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界孤仙》第六十六章 关苍月

    此刻关苍月正轻闭着双眼，盘坐在法阵中间调息。
    虽然修行已经近七百年，但他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看起来不过中年，毫无老态。虽闭着双眼，但宽颊阔脸，眉直鼻挺，脸颊两侧留着淡淡的髯须，五官十分刚毅。
    作为灵宗掌教，玲珑仙子亲传弟子。关苍月在信州，甚至他州各地，都威名显赫，于外人来讲是个云端神龙般通天彻地的传说角色。
    但在宗内，特别是玲珑门仅有的几位亲传弟子面前，他总是刻意内敛气势，少有威严。总的来说，更像是一位慷慨仁慈，颇有威望与凝聚力的长辈。
    和往常一样，他只穿了一件白色对襟丝袍，丝袍的领口袖口镶着玄边，样式十分简单。头发也只是简单扎拢插了个乌黑的发簪，整个人看起来朴实无华。难以看出是一位执掌宗门的通玄神修。
    见凌崇岩进屋，关苍月缓缓睁开了双眼，他整个人修为气势虽可以内敛，外在气质也可以故意朴素。
    但透过这双眼眸却能看出他的非凡：这双眼透彻清晰，看似淡然却又有神光凝聚，看似灵动清澈却又饱含沧桑。
    凌崇岩走到近前，不敢与关苍月直视，低头拱手行了个晚辈礼，同时口中说道：“弟子拜见掌门师伯。”
    关苍月挥手从纳戒抛出个蒲团缓缓地落在凌崇岩身后：“回来啦。”他声色平和，颇有磁性。
    凌崇岩也是此处常客，并不是非常拘谨。施完礼就轻轻坐下，又从纳戒中排出三件东西向关苍月缓缓飘去：“嗯，不过除此之外别无收获。”
    这三件东西都在姜太晨需要的灵物清单上，其中两样都是已经收集到的物件，不过成色相对更好而已。
    关苍月收下三样灵材，并不去细看，“飘霜门不明太晨近况，必然不会露出马脚。你们三人都是生面孔，当然难有收获。”
    出发前，关苍月就做过如此推论。
    此时自己归来果然如师伯所说，凌崇岩有些垂头丧气，“本想借着明秀的痕迹，看看能不能有些发现……”
    “你们都能察觉明秀的动作，镜宫主难道完全不知情？”
    见凌崇岩有些气馁，关苍月出言安慰道：“我明白你是为了你师尊，但当年之事，既已成舟。在太晨状况明朗之前，各方必有所避讳。”
    说到这里，关苍月停顿了一下：“当年既能瞒过我，迪婉芸现在是否在世都未可知。就算没死，也绝无可能让你们轻易找到。至于明秀……她在飘霜门地界只要有意蛰伏，外人断难追踪。”
    其实凌崇岩最初就对此一清二楚，不过即便如此，他也绝不会放弃哪怕丝毫的希望。
    见凌崇岩陷入沉默，关苍月也不在这件事上多言，转而问起了留在元墩岭的谷尚一与岑覃。
    “尚一与岑覃往后你有何安排？”
    “我让两位师弟继续留在元墩岭，看看能不能再有收获。”
    “不必了，他二人修为早已元婴后期。在外历练了这么久，该回来准备准备，好去应诛灵阵了。”关苍月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听到这里，凌崇岩微微一叹，还想争取一番，“其实，两位师弟并不……”
    刚说到这，关苍月便出言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们一片诚心，但眼下灵宗之势，你也清楚。”他语气虽依然平淡舒缓，但那丝不容置疑更胜，甚至还散发出了一丝灵宗之主的威压。
    不过这威压转瞬即逝。
    “太晨虽遭大难，但他年纪尚轻。只要灵宗不倒，他终究会恢复过来，仍可冲击天道。但……”
    说到这里，关苍月停下了话语。他知道自己想说得眼前这位聪慧后辈心中一清二楚。
    凌崇岩心情十分沉重，没人比他更清楚谷尚一与岑覃的修为现状。这两位师弟几乎同时入门，若不是一直忙于给师尊四处寻找灵材线索，早十年就应该突破元灵境界。但召回这两个收集灵材最卖力的弟子，无疑会导致姜太晨恢复时间更加长久难测。
    可若是不召回，就这么继续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
    关苍月修为远超姜太晨，能够轻松感受后者所思所想。他话题一转，说到了凌崇岩自己身上。
    “除了他二人，你自己也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提升一阵。我以为，以你的资质心性，肯定会比太晨更快修至元神。但这些年来你忙于奔走，修为停滞不前，诛念阵遥遥无期，着实可惜自己。”
    “掌门师伯，我不日便通知两位师弟返回。但弟子不打紧，师伯你看……”
    凌崇岩还想给自己争取时间，他仍然不想放弃。不料被关苍月严厉地打断了话语，“你再如此蹉跎下去，玲珑门如何壮大门庭？”
    关苍月动怒非同小可，凌崇岩心头一惊。他自知任性理亏，便住嘴低头不语。
    关苍月直起上身，长呼一口气稳住情绪，语重心长又有些悲凉地缓缓说道：“崇岩，我们几个老家伙，还能支撑多少岁月？太晨遭难，灵宗路在何方？晨兴一脉，若不壮大，再过两百年，你我会是何种境地？”
    凌崇岩久久不语，因为这些问题他常常暗自思虑，他没有任何理由能够反驳关苍月所说的一切，愈是思考，他心中越发悲凉。
    感受到师侄的消极情绪，关苍月耐心安抚道：“你倒不必太过担心你太晨师尊。他性子有些骄躁，得此教训也不无益处。而且他修行不到三百五十年，没有逆天机缘却又锋芒太盛。以我看来，此难之后，他才有踏道之资。”
    这个层面，当然只有作为姜太晨资历最老的师兄关苍月才能评说。凌崇岩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此时听掌门师伯这么一说，心中松快了几分。
    关苍月见凌崇岩转变了心思，脸色恢复了平静，两人之间气氛缓和了下来：“你们晨兴三子，资质都属上乘。只要好好修炼，早到元神壮大宗门，只需勤勉两纪，我们玲珑门断代之困就能弥补，灵宗才的活路。”
    凌崇岩心智坚韧，纵然关苍月这席话几乎定了他一生职责，他也没有丝毫畏惧退缩，反倒是直视着关苍月慎重点头答应。