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花风起孤城》第五十四章：睁开眼，我看到的是什么

    穆千城死了。
    直径丈余的圆形正不断崩溃，无数细小的沙子石块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光已消失，穆千城浑身已笼罩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什么都没有，没有疲劳，没有喧嚣，更不用勾心斗角，内心已只是平静的祥和。
    穆千城的身体像是成了一艘竹筏，顺着流水慢慢漂远。流水也如黑暗一般没有声音，无声的流水更美。远处好像有两个人在呼唤，穆千城又从竹筏变成了孩子，欢笑着跑到那两人的面前。
    女子一身白裙，笑着抱起跑来的孩子，而后将穆千城举过头顶。女子回头抱怨那书生模样的男子：
    “我就说千城太孤独了吧?”
    男子不再争辩，微微笑道：“你说得对。”
    女子把穆千城放到地上，穆千城跳起大喊：
    “爹！娘！你们带城城走吧！城城好累！”
    女子蹲下，抹去了孩子的眼泪，温柔道：“现在还不行哦！因为那边还有人在等你哦！”
    穆千城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拉扯着一样漂远，父母二人的身影已经远了，他们的身子也渐渐飘散。穆千城伸出自己的手去抓那二人的影子，却发现自己的小手不断变大，变大……
    女子和书生的身子已彻底消散：
    “咱们的城城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呢。”
    “是呀，不过……”男子的声音顿了顿：
    “那不叫大孩子，那叫男子汉！”
    穆千城觉得眼里湿湿的。然后她就睁开了眼，睁开眼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一个绝美的女孩。
    女孩的眼里似有星星，颔下有晶莹的泪珠滑落。
    然后女孩一把抱住了穆千城。
    穆千城笑了，轻轻地拍着女孩的肩膀，他的声音也是轻轻的：“你真是个爱哭鬼！”
    女孩哭得更大声了：“知道我爱哭你还什么都不说地就走了?”
    “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我晚上梦到你满身鲜血时有多害怕吗?”
    “你知道你这次有多危险吗?”
    女孩的声音歇斯底里，像是在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害怕一股脑的排出。
    唐芊芊的身子匍在被子上不断颤抖。穆千城听着女孩的哭声却是轻轻笑了。
    女孩的哭声渐渐平息，起身揉了揉红肿的眼。这双眼睛看起来是憔悴而幸福。
    当你确认自己的爱人已无碍之后，你的眼睛看起来一定也会是这般幸福。
    一切平静过后，唐芊芊搀扶着穆千城走出。
    空气中一股青草汁液蒸发的香味，萧候正在院外将已蓬勃的杂草割去。
    院外花开如锦，院内枯树一枝。
    枯树顶端抽出了点点新芽。芽是生命的绿色。
    萧候直起身子，抹一抹额头的汗水，淡淡道：
    “醒来了?”
    穆千城双手抱拳道：“前辈救命之恩，千城永生不忘！”
    萧候放下手中的镰刀，看着那枯树的新叶，道：
    “我没有救你，我只不过是尽了一个医者该有的责任而已，你能活过来，完全靠的是你自己。”
    然后萧候不再说话，继续拿起镰刀割他的草。
    见两人还在站着，老人轻轻道：“我老人家一个人清净惯了，江湖纷扰，非我归处，你们自江湖来，也当回江湖中去。”老人将阁下的草扔到地上：“既往不念，当下不杂，未来不迎。少年人，你们走吧！”
    穆千城没有说话，唐芊芊拉起穆千城的手，道：“你饿了吧，走，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
    ……
    周家要面对的，是来自青剑盟的背刺。
    手下人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糟糕。寒烟楼、花满园、长安忆的楼主皆是赶走了周家派出的副手，东南船厂、洛北商行的主事人突然失踪。本来势力相当的两家赌场突然合并，从赌场主人的屋里有青剑盟的人走出。
    “砰——”茶杯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周涛脸色铁青，怒吼道：
    “叶青寻你好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你青剑盟真是好毒的手段！”
    周家最后一位管事上前，道：
    “家主，我们怎么做?”
    周涛强迫自己冷静，道：“估计有多少人会对我周家不离不弃?”
    那略有肥胖的老人大概五十岁，此刻摇着他那圆饼状的头，道：
    “不会很多！青剑盟连挫神锋门，江湖里的很多世家大派已倒向了他们。”
    周涛道：
    “这帮人倒是挺会见风使舵！不过他们只是些乌合之众，眼下重要的是安抚手下人士气，做好青剑盟随时打过来的准备。”
    然后他看向那周家最后一名管事：“玄老，安抚士气就交由你来做吧，我去找找镖师行道上的朋友，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来帮忙。”
    那老人点一点头，周涛又看向一个年轻蓝衣男子：“洛严，你去联系各个杀手组织，去找幽月楼楼主，价钱随便他提，只管答应就行。”
    “有言你去把周家手底下所有死士集合。”
    周涛有条不紊地安排各项事宜，然后他坐下，双手按在扶手上，霸气尽显：
    “我们要让他青剑盟、让他叶青寻知道周家的底蕴，让他们明白即使父亲不在，周家也不是可以任由他青剑盟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除了周涛外的所有人都退下了，周涛长出一口气，疲惫地躺在椅子上。周慕蝶从弄堂里走出，道：
    “我收到了信。”
    本已闭上眼睛的周涛突然爆起，眼里全是烈火。他看着周慕蝶手里的信，大吼道：“谁把这封信给你的?”
    周慕蝶不作声，周涛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在周家院外的洛九玄回过了头，这位周家管事的眼里全是落寞。
    “原谅我，家主。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周家上下八十三口人步那邱家后尘。大哥二哥死了，老家主也死了，我们已没有和青剑盟对抗的资本。一味抵抗，只会断送周家的百年基业。”
    那封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我叶子充心里爱慕慕蝶姑娘已久，周、叶两家同为江湖世家，当结为儿女亲家，不分彼此。今神锋门气数已尽，在劫难逃，你我两家联合，必可一统江湖，使周家剑道传承长存世间。
    望蝶仙姑娘好好考量！
    ——叶子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