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游侠正少年》第二十八章 饺子

    吴兴今年的除夕夜也飘着雪花，从下午到晚上，也在院子的地面上积了白白的一小层。
    “来，门主，吃饺子啦。”顾新端着冒着热气的一盘饺子从厨房走进了屋子，扔掉了披在身上的披风，“我和嫂子一起先煮了一盘，门主先尝尝。”
    “哈哈，刚刚看你们还没包多少呢，我就眯了一小会，没想到这都煮上了。”何文鼎从榻上坐起了身。
    “林二哥包得快着呢。”顾新抿着嘴，瞟了一眼坐在外屋桌子前满身满脸都是面粉的林鹤之。
    “有人拿面粉往脸上泼，谁敢不快点包。”听见声的林鹤之伸着脖子朝里屋喊了一句。
    “少扯了，你先泼我的。”顾新也伸着脖子朝外屋喊了一句，扑哧一声笑了，把饺子夹到碗里，“快，门主尝尝，秦大哥你也吃两个，看看我这火候怎么样。”
    “谢……谢谢七少侠。”站在一边的秦以岚看着顾新递上来的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躲着顾新的眼神。
    “谢什么啊，吃吧吃吧，别跟我客气。”顾新把碗放在了秦以岚的手里，一转身小鸟一样飞到外屋接着忙活去了。
    秦以岚端着碗更加不知所措，好久才低头把碗放到了桌子上。
    “吃吧。”何文鼎把碗推了回去，看着秦以岚，颇有深意地笑了一下。
    秦以岚依然躲开了何文鼎的目光，端起了碗，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地夹着那两个饺子，小心翼翼地喂到了自己的嘴里。
    外屋里，顾新挽起袖子和林鹤之继续包饺子。
    “二哥，那几个窗花是不是你剪的？”顾新一个一个拾起饺子皮托在手里，右手用小勺挖一勺饺子馅抹上去，左手就顺势握住饺子快速捏褶，一个个宛如金元宝的饺子很快就铺满了整个面板。
    “是啊，昨天我就剪好了，你看门口那挂的一串花，我今天上午扎的。好看不？”林鹤之揪起一个个小面团，飞速地放在擀面杖下转动，一个个又圆又平整的饺子皮也飞快地旋转了出来。
    “可以啊二哥，心灵手巧啊。”顾新打趣了林鹤之一句。
    “那是，贤妻良母。”林鹤之说完自己也憋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顾新从来都是放声大笑，“二哥是贤妻良母，那让以后的二嫂可怎么办？”
    “她负责叱咤风雷啊。”林鹤之想了想，飞快地转动擀面杖的手渐渐慢了下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手停住了，眼神不由自主地向顾新瞟了一眼。
    奇怪的是，顾新飞快地捏饺子的手也停了下来，眼珠左右转了转，没有往林鹤之那边看，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
    两人很久都没说话，其实两人的脑子里都在拼命地想着下面应该说什么。
    “有窗花，有爆竹，有饺子，有酒，虽然人不太齐，这个年过得还是像样子的。”还是顾新先开了口，“我之前在金陵过年，衙门里的全回家过年去了，我一个人坐在大堂上，一盘肉一壶酒，能喝到天亮。”
    “嗨，我当年也差不多。你好歹还是在城里，初一早上出门还是看得见热闹的，我都住在没人的荒村里，过不过年都一样，过年了就是多打几壶酒，弄一整只烤熟的鸡或者鸭子什么的，回来拿刀子削了，一边吃一边喝酒。”林鹤之放下擀面杖，边说边比划着，“哎，就这么一刀一刀削那个连着骨头的肉吃，连削带剜带啃的，自己弄得挺热闹的，哈哈，就那么弄一晚上弄到天亮，那一整只吃得一丁点都不浪费。”
    “哈哈。”顾新这次出奇的笑得声音很小，“其实住城里才更孤独呢，确实，初一早上出去逛，到处热热闹闹的。可是根本没有任何一处热闹属于我，就说庙会吧，热闹是热闹，但是逛庙会的都是成双入对的，哪有一个人逛庙会的？一个人去热闹的地方，才是最孤独的时候。”
    “有道理。”林鹤之点了点头，“所以说我就一直挑没人的荒村住着，没人反而不觉得寂寞，说不定屋子里有多少鬼热热闹闹陪我呢，咦嗬，那才叫热闹。”
    “年夜里说什么鬼不鬼的。”顾新用沾满面粉的手又在林鹤之身上拍了一下，“快点吧，再多包一点，给府上干活的人都吃一些，忙了一年了嘛，也让他们歇歇。”
    “对，多了的往营里也送点。”林鹤之并没有躲开，任着顾新把自己都快抹成了花猫，手上更加飞快地擀着皮，“往年都是吃老四做的现成的，咱俩今年破例下厨一回，咱们也品品这包年夜饭的感觉。”
    “哈哈，包个饺子就当年夜饭了。”顾新笑着说，手上也更加迅速地捏着。
    “哟，你们配合得够迅速的嘛。”帘子突然掀开了，许玉珠端着一大盘煮好的饺子走了进来。
    “林二哥干活快着呢，厨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尽管使唤他。”顾新抬头朝许玉珠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脸就有些红了。
    “没什么了，下锅煮上的差不多够吃了。来，你们忙了一下午了，快来尝个鲜。我再去拿。”许玉珠并没有察觉顾新的脸红，把手中的饺子放在了两人中间，又转身出去了。
    “哎呀，好香啊。”林鹤之夸张地吸了吸鼻子。
    “香你就尝一个呗。”顾新依然飞快地捏着饺子，没顾得上看那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是得尝尝，这一下午我可真是够饿的。”林鹤之又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悄悄地又瞟了低着头的顾新一眼又一眼，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地开了口，“那个，七妹妹，我这手上停不下来倒不开，你能帮我拿一个吃吗？”
    “啊？”顾新的双手猛地缩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双手握拳，差点把手里的饺子捏成馅饼。
    “可……可以吗？”林鹤之小声地又问了一句，飞快地擀着皮，其实几下都差点压到自己的手指。
    顾新抿了抿嘴，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如此不自然过，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犹豫了很久，她在围裙上抹了抹手上的面粉，伸手抓起盘子里的一个饺子，放在嘴边吹了吹，举起手臂来向林鹤之递过去。递到离林鹤之的嘴边越近，她的头就越低，后来索性不再往前伸手了，就把那个饺子举在了那里。
    林鹤之的手上早就停了下来，眼神在那个冒着热气的饺子和低着头的顾新之间来回飞快地横跳，也一点点把脖子伸了过去。
    顾新感觉到了那个饺子碰到了林鹤之的嘴唇，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张嘴去接。
    “快点呀。烫死了。”顾新故作怒状地朝林鹤之喊了一声，但是没有抬起眼睛直视林鹤之，也没有着急地把饺子塞进他的嘴里。
    林鹤之听闻，赶紧张嘴把饺子咬进了嘴里，顾新这才扭过头看了林鹤之一眼，伸手托了一下还在他嘴外边的半个饺子，才把手抽了回去。
    顾新感觉自己的脸特别特别的热，就好像盘子里飘出来的热气都被自己的脸吸进去了一样。
    林鹤之把那个饺子含在嘴里含了很久很久，并没有马上就嚼了咽下去，看了看顾新，赶紧重新拿起手里的擀面杖接着快速地旋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