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界孤仙》第十四章 缘 起（中）

    那铃铛也是奇妙，虽是铃铛，在空中飞舞却没发出一丝声响。转眼间便顺着石壁根儿从樊师弟挖出的洞口悄悄飞了进去。
    此时樊师弟还睡得极深，没有一丝察觉。
    那铃铛在洞内绕着飞了两圈便停了下来，随后绿光大盛，映得整个洞穴透亮。
    “叮……嘤……”
    一声极轻却极有穿透性的铃声在小小洞穴内响起。
    这声音如一根丝线穿入了樊师弟的脑海，又如一阵轻风吹来一团迷雾，罩住了他的头顶。
    樊师弟懵懂醒转，他半眯着眼，缓缓坐起身来，却像是眼盲一样对眼前的铃铛视若无物。
    突然，他心里感受到一阵急切的冲动，他想要出去。这冲动迫切而自然，仿佛久渴的人见着了水。
    他弓着身子，扒拉开洞口的碎石，扶着石壁一脚深一脚浅地来到了路上。
    整个过程铃铛一直悬浮在樊师弟身前，幽幽地泛着绿光。
    此时天光大亮，但在樊师弟看来，整个世界却是另一番景象：浓雾弥漫、天地无光，视线之内昏黄朦胧，什么都看不真切，就连呼吸都如同被人按住胸口一般，极不顺畅。
    他一路走过来的时间，对面三人也把他瞧了个仔细。
    此刻樊师弟头上身上覆了一层厚厚的飞灰，脸上全是油泥。每走一步身上的衣物都会抖下尘土，好一个灰头土脸邋遢不堪的样子。
    加之他着了凌师叔的道，整个人陷入了幻境之中，此刻看起来神色憨痴，状若疯傻。
    “我问你，你是何人？”
    待到樊师弟站到三人面前，凌师叔出声询问。他的声音不大，却带有一种不容哄骗的威严。
    随着他声音的响起，樊师弟只感觉眼前的迷雾呼地散开，显现出了三个人影。这三个人影高大威猛，却看不清五官细节。
    唯独身上的衣物慢慢凝实下来，仿佛天极门中那些高人前辈穿着的样式，但他又不敢确定——毕竟他也只是从傅师兄口中听过描述。
    但顷刻间，樊师弟已打心底信任了面前几人，认为他们是可靠的前辈。
    “我是天极门极东丘驻矿弟子，我姓樊。”樊师弟恭敬而木讷地答道。
    “你是何姓名，师从何人？”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樊九，我没有师从……”
    “师叔，这天极门是几个散漫野修霸了一片偏地集结的小派，前几日已被另外一个名叫擎宝峰的小门派所灭。想是因为擎宝峰和衍道门有一丝丝关联，天极门众首搜刮了资产便不战溃逃了。”
    那年轻男子听了樊师弟的回答，在一旁低声解释。
    “付师兄你消息可真灵通啊。”
    听到他的解释，一旁叫盼兮的女子轻声夸赞了一句，这声音清脆婉转，好似泉水击石。
    “候师妹过誉了，职责所在。”听到候盼兮夸耀，这付师兄立马自谦说道。
    中间的凌师叔对两个小辈的交流充耳不闻，他继续问樊师弟。
    “你修为低微，为何随身带了这么多灵石？”
    “临走时大家送与我的……”
    “是谁送的？”
    “矿上的凡夫劳工……”想起这群劳工，樊师弟脸上露出了呆傻的笑容。
    “胆敢撒谎，一群凡夫怎会有如此多灵石！”凌师叔语气透出几分严厉。
    这严厉的语气吓了樊师弟一哆嗦，他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收了回去，依稀间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会给众人带来大祸。
    这吓得他整个人发起抖来，脸上表情古怪，五官皱成一团，仿佛想要从幻境中挣脱开来一般。
    “叮……嘤……”
    见樊师弟意志挣扎，有苏醒的迹象。悬在他面前的铃铛绿光大亮，又响了一声。
    随着这声音在樊师弟脑海中反复回荡，他脸上的表情重归麻木。
    “差一些的是矿……矿工贪墨下的，好些的是……是师兄截下的……”虽是压制住了苏醒，但樊师弟说话也受到了影响，说地时断时续。
    “他们为何要送与你，你师兄呢？”
    “师……师兄被擎宝峰的人……杀了……”想起师兄，樊师弟一脸悲伤。
    “我不想……不想投他们……便要走。他们就……送与我了……”越是长句，樊师弟就越说得含糊，但凌师叔三人还能理解他表达的意思。
    “此中可有你贪墨下的？”
    “没，没有……我不知道……他们没说过……”樊师弟有意表达清楚，却说出口的词句寥寥无几。
    凌师叔见状，手指一弹，一段法决一闪而没，铃铛的光亮随即弱去不少，樊师弟表情慢慢放松下来。
    “那你为何留在此地？”
    排除了樊师弟设伏的嫌疑，凌师叔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我去往凤远城，走到这里就天黑了，只好挖洞住下。”
    听到这里，三人基本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位凌师叔经过此地时发现这小山上存在有反常的强灵源。他怀疑有人施饵作恶，便决定下来查看一番，没想到遇到了逃难的樊师弟。
    “收！”
    凌师叔翻手一指，那碧绿的铃铛便急速返回，飞入了他的袖口。
    待那法宝一消失，樊师弟只觉得浑身一轻，胸口不再受到压制。他不由自主身形一晃，深吸了一大口气，以至于原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随着清冷新鲜空气的吸入，他的各种感官不再受到限制。
    这一瞬间，他感觉天忽然亮了，浓雾也突然消散了，耳中又能听到清晨山间的鸟鸣了，脸上又再一次感受到徐徐吹拂的晨风了。
    但他神志仍然没有完全清醒，仿佛仍在半梦之中。
    抬起头，樊师弟看着正前方。先前三个压人心魄的巨大人影也缩小下来，成了三个站在他面前不远的正常人。
    此刻三人正神色各异地看着他，他们三人中最扎眼的当属负手而立的居中男子。
    他身形高大壮实，面相年轻神色稳重。头上的发簪色如玉、质似骨，额骨饱满，双眉浓直略宽于眼，眼神温稳，鼻直口方，续着淡须，含着浅笑。
    其贴身穿着白底交领长衫，外批黄褐大氅。整个人看起来深沉大度，着实气势不凡。
    此人正是聚灵宗玲珑门凌崇岩。
    他前日接到游影阁驻凤远城弟子信报，说凤远城潮海楼将于今日拍卖一株他亟需的八百年份弈神草活株，是故才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