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神引》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岐山

    拓跋休的脸上现出微微震惊的神色，这次他听清了，他确定自己听到的是“朋友”这个词。可他从小就没有朋友，更对拥有朋友不可企及。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方景澄说错了，才认识三天，他怎么可能就把自己当做他的朋友。
    “朋友？”他自嘲一笑，有些气馁道，“我从来都没有朋友。”
    方景澄看着对方仿佛不屑的神色，心中很是失落，他低声无力道：“我也从来没有朋友。我自小在云剑派长大，除了师父师尊其他人都是我的师兄弟。虽然他们对我都很好，但我知道那不算朋友。我们同行的这几日，你给我的感觉和门里的师兄弟不同，我在想我是把你当做我的第一个朋友的。一路上你这么照顾我，我以为你也把我当做了你的朋友。“
    拓跋休一直注视着方景澄，看着他略带失望的神情，听着从他嘴中说出来的这番话，心中的某根弦似乎被狠狠拉扯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过去的十多年，他总是一个人，朋友对他而言不过是无用的累赘。
    此刻的他却不是这么想的，他的内心其实是欣喜的，只是方景澄的话对他而言实在太突然，他甚至不敢相信，像他这种人怎么会有朋友。
    因为不敢相信，因为害怕欺骗，他作出了一贯冷漠的姿态。
    可看着对方真诚的面庞，无邪的眼神，他被触动了。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的他一时手足无措，紧张失语，像一尊雕像般愣在了原地。
    方景澄还沉浸在失望忧伤之中，看着拓跋休无动于衷的神情与毫无挽留的态度，挫败感让他只好选择放弃。
    他咬紧了下唇，伤心道：”既然这样，那你多保重，我先走了。“
    垂着头，他默默地从拓跋休身旁走过。天色好像又暗了些，这条小路仿佛也变得崎岖，方景澄拖着脚步艰难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没了力气，是这几天赶路太辛苦了么。可剩下的路都只有他一个人了，或许会更辛苦吧。
    拓跋休蹙紧了眉头，像在隐忍着什么不敢开口。久久，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的心跳似乎也跟着远去了。
    最终，他终于下定决心，沉沉喊道：“景澄！”
    脚步声突然没了，拓跋休背对着方景澄，不知道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停了下来，还是他走远了脚步声因此消失了。
    错乱中，焦急中，他不敢回头看，而是低声喊道：“我是这么以为的，你是我的朋友，我想做你的朋友，也希望你能把我当做你的朋友。”
    没得到对方的回应，也没有任何声响。拓跋休以为他没有听到，以为他真的走了。
    就在他开始后悔，开始难过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澈如水的声音：“你真的这么想？”
    拓跋休心头一颤，一回头，方景澄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仅有一步之遥。
    他是有些被吓到了，可一贯沉稳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波澜。面对方景澄他心中是喜悦的，脸上虽没流露出来，可那道锋利的剑眉难得的微微弯曲了。
    如同他那张坚毅的面庞，从他的喉间蹦出一声坚定的“嗯”字。
    方景澄笑了，年轻的脸颊上是两个浅浅的梨涡，在最美好的年纪里毫无保留地盛开着。
    拓跋休颤动的心终于平稳了下来，看了看对方，他主动道：“我要去的地方是不岐山，连我也不知道那里是个什么地方，只知道那里戒备森严，外人很难进得去。即使进去了也很有可能是有去无回，所以我不希望你跟着我一起冒险。”
    “不歧山？”方景澄低喃道，不觉担忧，“那里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要去？”
    拓拔休未多解释，简要道：“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方景澄见他不肯说，也不强迫。思忖片刻，他坚定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拓拔休惊诧道：“你想好了？那里真的很危险，我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起冒险。”
    方景澄点点头：“我想好了，和你一起去。我们是朋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而置之不理。既然你有必须去的理由，那我就必须与你一起去。”
    寥寥“朋友”二字便让拓拔休深陷其中，人生中他头一次体会到有朋友的感觉。在独自涉险时刻，有个人愿意与自己一起面对。这让他对即将的危险并不那么畏惧了。
    拓跋休从没与类似于朋友的人相处过，一时有些僵硬，沉默了半晌后，他低低答应了一声往前走去。
    方景澄莞尔，心情由阴转晴，他追了上去，问道：“拓跋休，你没去过不岐山，怎知道它在何处？”
    拓跋休答道：“我只知道它的大概方位，秋去冬来之时，北极星下便是不岐山所在。”
    “北极星？”方景澄举头望天，薄暮的夜空中隐约可以看到数颗星星。有些明亮闪烁，有些微弱遥远，虽有亮度差异，却依旧难辨。凭他的能力，却无法判断北极星所在。他指了指浩瀚广阔的夜空，叹道，“天上这么多星星，到底哪一颗才是北极星呢？”
    拓跋休道：“还得等天再黑些才能知道。天黑了，才能找出北斗七星所在。北斗七星是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组成。天下皆秋，斗柄指西。从“天璇”通过“天枢”向外延伸，大约延长五倍左右，便可见一颗和北斗七星差不多亮的星星，那就是北极星。”
    方景澄对星宿之象不甚了解，经拓跋休这么一说，他脑中隐约有了印象。
    在九嶷山，除了识字剑术，天文知识的学习也在课程之列。观星象，晓天文，预未来，本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方景澄学不进去，也学不会，因此常常在课堂上打瞌睡，没少受幽微真人的责罚。
    对北斗七星有印象，还是因为一次课上幽微真人的提问。
    “景澄！”幽微真人一手捧着一本厚厚的《天文鉴》，一手握着一根细细的鞭条。在垂着脑袋的方景澄面前点了点，沉声道，“你来答一下北斗七星是哪七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