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界孤仙》第三十章 凋敝

    樊弈内心稍安，点头简短地回答了一句，“是。”
    两人出了房间，顺着内院左侧的回廊徐步往正房方向前行。他们师兄弟都穿着同款白色宗服，不过一个身形单薄瘦弱，一个高大宽厚壮实。
    凌崇岩身位略微领先，他气息平稳，说话时语气平和，犹如唠家常一般。
    “我们聚灵宗除了守魂殿，各门都有自己的宗祠。若是师尊没有闭关，昨日你的入门礼按理该在本门宗祠进行。”
    “但师尊闭关，魂灯又祭在守魂殿内，所以我们才去的是守魂殿。今日就需得来本门宗祠补上祭拜。”
    说完，他转身看向少年师弟，和声叮嘱道：“小五，守魂殿乃灵宗重地，只在少数时候对宗内元神以上弟子开放。若非情有可原，本不该带你进去。特事从权，宗内长辈肯定不会怪罪此事，但你切记莫要对任何外人提及。”
    樊弈跟在身侧，第一次听大师兄叫自己小五，虽然对这个称呼感觉陌生，但却让他心中一暖。
    他抬起头与凌崇岩对视一眼，郑重点头回应道：“是大哥，我记住了。”
    实际上守魂殿该遮掩的都在帘子后面，因为关系到灵宗家底，魂灯数量肯定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至于祖师画像，并不会暴露什么秘密。所以樊弈就算被人抓住抽魂炼魄，也榨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凌崇岩生性稳重周全，所以才多说一句。
    玲珑门宗祠设在正房左侧的一个偏院，说话间，两人来到回廊里的一道拱门前。凌崇岩带着樊弈穿过拱门，进了偏院。这偏院不大，里面只有三道对开的木门，此刻完全紧闭。
    两人停在门前，凌崇岩表情郑重地叮嘱道：“宗祠内都是本门前辈牌位，进去之后听我安排，切记注意，行为举止要慎重得体，不得轻浮喧哗。”
    樊弈自然识得大体，认真地点头表示知晓。
    凌崇岩缓慢推开中门，两人一前一后便进了祠堂。
    祠堂内高高悬着三盏油灯，应该是凌崇岩事先来点亮的。因为大开着门，整个宗祠内并不昏暗。
    三盏油灯下横放着三个淡黄蒲团，蒲团前设有一条长桌，长桌上从外向里摆的是长的香案、高脚的油灯、圆的烛台、几排供着瓜果灵石的杯盘。
    贡品后隔着不远放的便是高高的三层牌位木架。架子最下层灵牌一个挨着一个足有十几块，中层只有两块，而最上层空空如也。
    灵牌上都写着一些小字，隔着太远看不清楚。
    凌崇岩点燃白烛插入烛台，再燃起细香返回蒲团上对着诸多的灵位行了个大礼，起身将香仔细地插在香案之内。完事示意樊弈跪在蒲团上。
    凌崇岩燃起细香递给他，让他保持着举香正对灵位的模样。随后他自己正色站在一旁，语气郑重而低缓。
    “本门祖师全名易玲珑，地历六零一年生人，修行六百四十二载，力破万劫，于人历二四三年飞升。依礼制，仙者不设灵位，当供奉存世心灯于宗祠励后世。”
    “但祖师开创灵宗，为顾全大局，心灯便与灵宗其余魂灯一道祭于宗门魂阁。是故本门宗祠空其尊位，以示崇敬。”
    听师兄这么一说，樊弈才知道祖师名叫易玲珑，想来这玲珑门也是由她以自身命名，而灵架最上面空着的是为了纪念她。
    他按照师兄传来的神念对着空位拜了三拜起身将香插入香案之中，再返回继续跪下。凌崇岩再次给他递来点燃的细香。
    这次他示意樊弈拜的是中层的两个灵位，这两个灵位一左一右，分列两边。
    “这二位分别是祖师首徒莫师姑与次徒程师伯。”
    “当年，祖师门庭刚立，玲珑山周边大小门派环伺，局势混乱危急，不得已经年征伐。期间，他两人力战外敌而死，是为本门先烈。”
    他说得很笼统，没有表露实情。
    樊弈举香再拜，然后趁着插香的机会，他仔细看了看两位前辈的灵位。隐约间看到灵位上写着“莫若森”、“程乐”。
    凌崇岩再次让樊弈归位并递上细香。这次他只站在樊弈身侧，久久没有开口。
    樊弈不明就里，只有默默等待，静静地看着闪烁的烛火与袅袅的香烟。片刻，一层薄薄的青烟笼罩在祠堂之中，仿佛给那些牌位罩上了一层青纱。
    等待了许久，樊弈感觉气氛不太对，他悄悄侧身看向师兄。发现凌崇岩微皱着眉头看着最下面那排灵位，神色悲戚思绪悠远。
    半晌，他才长叹一口气。
    “玲珑门创立至今，不到七百载。遥想祖师当年，并门立宗，四方称尊，何等昂扬风发。如今我等二代弟子人丁凋敝，气数渐微。小五，你可知，我们玲珑门如今有多少弟子？”
    樊弈还没见过凌崇岩这般情绪低落，他神色恭敬小心翼翼地轻声答道：“回大师兄，小五不知。”
    樊弈当然不知，凌崇岩发问也并不是真心要让他回答。他只是想要小师弟认识现实，振作志向，清楚要面对的局面与自身的职责。
    他停顿下来略微整理思绪，决定从很久以前讲起。
    “神道沧桑，时光浩荡，我们灵宗创立已经四百二十三年了。”
    “当初，祖师以绝强的修为让四方震服，整合创立了我们灵宗。那时候世家人杰如百川归海，皆以加入我们灵宗为荣，而我们玲珑门更是烜赫一时。”
    “虽然入门条件苛刻，但一番遴选下来依然人丁兴旺，整个玲珑门一片欣欣向荣。但是……”
    他神态悲伤，话说了一般就停了下来，缓缓摇着头，指着最下面的那一排灵位说道：“这些，都是当时入了我们玲珑门却殁于道途与你我同辈的弟子，都是我们的师兄师姐……”
    樊弈听到这里，面色骇然。他很难想象发生了什么，让这十几位师兄师姐全都变成了冰冷的灵位。
    怪不得师兄问自己可知玲珑门如今有多少弟子，想来，肯定发生过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