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界孤仙》第三章 抛 弃

    见师兄沉默不语，似是不准备再责怪自己。
    小师弟思量再三，小心翼翼抬起头轻声问道：“师兄，近日矿监大人可有来过？”
    傅师兄心中还在盘算着如何交待，便随意接过话去，“前几日来过，收了灵石，便回去了。你何故问起他来？”
    小师弟怕师兄从自己脸上看出端倪，低着头回应道：“许久不见，有些想念。”
    傅师兄心中嗤笑，嘴上的语气不咸不淡，带着一丝嘲讽，“也就你会想念他。”
    见师兄没接着往下说，小师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他可带来过门中消息？”
    见师弟今日居然反常发问，傅师兄有些狐疑：“你可是听到什么风声？”
    眼见要露馅，小师弟慌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太久没听到门派里的消息，有些好奇，才向师兄打探。”
    傅师兄见状心说有鬼，却也没兴趣继续追问。
    他已经准备好了交接的说辞，便由着话头说了下去：“消息倒是有的。矿监师兄说，门主与几位副门主近日修为大进，准备召集所有弟子回门庆祝。”
    小师弟听到这里，暗松了一口气：既要庆贺，料也无妨，吴管事这消息，就随他去吧。
    结果傅师兄的下半句话却出乎他的意料：“同时呢，我也给矿监师兄提了回门的提请。”
    “回门的提请？”他抬起头一脸疑惑，不知道师兄何意。
    傅师兄却没有马上解答的意思，而是上半身前倾双肘支在桌上，换了副交心的神情，“小樊啊，你来矿上也快五年了吧？”
    “回师兄，五年又一季。”
    傅师兄闻言又直身靠进椅背，悠悠感叹道：“五年，时间过得真快。”
    感叹完，他又颇为中肯地说道：“你这几年表现不错，定脉、掘坚这些本分之事都做得极好。但你为人上还是太过软弱，太与下人亲近了。”
    小师弟不明师兄说这些的意思，只低头听训。
    “不过你有你的法子，人事上想必也不会出岔子，但是这些。”说到这些的时候，傅师兄半侧过身用手指了指背后的书架，“这些账目，你怕还是拿捏不住。”
    “回师兄，师兄教过的记账法子，我都记住了。”见师兄担心自己没学好，小师弟恭敬地回道。
    “不是说你不会记账录簿。而是这记账录簿，是门大学问。”
    傅师兄不想明言，又不知如何才能让这小师弟听懂。心情烦躁索性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道：“等几日，我准备回门述职，便不再回来了。”
    “什么？”听到此话，小师弟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师兄，满脸难以置信。
    见状，傅师兄换了平和的语气，“你虽年龄不大，但这矿上的事都已能独自应付。为兄在这里已经待了十几年，是该回门好好修炼了。”
    他早就在打算前程之事，如今灵石已然足够了，当然要回门去争取新的生活。想到自己回门之后师傅对自己赞赏有加，想到之前排挤自己的师兄弟的们的羡慕嫉妒。
    傅师兄心底便升腾起浓浓的期待。
    “可是……”
    小师弟没想到与自己朝夕相处了五年的师兄居然就要离开，自己早把他当作唯一的亲人。心中百般不舍，想出言挽留，却没什么理由说得出口。
    他被这突然的消息搞得措手不及，眼圈泛红沉默不语。
    “哎，我也甚是不舍。但为兄是回门，又不是去往他处。话说回来，你我总不能在这矿上待一辈子，总得找个靠山为自己将来做做打算，对吧？”
    停顿了几息，傅师兄见讲理无用，只得好言相哄。
    “我回门中，找好门路站稳了脚跟。便托人带话与你，到时候我们还能再见。而且何止相见，我们还要努力修炼，自在潇洒，纵横一番！”
    说到未来，傅师兄豪气顿生。
    他正慷慨激昂，话落却未能听到师弟的恭维附和，心中总觉少了些滋味。定睛一看，才发现小师弟依旧呆立一旁，满脸忧愁。
    傅师兄不禁摇头，心中对小师弟更不看好：这模样，要是回去门里，指不定被那些鬼精的师兄们欺诈成什么模样。
    双方都没了言语，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傅师兄瘪着嘴，心中不太痛快，暗自责怪这师弟太过幼稚，过于依仗自己，搞得自己不好脱身。
    可转念一想，他只需这师弟日后做做假账、偷偷懒闲，适当减少灵石产出，免得他回门后露了马脚便可。
    至于其他，等他一个人慢慢接受就好，和自己又有多大关系？
    想通了，他耐住性子接着轻言安慰。
    “师弟莫要慌乱，这矿上诸事你都谙熟，留你一人也足以应付，为兄绝无担心。况且，只剩你一人之后，有些地方就方便多了。这矿就算再贫，也是有油水的嘛。”
    他话有所指，充满了暗示。
    “不过这账嘛，我得给你说道说道，你可要听好学好，免得日后漏了马脚。”说完他用指头点点桌子。
    他正起完头准备往下说，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过来了。
    这人到了楼下便进屋上楼。不同于樊师弟，来人上楼时脚步轻缓，很是小心谨慎。
    走到一半，这人便停下沉声禀报道：“小老儿有要事求见仙师。”
    听声音，是矿工里的一位李姓年长者。他经验丰富，算是一众劳力的头头，平日负责上报消息，再把傅师兄的意见下传给众人执行。
    “上来吧。”傅师兄虽有些不悦，但听闻是他，便淡淡应了一句。
    这老李头行事稳重可靠，又言行恭敬。傅师兄对他十分信任，言语上对其还算客气。
    老李头又轻轻往上走了几步。
    他先是在楼梯口露出一颗头发花白脸庞消瘦的脑袋四下打望了几眼，然后才躬身上到二楼。
    他一身整齐粗布蓝衣，头发湿漉漉的束在一起。应是刚刚沐浴更衣完毕，就赶着来过来拜见。
    他先对傅师兄躬身行礼，再对樊师弟施以同礼。同时语气恭敬：“小老二见过傅仙师，见过樊仙师。”
    “说吧，何事？”
    傅师兄知其有事要禀，因为心中念着要教樊师弟做账，便开门见山问他来意。
    “回傅仙师，丁甲道乙巷、丙巷、戊巷掘进如常。甲巷、丁巷已按照您的吩咐停工，转工主道。但丁甲道主道掘进时遇到坚石。自上次禀报，复掘了三日，仍是进展缓慢一无所获。我等实无能破坚，望傅仙师断决。”
    傅师兄一听便知其来意，这极东矿条件艰难。靠他等凡夫掘进主道，遇坚不破之事时有发生。便挥了挥手，“知道了，我自有安排，你下去吧。”
    “小老儿多有叨扰，这就告退去了。”
    得了旨意，老李头随即不做停留。躬身后退几步，便又轻手轻脚下了楼去。
    送走了老李头，傅师兄兴致勃勃本欲继续教导师弟如何作假，结果看他心不在焉，仍是一副苦闷忧伤的样子没有半分好转。
    他很是扫兴，长出一股鼻息心道罢了，以樊师弟今日这模样想必也教不出个好结果。
    干脆再给他两日时间，等他接受了这个安排，后续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自己也无需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