了脖子。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了四处,芦笙近乎满身都溅上了阿鲁邪的血。
她呆呆地看着阿鲁邪倒地,平日里那双神采飞扬的凤眼在此刻毫无生气,就连瞳仁也开始逐渐涣散。
“邪……”芦笙的心突然疼的厉害,眼泪也不自觉地就迷了眼眶,她上前几步想用手捂住阿鲁邪正在不断朝外渗血的脖颈,却怎么做都于事无补。
鲜红的血液慢慢染红了她的白裙,就好像用红线在上面绣上了一朵又一朵盛开的彼岸花,妖艳且凄婉。
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就这样自此凋零在了芦笙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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