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界孤仙》第四章 下 矿

    放弃了教师弟作假，傅师兄转而开口吩咐正事：“师弟，换身衣裳，去一趟丁甲道，我给你备灵具。”
    听见师兄唤自己，樊师弟才回过魂应了一声：“是。”继而转身下楼准备更换下矿的衣裳。
    下楼来到卧房，打开衣柜拿出矿服面巾，樊师弟换下身上的天极门弟子服铺在床上。
    这弟子服是来极东矿前内门师兄发的，因走得太急，没寻到合身的款式，只得随意给他拿了一件打发。
    当初下发的这件衣裳对樊师弟而言过于宽大，这五年来一直都是傅师兄在据他身长修改。虽手法拙劣，但也勉强能穿上走动。
    樊师弟叠着弟子服，摸着上面师兄留下的针脚。想到几日之后，这里就空留自己，心中一阵酸楚。
    对师兄的不舍与对往后独自生活的恐慌一齐拉扯着他，让他迷茫难过，不知如何面对。
    慢吞吞地叠好弟子服，樊师弟再度回到楼上。此时傅师兄已在桌案上排出了一排物件，正在登记入册。
    册子上记录着日期、事由、领用人，以及领用的东西：巡矿灯一盏配灵屑五钱、二号灵锄一把、定灵盘附碎灵石一块，肉干两斤、水壶一个……
    记录完毕，傅师兄吹干墨迹收起册子。
    然后转身对樊师弟说：“你先处理丁甲道，回来我再与你说账目之事。”
    樊师弟点了点头表示知晓，把桌案上的物件一一收到身上，便下楼径直往矿洞去了。
    傅师兄走到二楼窗边，双肘支着身体伏在窗框上。他看着师弟愈走愈远的背影，心中升起些许复杂：往后回门，怕是遇不到这么单纯的修道之人了。
    此时刚过午后，初夏的太阳已晒得地面有些燥热。
    远远地，老李头也已换好了下矿的衣裳在矿洞口候着。樊师弟穿着粗布矿服，背着下矿的工具。走到矿洞口已是满头大汗，好在洞口气息对流，分外凉快。
    老李头见樊师弟卸下装备纳凉，便走上来见礼：“小樊仙师……”
    樊师弟对他摆摆手，一边擦汗一边说：“李头儿，你不用带路。洞内其他巷道若是能布下人，便让主道的去支一手。若有多余的人，就让他们轮流休息。我去主道便可。”
    老李头知这小樊仙师对矿内非常熟悉，不似傅仙师已久未下矿。便应了吩咐，告退去了。
    休息了片刻，樊师弟再次收拾好行李物件。出发前，他抬头久久向半山小楼凝望——师兄将走，以后可如何是好。
    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期盼再多看师兄一眼。但瞧了半晌，也没有看见师兄的身影，只得满怀失落地提起矿灯，走进了幽深的矿洞。
    矿洞内冷气森森，一片漆黑，和洞外艳阳高照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樊师弟背着光亮沿着主矿道直走了几十步，才慢慢适应了洞中黑暗，随着他的动作，背后的光线越来越弱。等到矿洞转向，外界光线便再也传不进来，整个矿道一片黑暗，只剩下他身上淡淡的灯光。
    这光亮随着他行走左右摇摆，发出吱嘎的声响。这声响与脚步声、衣物摩擦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回荡在空旷悠长的矿道内。
    从两年前起，樊师弟为了不让师兄轻看，便独自一人下矿。而除樊师弟外，这矿上少有人独自下矿。
    一来矿道内坑洼不平多处积水，洞壁岩石又突兀参差不齐，走在里面很容易受伤，多人同行才能有个照应。
    二来若单人独行，这矿道内除了自身就别无他物发出声响。若是停留歇息，整个矿洞便分外安静，渗得人心中发慌。
    在这漆黑如墨，寂静如渊的地底，有的矿工靠嘴里哼着曲儿壮胆，也有的互相闲谈。樊师弟能拒绝他人同行，并不是因为他胆子有多大，只是单纯不想被师兄轻视。
    但现在，师兄要走了。
    不多时，樊师弟已深入矿洞过了风井。整个矿道也从开始的可三人并行变得宽窄不一高低不定。
    两侧洞壁上不时出现黢黑的支巷，这些支巷口立了木牌，木牌上写着编号与封禁字样。封禁原因要么是矿脉枯竭，要么是冒顶坍塌，也有的是离风井过远无法继续开采。
    极东矿产出不是很好，矿脉分散细小，几十年下来风井只挖了两眼。好几处主道都因为离风井过远而被封闭。
    围着风井，这些掘矿人已经林林总总挖了上百个支巷。不说外人，就是下过一段时间矿的人，走到这里也会不小心迷路。
    樊师弟越往里走，心中愈加安定。因为前段主道都是前人所掘。而这末端主道，多处都是他来破的坚定的脉，熟悉的场景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归属与安全感。
    约莫行进了小半个时辰，矿道内弥漫出一股生石粉味道，樊师弟停下来包好面巾又才继续往里走。
    经过最后几个支巷时，耳旁隐隐约约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那几个支巷的队伍还没采足出矿的量，仍在努力敲凿。
    樊师弟松了一口气，毕竟在地底遇到其他活人总是让人感觉欣慰的。他没有进去支巷，而是继续前行，直接来到了矿道尽头。
    前一波矿工知道老李头要去请仙师，早已把碎石清理到支巷。这个丁甲道掘坚面虽空间逼仄石壁锐利，但地面因为前人的刻意打扫修整，还勉强算得上整洁。
    樊师弟在石壁前放下灵锄、定灵盘与包袱。
    为了防止被飞石砸到，矿灯被放在了稍远的地方并调高了亮度。照这个亮度，师兄一共配给的五钱灵石屑最多能支撑一整天时间。
    若一日之后还未打通这丁甲道，那他便只能返回再做打算。
    收拾妥当，樊师弟拿出定灵盘放在地上，沿着盘面辐线在各处标好方位。又从包裹里拿出配发的灵石在定灵盘上嵌好。
    随后他盘腿坐下，用双手拇指食指合拢卡在盘身上，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努力聚集起体内灵力。
    过了片刻，定灵盘终于慢慢亮了起来。樊师弟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蹬了蹬双腿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还好亮了，若是不亮，那这丁甲道怕是得封了。
    他活动完之后，把定灵盘放在了方才标记的位置，再俯下身细细观瞧。此时，整个盘面上半边的辐线都亮起了蒙蒙的荧光，不过各个方向的光亮强弱略有区别。
    樊师弟选了最亮的辐线，瞄准之前标好的方位用灵锄在石壁上落了等距的三个点，算是定好了位。
    定位完成，取下灵石收好灵盘。紧了紧隔灰的面巾，再从包裹拿出防溅石的面罩戴好。
    他已经准备好，要着手破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