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界孤仙》第四十二章 用心

    从地面往上看，玄柏树带着一坨硕大的泥土缓缓升起，底下兜着一双银白巨掌，泥土扑扑簌簌掉个不停。
    乌絮周身银纹大亮，不停地嗡嗡震动。
    凌崇岩知晓乌絮不能长时间承受这重量，他保持着灵力输出，没有撤去化形双掌。卷携的狂风，保持着捧起的姿势，一路抛洒着泥土向着晨兴院快速飞去。
    他没有下地，直接在空中开启了散华阵，乌絮随即拖着几大坨累赘迅速落到了内院。
    将树木缓缓地平放在地上，凌崇岩才散去灵力。他从未像今日这般简单粗暴的使用灵力，就如同搬运重物的苦力。
    此时目的已经达成，他轻呼一口气，平复着激荡的元灵，感觉别有一番酣畅淋漓的痛快。
    转头看向樊弈，他也正看向凌崇岩，脸上一副庆幸的样子，明显刚从担忧中解脱出来，正暗自安抚着刚落地的心。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洒脱，一个崇拜。
    “万幸离得不远，这般灵气化形，还真不是轻松的事。”凌崇岩边笑边说道。
    “师兄好厉害！”
    凌崇岩连连摆手，他自知方才有些托大，听小师弟无脑吹捧，感觉有点挂不住。
    “方才这做法并不可取，你我虽在灵宗腹地。但也应当留些余力，好应付紧急。现在回想，我不该用化形蛮力，找几样特制灵器应该更加合适。”
    樊弈哪管那些，耳朵听了师兄自省只当是他谦虚，脸上依然傻笑，心中崇拜延绵不绝。
    凌崇岩对此也很是无奈，他并不执意纠正，而是转身收起乌絮，解除绑缚的绳索，背着手环视内院。
    这内院空间巨大，种植这六棵树绰绰有余。看了一圈，凌崇岩已有腹稿，他转过身问樊弈，“小五，你说这树怎么个布法？”
    樊弈听师兄征求自己意见，略加思索之后，难为情地挠挠头，“我没啥想法，只是觉得大的那棵玄柏放正中最好，其余五棵就不知道了……”
    凌崇岩微微一笑：“玄柏日后参天茂密，理应植在正中。其余五棵刚好对应我们师兄弟五人的方位，便留些距离在外围住玄柏，你看可好？”
    “师兄此法甚好，就像我们五人围着师尊。”
    凌崇岩听樊弈如此一说有些尴尬，院内植树这事他并未禀明师尊。他老人家出关之后见此情景若是不乐意，怪罪下来，自己还得一一移出去。
    况且他也未曾移栽过玄柏，搞不好有个闪失，这树便种死了。
    师尊如今本就深陷困顿，他哪敢触这个霉头，听师弟无心之言，只好保持微笑并不答话。
    不想与樊弈继续谈论这玄柏，凌崇岩自行飞上半空。分好点位，隔空以灵力掀开几处石板，再返回地面。
    等一落地，凌崇岩从纳戒拿出一把铲子递给樊弈：“那株最小的青杨，你得负责栽到自己方位。”
    樊弈接过半人高的铲子，铲子比他料想的要轻上许多。表面上铭刻着阵纹，一看就不是凡物。他掂了掂量，有点犹豫的回话道：“师兄……我，不会种啊……”
    “你先挖个坑，不要太深，能容下树苗下的根球即可。另外这灵器你驱使不了，就当个凡铁用吧。”
    说完，凌崇岩帮樊弈再起走一张石板，露出了足够的地面。然后走到一旁着手移开树木。
    见师兄开始动手，樊弈也挽起衣袖开始挖坑。这铲虽轻，却十分锋利，可以轻易切入土中，挖起来速度飞快。
    凌崇岩没有用任何工具，他将树木移到角落，直接灵气化形，不消片刻就挖好了几个树坑。此时樊弈，才堪堪挖下去一层。
    樊弈好奇为何凌崇岩突然没有了动静才抬起头看。
    他看见院子正中已经堆起了高高的土堆，另外几个坑边也堆了不少。这些坑居然已经全部挖好，师兄正负手查看树木。
    他不禁暗自咋舌，师兄也太快了。于是加快了动作，不一会儿便汗流浃背。
    凌崇岩仔细察看了这些树，他发现那两棵小的根土最多，根系也保留得比较健全。
    另外两棵翔松与纹樟也都还好，自己有意保全，根系都保了许多。这五棵估计都不难存活。
    唯独玄柏看起来不甚乐观。在黑红的泥土内，几条主根紫红的表皮扭曲炸裂，拧断的白茬格外惨烈显眼。因为它树龄稍大，根深势稳，拔起时难以把握深度。
    凌崇岩虽已经尽力留了根土，但相较于原来丰富的根系，这留下的不过十之三四。
    一时间，凌崇岩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而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樊弈随口将这玄柏戏说成师尊，让他心中有些焦虑。
    几经思虑，凌崇岩拿定主意。他决定去横阳岭讨教一番，他们精于栽种，定有万全的法子。
    “小五，我去一趟横阳岭找些移栽的灵药。你挖累了就先休息，若在我回来之前就挖好了坑，也等我回来再一起。”
    樊弈微微喘着气，停下挖的动作，抬手擦擦汗。他的树坑已经挖了齐膝高，距离完工还差得很远。
    听师兄要出门，他抬头看看天。此时已快要正午，不由得出声询问：“师兄要去多久？”
    “去去就回，不消一个时辰。”
    “好，师兄慢走。”
    与樊弈道了别，凌崇岩独自出门去了横阳岭。
    等师兄身影消失在廊门，樊弈又埋头苦干。他原本打算挖好再休息，奈何正午太阳毒辣，挖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口干舌燥，饥暑交迫。
    只好暂时停下，返回屋中。
    吃喝完毕，换上短衫。樊弈返回院中继续往下挖，等到凌崇岩悄然返回站在他身边时，他已将坑挖到了半人深。
    “我回来了。”见樊弈仍专心干活，凌崇岩出声提示道。
    樊弈抬起头，一脸欣喜的道：“这么快？”
    凌崇岩笑着点头，“我怕这玄柏活不了，专程去讨教了移栽的法子和生根的灵药。还要了一些换填的饶土。”说完，他把纳戒中讨来的几大框黑红肥土放在地面。
    “你这坑也够大了，咱们开始吧。”
    按照候牧给的法子，凌崇岩先在坑底铺上一层换填的饶土，再放入树木，再铺上饶土，最后原土回填。由他出手，不消片刻，几株树木便归了既定的位置。
    樊弈再按凌崇岩的指示，从屋中打水掺入生根的灵药给它们一一浇透，才算是移栽完成。
    两人站在回廊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几株普通树木，满地落叶与泥土。
    “小五，你可知为兄为何要与你栽这些树？”休息了片刻，凌崇岩表情平淡地问他。
    “小五不知，是为了好看么？”
    凌崇岩缓缓摇头：“你这几日闭门，虽颇有长进。但你还年少，这种苦修并不适宜。”
    “你这个年纪，断了与外界联系，一门心思提高修为，少了人情，缺了修身。长此以往，日趋急躁，后继乏力，自扰难平，挫折难克。”
    说到这里，凌崇岩略微停顿叹了口气：“过刚则易折，善柔而不败。不然虽得道而不得道，难结道果，努力终成浮云。”
    樊弈听懂了一点意思，师兄大概是让自己不要长时间闭门苦修。
    那这和植树有何关联？他疑惑地望向师兄。
    凌崇岩看着小师弟不解的眼神，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今后，你每日都需早起，然后照管这些树。”
    “无论是打扫落叶，还是逐个的翻土保肥。每日一株，一轮之后，无论是否有修炼上的疑问，都须主动来找我。记住，不是请安。”
    想起自己早间蹩脚的问安，樊弈也有些尴尬，傻笑间欣然接受了师兄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